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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十一、隆慶朝開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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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釜山是一個天然良港,被朝鮮國王指定為與日本開展貿易的港口,並允許日本商人在此定居,商船到達釜山港已經是黃昏時分了,碼頭上有很多人在迎接這些從日本來的客商,靈兒等人一直等到船上的人全部走完了,四人才帶好了行囊,悄悄地下了船。

出了繁華的釜山碼頭,一路走走歇歇,靈兒確信沒人跟蹤,才到釜山城裡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第二日一早,靈兒和朱輝在市場上去買了四匹馬,回到客棧,接上了許儀後和朱均旺,四人快馬加鞭離開釜山城,進入全羅道境內。

一路上經過忠清道、過了京畿道,中午時分,便來到了古王城——開城(又稱“開京”,高麗王朝的故都,李氏王朝最初也在此建都,公元1395年遷都漢城;公元1398年王子之亂後再度遷都開城;又於公元1400年第二次王子之亂後最終定都漢城)。

四人牽著馬走在古王都開城的大街上,許儀後算了算時辰,對大家說道:“到了午飯的時間了,馬兒也餓了,找家飯館填飽肚子,我們趕緊趕路,天黑之前,爭取能渡過鴨綠江,在丹東再住上一宿,明日這個時候就能到遼陽了。”

“爹爹,朱伯父,你們想吃什麼口味的?”靈兒笑著問道。

“無所謂,給人、給馬填飽了就行了。”朱均旺笑道。

“聽說南京的板鴨很好吃,不知道這裡有沒有賣的,靈兒姐姐吃過嗎?”朱輝問道。

“呵呵,姐姐當然吃過了,小朱輝是不是還沒回過大明啊,我們看看這裡有沒有賣南京板鴨,讓你先飽飽口福,呵呵。”靈兒笑著答道。

四人牽著馬邊走邊聊,身後有一位婦人快走了幾步,到了靈兒的身邊問道:“這幾位客官,可是從大明江南來的客人?”

靈兒轉身看去,一位中年婦人身穿漏乳的白色長裙,盤著整齊的頭髮,沒有像日本女人那樣的濃妝,面目清秀,正在笑容可掬地看著靈兒。

靈兒聽她能講大明的官話,就覺得很親切,便答道:“這位大嫂,我們是大明江南來的客商。”

這位婦人搖搖頭,問道:“看你們的衣著打扮,卻像是從日本國來的,你們不會是海盜吧?”

靈兒哈哈大笑,答道:“光天化日之下哪來的海盜啊,這位大嫂真會尋開心。”

婦人一下子嚴肅了起來,趴在靈兒耳邊說道:“客官有所不知,這裡有很多勾結倭寇的海盜,他們在這裡開飯館,開旅店,專門打劫客商,剛才聽你們說要去吃南京板鴨,我跟你們說,那種地方千萬不能去!”

靈兒對這位朝鮮婦人講一口大明官話,又說出如此的話來,就覺得很奇怪,便問道:“為什麼?這位大嫂,你是本地人嗎?”

婦人點點頭,繼續伏在靈兒的耳邊,小聲說道:“這裡是古王京,我們都是高麗王的後代,差不多都能講幾句大明的官話,要是遇到跟你們講日本話的,或者是跟你們大明江南方言的人,就得小心了!他們可能就是倭寇安下的探子。”

邊走邊說之際,一家飯館的夥計站在門口,用一種奇怪的語音招呼靈兒等人進去吃飯,靈兒雖然沒有聽懂,卻覺得那人的口音像是浙江某地的方言。

那位婦人趕緊對靈兒搖了下頭,使了個眼色,便匆匆忙忙地走開了。

靈兒等人牽著馬,穿過了一條大街,許儀後說道:“馬兒跑了多半天了,得餵飽了,我們隨便吃點便飯就行,反正也不飲酒,即便遇到黑店,在這古王都的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吧,靈兒,我看前面那家小飯館就行。”

靈兒想了想,答道:“爹爹,剛才那位大嫂說的有些道理,你看林一官的那些手下,很多人都是只會講他們當地的方言,有的會幾句日本話,我也聽說九州的那些海盜窩點被剷除後,有的去了南洋、有的到了琉球,也有的來了朝鮮,小心行得萬年船啊。”

