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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荊蜀相接氣原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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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城鄉,於氏內莊再度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黯淡夜色下,偷偷的開啟了來。

而後又在細碎的動靜當中,湧出來許多形容鬼祟而躡手躡腳的身影;只是這些四散開來的身影還沒有來得及跑出多遠,就在霎那間紛紛變成了慘叫和痛呼聲。

“啊,俺的腳。。”

“有陷阱。。。”

“俺不能動了,快來搭把手。。”

“救命。。”

然後,在莊子外重新變得明亮的火光與晃動的燈色當中,這些抱腳、捂腿在地上呻吟和哭嚎的逃亡者,很快就在亮晶晶的刀劍和弓弩的威逼下,束手就擒做了俘虜。

也有不信邪的掙扎起來想要再跑,然後就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被射穿了身子而競相撲倒在了泥地和田埂上。見到這一幕的於念成,卻是一言不發的轉頭下了牆,只留下身後一堆畏縮和驚懼的表情,還有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因為,這已經是於家內莊被圍困起來的第六天了。在這六天裡也足夠讓莊子內外發生了許多事情了,比如豐城鄉里除了莊子以外的民家,正在被逐一的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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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些賊軍依舊沒有任何主動攻打或是進擊的情形,但是他們正好以暇得在莊子外不斷構築工事和堆放欄柵、拒馬的行為,本身就是在不斷的擠壓和煎迫著,莊子裡浮動不已的人心。

而且從困守的第三天開始,在負責糧料支給的祠頭抱怨之下,莊子裡就不再殺豬羊提供肉菜了,而是用陳年的風臘和鹹魚燉成了湯水來供應給守牆的壯丁們;

等到了第五天,乾脆就連湯水裡的少許油葷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黑乎乎的陳年醃菜化湯,搭配著勉強管夠的定量麩面餅子。於是,就連那些負責莊丁也有些暗自抱怨起來。

因此,族長決定再殺三口豬,讓人飽食了一頓肉菜後又歇息到大半夜的,才叫起來伺機向外衝上一衝,看能否跑出一些報信和求援的人手,誰想這些圍困者早有防備。

於是到了第二天,除了地面上隱約殘留的血跡和腳印之外,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但是莊子院牆上的悲觀失望情緒,已然隨著在看不見角落裡的各種謠言紛紛,瀰漫在每一個人的面孔上。

而在莊子外臨時搭起的營帳當中。已經吃了好幾天的罐頭搭配乾糧的於鄂水,也人再次有些拘謹的,向正在在眺望這一片死氣沉沉莊子的帶隊校尉陳觀水開口問道:

“陳校尉,咱們還要在這等多久呀。。當初不是說彙集了人馬,就直接進莊子拿問麼。。”

“乃是因為情況發生了變化了,根據我們眼下摸底的初步情形,這處莊子的問題可比預期當中所想的還要嚴重的多啊。。甚至牽涉到反亂事件了。。”

陳觀水缺轉頭過來為他耐心的解釋道。

“故而,如今行事須得更加周密和穩妥一些,免得將更多不相干的人等給牽連進來,乃至成為少數罪大惡極之輩所蠱惑起來的擋箭牌,或是欺騙驅使為填塹的下場啊。。”

“同樣也是為了引蛇出洞啊,好令那些與之勾結或是有所干係的人家;主動跳出來或是露出形跡來。如今縣上想要進行通風報信的那幾個人已經拿下了;與之勾結的另外一些人家都在嚴密監視當中了。”

“況且,若是想要將其中彼輩世代橫斷鄉里的根源和憑仗給連根拔起,而不只是流於表面的僅僅懲處個把人就了事的話,那就還得多加耐心和假以時日的更多準備手段了。”

事實上這幾天下來,太平軍的鎮反別動隊已然透過在外圍的佈置,陸陸續續捉住了許多股想要衝破封鎖,或是偷著歸還到莊子裡的團伙,或又是窺探虛實的不明人士,前後加起來怕沒有好幾百人了。

然後在透過審訊和拷問這些臨時俘獲,又順藤摸瓜的抓捕了許多人等;並按圖索驥的鎖定和控制了十幾家長期與之往來而有所密切利益關係的重要嫌疑物件。

而他還有沒說出來的言下之意,就是這件事情上報之後,居然很快得到了鎮反會的關注,因此這一次是打算將相應的處理過程和結果,作為因地制宜的典型和具有代表性的基本模式之一,推及到將來所需要的其他地方去。

正在說話之間,就見得一名騎馬的訊兵飛馳而至,遞過來一份木夾文書,陳觀水看了眼之後不由的展眉笑道。

“這下好了,牛頭塢那裡已經被攻下來了。。還抓住了出亡的那位水盜頭子,如今正押解過來呢。。”

