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看著牆壁上那行極具氣勢的行草,楊茂安覺得頭髮都要豎起來。
噹噹這一句,就已經勝過桌上的一切。
其實不只是楊茂安,就連其餘的儒生也都瞠目結舌。
他們面面相覷,一副見鬼的模樣。
“不可能,這……,這不可能。”
這個結果讓楊茂安根本無法接受,心中甚至爆發出一陣陣的咆哮。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種敗落感。
“我還沒有輸,還沒有輸!”
但楊茂安還是心存僥倖,畢竟詩文比試,並不是一句定生死。
多少名人就被自己的一句半句卡住,甚至到口吐鮮血的地步。
“還有早著呢,如果他寫得不好,這場比試還得輸。”楊茂安暗暗想道。
聽周圍一片寂靜,李曄並不覺得奇怪,他再次將飽含墨汁的毛筆舉起。
“嘶!”
在場的人紛紛吸氣,因為第一句詩已經極有氣勢,第二句詩又會是如何?
“何事秋風悲畫扇!”
筆落,只有一個女聲在屋內迴盪。
聽那甜美的聲音,就知道是馮愛愛發出的。
“悲畫扇……,悲畫扇。”
馮愛愛喃喃自語道。
她正值豆蔻年華,對男女的情愛本就帶著幾分懵懂。
甚至還想象某個騎白馬的公子,對她是一見傾心,然後雙方就過起幸福美滿的生活。
但是在風月場中,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
昨天,兩人還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今天,情郎就投入別人懷抱,甚至對自己冷嘲熱諷。
馮愛愛已經看夠了這樣變故,甚至還恐懼這一切降臨身上。
多少個日子裡,她躲在人後悄悄流淚,這和詩中的寫照,又是多麼的相似啊!
“這……。”
楊茂安偷偷看了一眼,發現馮愛愛竟然淚流滿面。
不再是剛才的委屈,而是滿臉的惆悵,滿臉的感傷,彷彿是被那首詩詞觸動心田一般。
“混蛋啊!”
楊茂安低聲咒罵道。
他可沒有想到,自己努力的一切,在那兩句詩前,竟然像空中樓閣般的崩塌掉了。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一次,李曄並沒有停頓,直接寫出後面的整句。
“後生可畏。”
藉著李曄蘸墨的時機,區先生讚歎道:“且不說前面的,單單就這一句,已經能做風月班頭。
當然,區某說的不只是洛陽,就連長安的燕燕閣也可進得。”
“嘶!”
周圍的儒士不禁抽了一口涼氣。
朝廷消滅京畿三藩之後,長安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
甚而連破敗的平康裡,如今又重新的金碧輝煌起來。
雖然有不少新勢力加入,裝飾裝潢也極盡奢華,但其中最有名的卻還是那幾座老店。
區先生說的燕燕閣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文化氛圍極為濃重,等閒人是進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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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可就在一片靜默之中,區先生又勃然大怒道:“這一篇詩詞是書寫女兒家的愁、怨,為何不用簪花小楷?
行草,氣勢上是足夠了,可也把那種情調全部毀掉。
就如同關西大漢吟唱清麗小曲,不變成市井的賣唱才怪。”
所謂的賣唱就是叫賣,諸如“芋艿毛一斤”此類的。
李曄並沒有理會這句評語,再次將手中的毛筆舉起。
簪花小楷,他當然不陌生。
現下可是大唐,是華夏歷史上,書法名家輩出的時代。
找一個精通書法的老師,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但李曄並不是那種謹小慎微的人,他更喜歡張揚,連帶原來的字型,也由二王的清麗小楷變成了行草。
至於那些所謂放飛自我的“醜書”,李曄根本不屑一顧。
如果有誰在面前寫出來,李曄不介意賞他一個滿臉桃花。
“唰唰!”
李曄又寫出第三句詩。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啊!”
看到這一句時,在場的人再次發出驚呼。
前面一句說的是玄宗皇帝與楊玉環的愛情典故。
據說在某年的七夕,李隆基、楊玉環二人在華清宮內山盟海誓,願意生生世世永在一起。
安史之亂時,李隆基倉皇逃出京城。
行至馬嵬坡時,下面的士兵要求殺掉楊國忠、楊玉環。
李隆基也顧不上什麼誓言了,一條白綾就讓楊貴妃成了犧牲品。
平定叛亂之後,李隆基從劍南返回長安。
在路上,他聽到了雨中的鈴聲。
這又勾起了李隆基對楊貴妃的思戀,於是寫了著名的曲子《雨霖鈴》。
不過,這句詩並沒有抱怨李隆基的絕情。
反而是借用此典故,訴說著詩中女主的情愫。
即使是為情郎粉身碎骨,也不生一點怨恨。
“王郎,寫得……。”
馮愛愛看到此句時,再也隱忍不住,發出了低低的抽泣聲。
不只是她,就連那些來看熱鬧的小娘子,也都哭成一片。
“呃……。”李曄的嘴角一陣抽搐。
這情景讓他想起電影院,當年追安榮的時候,李曄經常帶她去看電影。
偏偏,那個傻妞最喜歡看的,居然是那種蕩氣迴腸的悲情片。
好吧!
你可以想象,電影院中的人大都在哭泣,會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哈哈!”
本以為大勢已去的楊茂安,臉上卻露出一陣驚喜。
寫詩並不是怎麼氣勢大怎麼來,而是講究前後呼應。
牆上的這首詩,前兩句是渾然天成,根本挑不出一點毛病。
但是第三句就大不相同,沒錯它確實悽美到了極點,但也讓第四句變得極為難繼。
“只要一點點辭不及意,這一首詩就會大打折扣,甚至還會讓人生出鳳頭雞尾的感覺。”楊茂安暗暗笑道。
鳳頭雞尾!
如果一首詩寫成這樣,那麼作詩人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這也就是,很多詩人寧可留下半闕詩,也決不濫竽充數的原因。
果然!
那個“王葉”沒有繼續往下寫,甚至將手裡的毛筆放下,彷彿是在思考最後一句該怎麼寫。
“公子!”
一旁的黃靖、張玉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明明已經穩操勝券了,為什麼不一舉定乾坤呢?
難道,皇帝的詩才真的已經消耗殆盡,再也寫不出最末的一句?
“王郎!”
馮愛愛也是一陣心焦,甚至還發出緊張的聲音。
這個時候,她已經視李曄為知己,心中再也放不下楊茂安了,哪怕是一點點。
李曄輕輕擺了一下手,笑道:“愛愛姑娘,這一首詩就剩最後一句,等會兒我將它寫出來,咱們就各不相欠。”
“王郎!”馮愛愛一下愣住了。
莫名的,她覺得心中一陣絞痛,彷彿是什麼破碎了一般。
“謝謝王郎為愛愛揚名。”馮愛愛艱難的說道。
此時,她滿心都是酸楚,只想喝最烈的酒,直到醉得不省人事。
李曄並不知道這些,因為他的思維還留在後世。
那個時代的少女,可不會為一首詩就愛上某個人的。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