這時,正好路過一家大飯莊,店小二在門口時而用朝鮮話、時而用標準的大明官話正在招呼客人。

靈兒在飯莊門前停住了腳步,叫道:“爹爹,朱伯伯,就這裡吃吧。”

許儀後看了看眼前這家飯莊正是賓客盈門的時候,裡面人聲鼎沸,點了點頭,答道:“好,就這吧,吃飽了好趕路。”

店小二看來了客人,微笑著過來幫忙牽馬,朱輝對小二說道:“用上好的飼料,讓馬兒吃飽了。”

“好嘞,馬兒吃飽了,你也得吃好了!各位爺,這位小姐,裡面請!”店小二招呼道。

四人點了一桌下飯的菜,便匆匆忙忙地吃了起來,酒店掌櫃拿來一壺酒,招呼道:“客官是不是急著趕路啊,別著急,慢慢吃,來嚐嚐我這裡自家釀造的燒酒,不用算飯錢的。”

“謝謝掌櫃的,我們幾個都不能飲酒。”許儀後趕忙起身答道。

“你們這是從日本國回來的大明客商吧,本人姓張,京城人氏,在朝鮮經商多年了,全靠著你們往來大明、朝鮮和日本的客商照應,小店才有了今天,既然客官不飲酒,也不用勉強,我來……”

沒等掌櫃的說完,一個店小二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到了許儀後跟前說道:“這位員外老爺,不好了,你們的……你們的馬驚了,現在馬廝裡亂蹦亂跳,踢傷了好幾個夥計,誰也收拾不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掌櫃的也趕緊說道:“你們這些笨蛋,怎麼連匹馬都伺候不好!客官慢用,我先去看看。”

許儀後和朱均旺也趕緊站起身來,對掌櫃的說道:“這幾匹馬是我們從釜山剛買的,一路上都是好好的,也許是水土不服吧,這些畜生,還把人踢傷了,我們也去看看。”

靈兒也想起身跟著,許儀後給靈兒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看好行囊,靈兒站起來對著父親喊道:“爹爹,朱伯伯,你們小心點,不行的話,就不要了,咱們再買幾匹馬,要是傷了人,我們就賠點銀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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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和朱輝吃完了飯,等了半天,飯莊的客人都快走光了,也不見許儀後和朱均旺回來,掌櫃的也不知跑哪兒去了。

靈兒問道:“店家夥計,我父親去了這麼半天了,怎麼還沒回來?我們那幾匹馬怎麼樣了?”

“嗯,你們的那幾匹馬可能水土不服,全都死了,那二位員外又去買馬去了,你們多等一會。”店小二說完,便急匆匆地走開了。

靈兒看著朱輝神情恍惚,直打哈欠,問道:“朱輝,你怎麼了?”

朱輝強打精神笑了笑,答道:“姐姐,我沒事。”說著,趴在飯桌上就睡著了。

靈兒這時也感覺天旋地轉,等了快有一個時辰了,許儀後和朱均旺還沒回來,靈兒感覺非常不好,就要去拿行囊裡的寶劍,剛站起身來,就覺得一陣眩暈,還沒伸出手來,便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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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城通往京畿道的官路上,有一個小村莊,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正在一所農舍裡,高聲朗讀《孫子兵法》,讀完了一篇孫子兵法之孫武篇,起身在農舍院子裡舞了一會寶劍。

年輕人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已快過了未時,便帶上了一把鋤頭,走出了農舍。

穿過一片村外的小樹林,年輕人到了官路上,迎面看見兩匹馬一前一後而來,前面的馬馱著很多行李,馬上之人看著像一個飯店的夥計,後面的一匹馬上坐著的,像是個武士,挎著彎刀,身後還有個女人靠在他的背上。

年輕人走過官路,又往後看了一眼,就見那個靠在武士背上的年輕姑娘,雙手被繩子捆著,像是熟睡的樣子。

年輕人就是一驚,心道:難道是遇到人販子了?便不由自主地轉身跑向那匹馬,攔在前面,用朝鮮話問道:“這個姑娘為什麼被捆著雙手?你們是什麼人?”

那武士馬上勒住韁繩,瞪著眼睛,拔出佩刀,一指年輕人,卻沒有答話。

前面那匹馬也停了下來,用朝鮮話對年輕人說道:“你這個農夫,少管閒事!”

