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皇后大道東，路旁鱗次櫛比房屋雷同堆壘著。同樣灰牆黑瓦二樓建築圈圍著極少數一層建築，路邊店鋪行人穿梭能一眼看出那些是逛看者那些為店家，路邊小巷時而穿走出挽髮髻女子和擔貨物挑夫。大路延伸進去小巷承接了主幹道的繁榮，把過時布料和過期罐頭等洋貨檔**易。
一天內與向阜國和黃鋒周旋，精力耗費太多。體驗著又累又困裝入身體後那份神情釋傷，他是如何發現肢體脫力邊沿，每踏走一步腦海中消極情緒沉重下墜，猶如沼澤包裹住腳擠走周圈空氣，越發掙扎越發套牢。反而想什麼都不做，任其深陷、任其沉淪、仁其毫無意識，至少這樣能恢復往日力量，每一步都能地面踩出個腳印，殘留著力量的痕跡。
但是安水來觀察力絲毫沒有減弱，每一寸肌膚都感知周邊的人，他們注視某地目光是否遊移，他們與店鋪距離站位是否存在安全控制範圍，他們跟隨自己是否刻意保持敏感距離之外。種種一切都不放過，所有景色與生活若膠片影像回放著，無用的過濾，嫌疑的留心。
回去哥哥茶餐廳後跟老闆打聲招呼，便尋到柴房補覺。只容許他休息2個時辰，還有更重要事情等著他去做，自上次請示過老闆後，見他臉上有傷痕也沒多問。情報工作最重要一條活命，第二條還是活命，第三條別洩露情報而活命，正值壯年的他對大千世界有諸多幻想，心智成熟的他不會因熱血而慷慨赴死。
自己泡的苦茶自己喝，這是老闆內心深處最誠實想法。他能為安水來做的只有延安方面在獲悉這次行動後扛雷，這次行動成則好大家相安無事，敗則會受到軍紀嚴重處分。
兩人各自選擇最難那條路走，他們完全可以一個選擇接收上級行動，一個選擇接收並執行，不費腦也不鬧心。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剛好兩個時辰，自然醒。傍晚也過好久向夜色漆黑中邁進，安水來乾洗把臉，手心熱暖過前額和唇角，長袍加身腰間系布帶，前後飄帶步提起塞進腰間自後門出去。黑龍會茶樓每每到晚上車轔轔馬蕭蕭，安水來提著一桶摻和著熒光粉的墨汁，手持臂長大毛筆到門口，毛筆在墨汁中一醮便提起在地面描邊。
帶熒光粉的墨汁在地面留下青綠色光芒，讓人聯想地獄那沒有熱量的寒光。路人不明所以都避之，此舉也吸引黑龍會中的人注意，因為太過明目張膽反而沒有上前阻礙，各自守在茶樓周圍手抱著衣服或插兜，手摸著槍把隨時準備擊殺這個揮毫潑墨者。
安水來繼續在地上描邊著，四筆後兩橫兩豎呈現地面個大大井字形，繼續同樣尺寸加三筆形成五縱五橫。這分明就是小型圍棋盤，渲染這青綠色光芒。
這時間走來一人，相隔約1.5米距離作揖。“這位墨客我家掌櫃有請，賞臉樓上一敘。”說完便側身單手作刀掌指向門口，同時說：“請。”
“稍待”安水來前走一步又後退一步，看得來人雲裡霧裡也沒作聲就在原地等著，這種操作姿勢就和當下有女孩無理由停下，只為補個妝容一樣。放在地上裝墨汁桶擰起對著已畫好棋盤潑去，初時化作簾，而後化作絲巾，再後化作雨粒灑在地面。那五縱五橫圍棋盤瞬間被覆蓋，安水來再提著毛筆就地面引筆作畫，拖拉帶勾、雲移漂泊、橫斜歪走地面畫出個太陽圖案，配合著青綠色總顯得那麼陰森。
黑龍會茶樓不止一次進來過，格局再熟悉不過。而如此堂而皇之走進來倒是頭回，而在二樓就是斷他手臂的間接元兇——福田閒二。
“請坐，隔窗看過你作畫，個人覺得不很有天賦。”福田閒二說，站在深紅色桌案前指引安水來坐在自己前面那把紅木椅上。
“天賦是什麼意思？”安水來沒多少客氣落座，福田閒二也同時與之坐下。
“天賦嘛，別人稍微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在另外一個人做拼盡全力也難達到。對於那些很容易就做到高度的事情叫天賦，而對於那些很容易就得到的東西，我們稱為運氣。”非常乾淨的桌案上倒影著福田閒二說話時候樣子，不難想象桌案的抽屜格子中有屠刀或者取命子彈。
“福田君，此來原因有四。您會很感興趣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安水來強提醒拉回閒扯話題，繼續說：“上次關於101屬線索由我提供，這是第一點；千代蘭子與我同鄉未婚妻袁純長相一般，因多年未見我一直把其認識成袁純，其實她們本就兩個人，這是第二點；觀塘碼頭所運軍需物資去往內地戰場，榮記商行其實沒有實際經營權，同嶗山監獄礦場一樣只是為你們輸送勞動力，這是第三點。”
福田閒二面無表情，看著這位年輕後生獨角戲。前面說三點都對，可是就算說對又如何，在茶樓地盤中滅口豈不容易。此子知道越多越能讓自己痛下決心，除之後快。
“第四點也是最重要一點，先感謝您給我時間在茶樓前畫太陽圖案。這是地下黨最高級接頭暗號，此圖案出現在香港地下黨會團結一切力量，全體出動剿滅標的，這也是我為什麼敢來跟您會面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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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安水來感覺很痛快，從未有這樣一吐胸中積怨的快感，剛才老幹部直腰坐著講話。現在腰當屁股半躺著紅木椅子上，挑釁眼神看著對方，彷彿在說：“我說完了，請開始你的表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