而在圍牆內的族長於念宗,則是帶著一眾人等來到祠堂當中,對著燈燭香菸林立之下,被煙熏火燎成斑駁夜色的滿壁神主牌位,虔誠靜心的禱告和祈求起來。

為此,他還暗自發下了宏願,只要歷代祖宗能夠保佑本家度過這個災劫,他就會與諸位宗老們合力重修和擴建祠堂,而以鼓吹大祭十日,以告慰和酬謝之。

當然了,雖然心中念的是祖宗保佑,但是他其實心知肚明的很;眼下莊外破局的指望和憑仗,也許就該落在牛頭塢那個外女婿身上了;

所謂的外女婿,就是於氏宗族會定期送出一個族中的女子,好讓那些盤踞在牛頭塢裡的水盜之首,半路連同作為嫁奩的物資一起劫奪了去,以為一時的禁臠和私慾。

當然了,這些落入賊窩中可憐女子的性命都不會太長久。但是相比本家在這動盪不安的世道當中,得以自持一方甚至還能有所壯大家業的局面,卻又是必不可少的代價和犧牲了。

反正相應的人選,他總有辦法不會讓大房及其近支來承當的。而這個歲月之下,族人當中也總是不缺乏孤兒寡母的破落門戶;正好由他們這些宗長、族老收為養女再拿來充數,也沒有人敢多嘴什麼。

只是要想請動這位不惜一切的引眾一搏,乃至行那圍趙救魏的襲擾、抄掠縣城的故技重施,只要事後於氏宗族要付出的代價同樣也是令人格外肉痛的。

這麼一直堅持禱求到了當天夜裡;用跪得冰冷發麻的腿腳枕在女人的胸懷裡,於念宗好容易才合上眼睛卻又做了一場夢;夢見外出的大郎等幾個子弟,都個個功成名就披朱穿緋的帶兵殺了回來;

只見他們如狼似虎的將這些圍困莊子的賊軍,給當場攻殺了個七零八落。然後把全部的俘獲都割了脖子開了膛,放到莊子外去任由鴉雀啄食給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看。

而那個吃裡扒外的於東樓和於鄂水也被逮了住,押到自己的面前,打斷了手腳之後用帛布裹纏起全身來,澆上燈油掛在牆頭上生火炙烤。

而看著這一幕,那些充滿敬畏和崇拜的族人,還有幾位子弟帶回來的官軍,都在大聲稱讚和頌揚著自己的遵誨,並且信誓旦旦的要為自己請一個散授的恩典。然後他開始考慮怎麼炮製於東樓的小妹,是否要送到牛頭塢去。

然而,這些歡呼聲和稱頌聲一下變得有些刺耳起來,就像是在哭喊和哀嚎一般的難聽。族長於念澤突然就被驚醒過來,發現外間都是驚慌失措的叫喧聲和哐當亂敲的鑼響,還有四下胡亂奔走又撞翻、絆倒物件的響動。

而那些本該在身邊侍候的女人也不見了蹤影。

“莊子破了,”

“賊人殺進來了啊。”

“快來人啊。。。”

隨著這些淒厲的叫喊聲,而光著膀子倉促跑出來扎堆的莊丁們,剛想要尋覓一下入侵者所在,卻又在霍霍的響動聲中,被來自牆頭上自己箭矢所激射,慘叫連天的在血泊中倒了一地。

而在原本莊院的土磚圍牆上,赫然已經多出了幾個頗為巨大的豁口來。而有許多明晃晃的刀兵和甲片,所倒映著火把搖曳的反光,向著莊內奔湧撲殺而來;又將一路所遭遇的抵抗和反撲,給此起彼伏的淹沒在稍閃即逝的廝殺和叫喊聲中。

“太平軍奉命捉拿不法亡命、叛逆之徒。。”

“良善人等自留家中,不得自誤尋死。。”

而在這些一陣接一陣逼近的口號聲中。位於莊內腹心最為富華精美的建築當中,那些曾經高高在上尊貴體面的各房宗長族老們,也像是被水淹了巢穴的鼠輩似的,爭相從自家衣衫不整的狂奔出來,又大聲呼喚著彼此和親眷著躲進了祠堂。

然而,看起來高大而堅固的祠堂磚牆並沒能夠擋住武裝入侵的腳步。一個個破窗砸入的毒煙球,就讓他們權且困守自保的打算化為烏有。

於是這些白髮蒼蒼的宗長,又在激烈的嗆咳和哭喊聲中,被人給逐一的揪出來;再毫無體面的拖倒在地上,一直拉到莊子邊上最大的曬穀場中,才被捆縛上雙手插著牌子按跪在地上。

與此同時,村外的大水塘也在天色發白中被逐漸的排幹,而露出了了掩映在淤泥與水草,還有彈跳掙扎的魚兒之間的,赫然是好些被浸泡得發白的骸骨,其中一些還帶著腐朽的木枷和鐐銬。