年輕人一聽就知道遇到了土匪或者倭寇了,舞起鋤頭便和後面的武士交上了手,二人打了十幾個回合,武士看這年輕人還挺厲害,撥馬便想逃跑,年輕人沒有去管那個武士,一把將後面的姑娘從馬上拉了下來。

那武士又調轉馬頭和年輕人再戰,只見這年輕人現在更猛,也許剛才害怕鋤頭不小心傷了後面的女孩,現在則毫無顧忌,雖然在馬下,一會的功夫,便把那武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馬的脖子、馬的後背也被鋤頭傷了好幾處,那武士一看難以取勝,便對著前面的馱著行李的小二叫了一聲,二人催馬落荒而逃。

年輕人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姑娘,這個姑娘正是靈兒。

靈兒沒一點反應,年輕人摸摸靈兒的脈搏,脈搏有些快,把手放在靈兒的鼻孔處,感覺呼吸均勻,應該沒事,可能是中了毒,抱起靈兒,又回到了農舍。

年輕人把靈兒放進了堂屋裡的一張小床上,便帶上一把寶劍,拿起那本《孫子兵法》,關好房門,到了院子裡看起了書來。

到了近黃昏時分,靈兒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心中念道:“這是哪裡呀?父親呢?朱家父子呢?”想坐起身,但感覺渾身痠痛,揉了揉眼睛,想想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吧,不由自主地叫道:“娘、娘,你在哪兒,女兒找你來了,娘,娘……”

靈兒使勁掐了掐人中,往四周的牆上看了看,儘管有些昏暗,還是看清了牆上掛滿了很多武將人物的畫像。

靈兒一個個念道:“孫臏、白起、李牧、韓信、衛青、關雲長、李靖、郭子儀、岳飛、戚繼光、啊,這位是李成梁大人……”

接下來再看,卻是吃了一驚:“啊!怎麼還有如松哥哥!”靈兒驚訝的高聲叫了起來。

門外的年輕人推門進來,問道:“你說什麼?如松哥哥?”

“難道那一張畫,畫的不是李如松嗎?”靈兒怕是看錯了,揉著眼睛反問道。

年輕人也是大吃一驚,趕忙給靈兒施禮,低下頭答道:“啊!原來是李如松大人的妹妹,李總兵大人的千金,李小姐,你受委屈了”。

靈兒這會已經能坐起來了,看著這位很有禮貌的年輕人,把自己當成了李成梁的女兒,便微笑著問道:“請問我這是在哪裡?你是什麼人?我的父親呢?”

年輕人更是大吃一驚,趕緊跪倒在地上,問道:“難道李成梁大人被倭寇綁架了不成?”

靈兒這才反應過來,從床上起來,拉起年輕人,深施一禮,答道:“感謝您的救命之恩,請不要誤會,我是李成梁大人的乾女兒。”

“哎呀!原來如此,嚇死我了,諒那些倭寇也沒有如此膽量敢去遼東綁架李成梁大人!”

靈兒好生奇怪,問道:“這裡是大明遼東還是朝鮮?”

“啊,小姐,這裡是朝鮮古王都開京。”

靈兒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和如松歲數不相上下,也許認識李如松,便又問道:“你畫的這些名將我能理解,為什麼會有如松哥哥的畫像呢?你和他很熟嗎?”

年輕人清了清嗓門,畢恭畢敬地答道:“李如松大人一直是我的偶像,我對他的事蹟可謂說如數家珍,我也期望能像他一樣,在我們朝鮮武科及第,將來報效國家,成為一代名將。李如松大人曾祖李英自朝鮮內附明朝,任鐵嶺衛指揮僉事,其父成梁大人英毅驍健,初為顯山參將,今為遼東副總兵,協防遼陽,如松大人嘉靖四十三年武舉,高中武狀元,初為指揮同知,立下赫赫戰功,遷署都督僉事,今為神機營右副將,駐防山西,嘉靖四十四年娶妻夫人馬氏、嘉靖四十五年納吳氏夫人為側室……”

還沒等年輕人說完,靈兒的臉色大變,厲聲問道:“此話當真?”

“我治學一向嚴謹,李如松大人是我畢生仿效的物件,豈能有假!”

靈兒緊繃著雙唇,眼淚刷刷地往下流,一把推開了年輕人,捂著臉跑出了這所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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