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軍的副使和內閣大臣相繼退出務本樓，現在殿中只剩下內閣三相、張濬幾人。
李曄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歸義軍現在如何？”
張延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哭著說道：“已經危如累卵，只要稍稍不慎就會毀於一旦。”
“什麼？”杜讓能等人紛紛驚叫起來。
李曄的臉也繃得緊緊的，他聲音冰寒的說道：“從實說來。”
張延暉哽咽道：“歸義軍轄地縮小到五個州之後，周邊的胡人認為是朝廷放棄了張家，回鶻、吐谷渾、西域龍家、嗢末相繼湧來，漢人漸漸處於劣勢。甘、肅、伊三州先後被龍家、回鶻佔領，歸義軍只有沙州、瓜州了。”
回鶻、吐谷渾也算是華夏的老冤家了，李曄當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嗢末”卻是一個新的名稱，它還被稱為渾末、溫末，本意是僕人、僕役的意思。
追根溯源的話，還得從安史之亂說起。
當時為了平叛，河西節度使的部隊被朝廷大量抽調，吐蕃人趁機佔領了河西走廊。
大量的漢人淪為富家、豪族的奴隸，在隨主人出征的過程中，他們趁機脫離了主人，遂相糾合成部落，這就是嗢末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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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嗢末部落也不全是漢人，還有其他的各種民族存在，其間甚至充斥著大量的吐蕃貧民。
李曄疑惑道：“西域龍家是什麼人？”
別的資料都有，但是唯獨沒有龍家的記載，這讓李曄有些疑惑。
張延暉說道：“西域龍家就是焉耆人，太宗時曾派大軍征討過。吐蕃佔領安西四鎮後，龍家人開始內遷，大部居住在甘州。回鶻攻打甘州時，龍家人因為缺糧退入肅州。
臣父當時正與回鶻血戰，不得不同意讓他們居住，誰知道龍家人不知道感恩，竟然完全佔領肅州。不過他們與甘州回鶻敵對，還算是歸義軍的盟友。”
“對那些異族就不能動一絲善心，否則就會被取而代之。”李曄恨恨說完，又問道：“你父親現在的處境如何？”
張延暉留著眼淚說道：“聖上救命啊！臣父雖然連續打敗回鶻，但自身的力量損失也比較大。偏偏臣父納的妾是索家人，而索家家主索勳正是議潮公的女婿，所以張延興等人才會倒向張淮鼎。
就在上月，他們趁臣父不備，發動了一場叛亂，將其軟禁在節度使府中。張延興等人本打算除掉臣父，但聖上的旨意正好下到，他們才不得不放過臣父。”
“膽大妄為！來人，把張延興抓起來。派使者通知張淮鼎等人，九月十五前不到京中，就等著朕去提他的腦袋吧！”李曄勃然大怒道。
張淮深是計劃上不可或缺的一環，如果被那些人搞下去，整個計劃就要作廢。
換而言之，之前的所有準備全白費了，李曄當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結果。
“臣願意帶一旅兵從朔方直插歸義軍，將那些賊子的腦袋掛在長安的城門上。”張濬立刻回應道。
雖然隴右吐蕃擋住了朝廷與歸義軍的直接聯絡，但是從靈州出發，沿著甘涼道還是可以到達瓜州。
只是這條道路十分兇險，一旦有個閃失就是全軍覆滅的後果。
杜讓能皺眉道：“一旅兵加上輜重至少數萬人馬，你們又如何躲過甘州回鶻、龍家、嗢末的圍堵？除此之外，隴右還有大量雜胡，他們對朝廷一向抱有敵意。如果一路襲擾大軍，恐怕張總參謀長連涼州都走不到，就得全軍覆滅。”
張濬不屑道：“杜相實在是抱殘守缺，以新軍現有的實力，擊敗那些雜胡根本不費吹灰之力。而且我軍的任務是儘快趕到瓜州，並不會與那些人有什麼糾葛。如果事先做好交涉，他們未必會與我們為敵。”
杜讓能道：“好，就算退一萬步講，你們一鼓作氣打到瓜州又能怎麼樣？沒有後勤補充，士兵手裡的槍就是廢鐵。到那時候，你們如何抵禦蜂擁而來的異族，難道是用天靈蓋嗎？”
張濬道：“正如杜相所言，某等是數萬人一起進入歸義軍。有了這樣的支援，張淮深的地位必然鞏固。接下來的目標是收復甘、肅、涼三州，加上西進的百姓配合，長則5年、短則年，河西行州就能全部收復。”
行州，就是在某州之前加一個行字，也就是臨時的意思，代表著被吐蕃佔領的故土。
之所以這樣寫，是說明朝廷並沒有忘掉過去的仇恨。
杜讓能搖頭道：“異想天開，之前朝廷已經商議過，現在的財政根本拿不出那麼多的錢支撐這樣的軍事行動。那還是對清水盟界附近的隴右吐蕃，現在深入到瓜州，費用將增加數倍，那就更不可能了。”
張濬笑道：“如果發行戰爭債券呢？隴右軍事行動預算是1億元，瓜州的預算大約為倍，也會就是億元。只要咱們能夠打通河西走廊，絲綢之路就能重開，這樣收益將達到多少？
想想吧，失去隴右之後，朝廷每年找吐蕃買馬都需要百萬貫，換成紙幣就是1億元。現在只要把它控制在手裡，每年光是牲畜就能拿回投資。而且那邊還有大量的礦產，金銀銅鐵開發出來收益又是多少？玉石、瑪瑙、樹木、藥材、毛皮呢？”
李曄聽了笑道：“咱們張總參謀長，總算是有點軍事經濟學的頭腦了，不過這個險咱們不能冒。朕的理由只有一個，歸義軍必須以穩定為主。調走張淮鼎等人是替張淮深拔刺，讓歸義軍免於內耗。
如果朝廷兵馬也大舉進入，必然會讓張淮深芒刺在背，生出防範之心。到時候別說什麼精誠團結，不鬧成生死大敵，朕都要念阿彌陀佛。
還有，這麼多人同時西調，必然會因環境改變而出現大量的病患，如果得到不到及時的治療，你那幾萬人馬就會因為傳染疾病全軍覆滅。”
這不是李曄危言聳聽，大英帝國遠征克里米亞時，因為醫療混亂、疾病流行等等原因，在不到7個月的時間，損失率高達5%。
李曄的醫生數量少得可憐，現在連長安都鋪不開，更別說是大規模進入軍隊了。
想要爆出個南丁格爾那樣的人才，那更是痴人說夢。
看皇帝壓下張濬的意見，杜讓能說道：“聖上，現在內閣就擬定意見。先冊封張淮深出任河西節度使，並代表朝廷全權處理河西十一州的軍政事項。調張淮鼎等人入京，為此河西的內部穩定。一旦打通道路，就往河西投送力量。”
李曄道：“派人給河西十一州的異族勢力下旨，讓他們從大路上滾開。如果不服從命令，朝廷兵馬會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