這道人自是齊凡，此時離他下山已經過去數日。
沒有目標，沒有方向，一路便行至此地。
看著回身進屋取水的老漢，齊凡望向那富家翁，和善的點了點。
富家翁也是笑著回應，只是嘴中卻是嘟喃一聲，‘這道士也真會挑地方走，荒郊野外的，不是我家老漢在這，要去哪討水喝？’
又是餘光瞄了一眼，卻是見到那道人又對著自己含笑點頭。
心裡雖感古怪，可也沒多想，自己聲音這麼小，兩人又隔了數十米的距離，他還能聽到不成？
抬頭看了看天，“真熱啊。”
身旁的下人見狀連忙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布帛，給其擦去流下的汗水。
而老漢此時也拿著一葫瓢走了出來，“道長可莫要嫌棄，家居簡陋卻是只有此瓢了。”
齊凡先是打了個稽首以示謝意，這才接過葫瓢道：“老人家言重了。”
“如此炎熱之際，一瓢之水，何其重也，哪來嫌棄之言？”
說著便是拿起葫瓢一飲而盡，擦了擦口邊水漬，道了一聲：“多謝老人家了。”
老漢笑著接過葫瓢，打量了一眼齊凡道：“道長似乎不是本地人啊？”
“老人家倒是看的準，貧道的確不是本地人。”
“哦？那道長從何而來？又往何處而去？”
齊凡一笑，“貧道從東而來，自四方而去。”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以露為飲，以果充飢。”
“見萬物而修道，誅萬惡而平人間。”
聽完這番話，老漢不由的哈哈笑道：“想不到道長還是個苦修士。”
對於其後的那句修道平人間，卻是一笑而過。
此時，那富態翁也在下人的攙扶下繞了一大圈走了過來。
看著老漢對兩者的態度截然相反，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打量了一眼齊凡，“你說你從東而來？”
“天地為居，果露為源？”
齊凡眼中含笑的點了點頭。
富家翁見此卻是失笑了起來，“你這欺世盜名之輩。”
“若果真如此，你這道袍怎會如此平整？”
“你這靴子怎會沒有塵埃？”
“你這面色，卻是比我這每天大魚大肉都要紅潤一分。”
說著還瞥了一眼老漢，似是在說看看你兒子識人之能。
齊凡聞言搖了搖頭，“非也，與山川為友，道袍自平。”
“與天地為友，自塵埃不擾。”
富家翁嗤笑一聲，顯然對於這個回答全然不信。
就是老漢也蹙起了眉頭，雖說真本事的道人不多，可這番大話卻是有些過了。
隨即，齊凡肚子突兀的發出了一道響聲。
氣氛頓時變的尷尬了起來。
那富家翁更是好笑的看著齊凡，“與天地山川為友，你這五臟廟好像有點不答應啊。”
“要不，去我府中祭拜一下五臟廟再言為友之事？”
老漢雖然對齊凡說大話有些不滿，但還是出言道：“道長無需在意。”
“我這兒子雖然說的有點難聽了一些，可為人還是不錯的，你不如就和他去吧。”
若是換做尋常道人，說不得就隨著去了。
可齊凡卻是搖了搖頭，看著那簡陋的草廬道，“多謝兩位居士，貧道看那瓜果便很是不錯。”
“不如與我兩個充飢，讓貧道休憩片刻時間，如何？”
聽到這番話，父子二人皆是蹙起了眉頭，好心好意請你回去吃肉。
你卻要在這裡吃果子？
而且哪有自己開口說要東西吃的道人？還想進屋休憩，這哪來的厚臉皮道人啊？
老漢眼神卻是有些異樣，張嘴說道：“那草廬太過簡陋，不合待客之禮。”
“不如我給你拿點瓜果，你與我兒去城內休憩。”
齊凡搖頭笑道：“無需如此，天地是屋，大院是屋，小舍是屋，這草廬同樣是屋。”
“我在這休憩便可。”
話音落下，也不等兩人同意便走了進去，當得極為無禮之舉！
老漢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全是荒謬之色，這道人出家之前莫不是匪徒不成？
可此時已是這般作態，再攔下這道人，卻是有些生嫌了。
這些遊方道士或許沒真本事，可小把戲卻是不少。
兩人也不想因此惡了這道人，而擾了自家清淨。
只得嘆了一聲跟了上去。
富家翁眼神看了看身邊的下人，幾人頓時領會其意。
眼神暗自盯著齊凡，只要主家一聲令下便一擁而上！
待得諸人進屋，小小的草廬中頓時顯得有些擁擠了。
而齊凡似是主家一般，自顧自的坐在一木凳之上，手中還把玩著一個木籠子。
籠中有一頭小狐狸，看其四肢軀幹皆是纏滿了布帛，應該是被這老漢發善心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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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小狐狸，似乎有些懼怕齊凡似的，低著頭縮在木籠一側輕顫，低聲哀鳴著。
老漢見此臉色一變，打著哈哈上前說道：
“撿的小狐狸，老朽看著可憐便養了下來，有些怕生。”
說著還伸手想要將籠子從齊凡手中拿過來。
齊凡似是無意的轉了個身，恰好躲開了那雙手。
盯著那小狐狸道：“是挺可憐的，都傷成這個樣了。”
“真是我見猶憐吶。”
隨即又飽含深意的說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咬人。”
老漢又是上前兩步，一把抓住籠子，“不咬人不咬人，反倒是有點怕人呢。”
看著老漢臉上牽強的笑容，感受著其手上傳來的力道。
齊凡暗自挑了挑眉，隨即放開了手，任由老漢拿了過去。
同時笑語一聲：“居士倒是對這小狐狸挺上心的。”
“能遇到你這樣的善人，也算這小狐狸命不該絕。”
這一語雙關的話讓老漢心中驚疑了起來。
眼珠滴溜一轉，又是打著哈哈將籠子小心翼翼的放了下來。
一旁的富家翁倒是見怪不怪，以前住在大山腳下，這點事情時常發生，算不得什麼。
老漢這時也說了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救便救吧。”
“為善總比殺生好，道長你說呢？”
齊凡點了點頭：“然也，居士能體會到這一點，卻是已經比大部分人要明白的多。”
“只是有時候也不能一概而論，為善雖比殺生好。”
“可有時候殺生也是救生。”
老漢聞得這番言語不由得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