而聞訊自願或是不自願從附近四裡八鄉所驅趕過來的民眾,也在日上三竿之後,逐漸填滿了莊子之外的阡陌和田野。隨後,一場精心準備的大戲即將拉開序幕。

然而就在這時候,正在檢點各種查抄出來證據,以及連夜拷問口供的陳觀水,卻是接到了一個意外訊息。

“什麼,族長不見?。。仔細搜遍了每一個角落都找不到?”

隨即他就把於鄂水找了過來道。

“鄂水兄弟,你可知道這莊子裡有所密道或是窖子的傳聞麼。。”

“這麼說,我倒是知曉有那麼一處。。”

於鄂水苦思冥想了片刻之後才道。

說是窖子其實就是一個頗大的私牢,然後被依照地面的高低,而用木柵分作了積水甚多的水牢和幾個滿地乾枯汙穢的旱間。

旱間內雖然是空的,但是四壁上已經發黑的濃重汙漬;依舊在昭示這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而在水牢的汙水之中,赫然又用竹叉把給挑出來兩大一小的三具屍骨;但是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任何的發現。

隨後在那些被羈押起來的於氏族人,各種敬畏、怨恨、祈求和羨慕的複雜眼光當中,於鄂水來到了一個仿如行屍走肉般的女人面前道:

“我知曉你是被那個老東西霸佔的,現在他已經完球了,但是人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你若想有機會報仇的話,或許應該告訴我些什麼。。”

“。。。你可知,九郎他還安好麼。。”

女人沒有回答,卻是突然聲音嘶啞的反問了一句話。

“九郎現在當然好的很,還有大好的前程呢。老東西派人謀害他不成,反而被擒下了才有如今這些事情的。。”

於鄂水卻是毫不猶豫的道。

“那奴也就可安心了。。”

女人垂下眸子幽聲道。

隨後,就在充滿腐朽與惡臭的私牢當中,隨著接力的軍士不斷將一大桶水沖刷下去,一層層在地面上流淌而過汙濁水花,最終隨著地面都彙集到了牆邊的一處,發出了噗嚕噗嚕的冒泡流淌聲。

然後,就有拿著大錘和鑿子的壯丁上前,沿著牆壁和地面逐一的敲擊起來;他們沒敲上幾下就已然鑿穿了一處空處,然後更多的鑿子打上去奮力一翹,頓時哄倒下一大片木夾板抱著硬土的門戶來。

於是手持半身團牌與釘頭棒、火籠頭的數名披甲士卒,相繼掩入其中探尋而又爆發出一陣短促異常的叫喊和怒吼聲;最後有變成斷斷續續的慘叫和哀鳴聲。

當他們重新出現在地牢中時,手上各自拖了一具被打砸的血肉模糊的人體;而最後一個畏畏縮縮被拖出來,只有一件鬆垮內衫遮不住嶙峋肋骨和褐斑的老者,赫然就是族長於念宗了。

“軍爺且慢,這怕是個天大的誤會。。”

只是他口中還在賠笑著念念叨叨。

“我和縣上的宋吏目和張內班,都是至交好友呢。。更有義軍的劉頭領為我作保過。。”

“這定是有奸人在其中作祟和挑撥才是,當然了,我於是家大業大,也南面有不肖族人與之勾連。。在下是在是失察之極啊”

“我的房中尚有些金帛,諸位將士且可取了去自用。。稍後見了你們將軍,還會有更多的酬謝呢。。”

然而當他押走出地牢,見到了站在外間的那個女人之後,不由再也維持不住巧言伶舌卑躬屈膝的模樣,臉色大變道而聲色俱厲道:

“是你這賤婢!!!,枉我收容了你在身旁恩養有加,竟然如此報答。。。”

然後,突然身邊一個重重的耳掛就讓他驟然偏頭過去,再也沒法繼續說話了。這時,在旁冷眼旁觀的陳觀水

才對她開口道:

“小娘子說得那些可能藏東西的位置,大都已經找到了。。是以法外亦尚有人情可言。。”

“我也會尊造約定在聚眾公開審判之後,將這老兒交給你一段時間。。只要他還能活著接受明典正刑就好了。。”

這一刻,半邊臉亦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而滿嘴含著血水和斷齒的族長於念宗,也不由掙扎嘶吼著發出含糊不明的聲音,就此陷入了最為深沉的驚慌、絕望與恐懼當中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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