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剛剛經歷過襲擊，隊伍裡的人都無法安然休息，狀態也都緊繃繃的。負責偵查的獵人們這次巡查了更遠的距離，而運輸車的預警系統也全部開啟，絲毫沒有省電的意思。但是由於接下來的環境更為兇險，護衛隊長反而延長了休整時間讓大家調整狀態。
與如臨大敵的其他人相比，小舞這邊可謂是輕鬆愜意了。襲擊對她來說只是一次新奇有趣的體驗，她甚至還想多來幾次。
被迫和她一起的蕾德兒則有著完全不同的感受。幾個小時前的襲擊場景依然歷歷在目，她也和其他人一樣完全不敢放鬆，生怕再有炮彈呼嘯著砸下來。不，嬌生慣養的她比其他人更緊張，已經表現得有些神經質了，技師們敲打運輸車扭曲樓梯的聲音都讓她一驚一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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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以為意識上傳的自己無懼死亡，但真的親身面對過兇險之後，她才知道這種想法是多麼的荒唐。
“那個誰……”
“誰是那個誰？叫我舞小姐！”
“舞小姐，那些拾荒者不會追過來吧？我們不會再被炸了吧？”
“理論上不會，那些拾荒者沒我們能跑。就算追過來，他們也不可能拖著火炮追，而且我可不認為他們有把大口徑榴彈炮裝到車上的能力，那玩意開一炮的後坐力可不是一堆拼裝廢料能承受的。”
小舞在車斗裡擺上一張躺椅，一邊吃從不知道哪裡掏出來的零食一邊悠哉答道。
“為什麼是理論上？實際上呢？”
蕾德兒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憂心忡忡地追問道。
“因為不能確定啊~如果他們的火炮是上個時代保留下來的正規自走炮，那很有可能追上來繼續轟我們。那個時代最笨重的武器都能自己跑個幾百公裡，追上我們很容易的。你別被這些運輸車跑起來的樣子糊弄到了，就算全速前進也就五六十千米每小時的速度，而且還只能保持很短的時間。這種巨無霸也就能在當代偵查打擊能力差的環境下使用，放以前那都是低速移動靶。”
“那怎麼辦啊！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哎呀你放心，我這只是最壞的假設。說到底，那群傢伙都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就算有好武器也沒法充分利用。你要知道，上個時代的武器都是需要人用按鈕開關來操作的，越厲害的武器就越複雜，哪有現在這麼簡單啊~如果他們真的玩的很溜，那我們早就被炸上天啦~！”
小舞的語氣充滿了愉悅感，就像在說一件和自己完全不想關的事。
“這樣就好……你真的一點都不怕嗎？”
蕾德兒稍微寬了寬心，但她不理解小舞為什麼如此淡定。
“有什麼好怕的？咱兩都是連腦子都沒有都人，不應該怕啊~”
“可是……如果不能即時上傳意識的話，死掉丟失記憶還是等於現在這個我真的死了啊~想一想還是挺可怕的……”
“是麼，我還以為你這樣的完全飛昇者不在意這些呢~”
“怎麼可能啊！我很久以前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了，我這種把意識上傳備份的人死了到底算不算死。”
“那你得出結論了沒？”
“得出一個很奇怪的結論。對於其他人來說，完整保留了記憶的我的備份和死去的我沒區別，該怎樣就怎樣。但是對於死掉的那個我來說，意識的消散毫無疑問就證明那個我死掉了，備份只是另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自己。假如在現在的我還活著時就啟用備份，那又該怎麼判斷哪一個才是我？如果我的備份和我擁有了不同的記憶，那到底哪一個才是屬於我的記憶？”
“你有買保險嗎？”
“保險？當然有啊~”
“那假如在你活著的時候啟用你的備份，然後再把她殺掉，是不是就可以騙保了？”
“啊？你為什麼會想這種歪點子？”
“因為你的備份對你來說不是你啊~但是對保險公司來說她就是你，所以殺死一個自己的複製品換取鉅額補償不是很划算嗎？你的保險額度應該很高吧？”
“不對！就算對我來說備份是另一個獨立的個體 那樣不能對自己下手啊！更何況我又不缺錢，為什麼要做這種惹麻煩的事！”
“嗨~我就是假設一個情形討論問題而已，又沒有真讓你去做。其實在判斷‘我是誰誰是我’這種問題方面，我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真的？這麼說你們那裡已經解決這方面的邏輯和倫理問題了？”
“準確的說，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這些問題。”
“啊？”
“這種技術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全新的概念，無法從已有的理論和規則中找到適用的部分，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零開始創造一套。與其用舊思維做得不出答案的思考，不如用創造性思維去將其合理化。”
“那你們是怎麼合理化的？”
“很簡單啊~不把自己當外人不就行了？”
“什麼意思？”
“就是承認另一個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但是又和自己擁有同樣的權利義務。”
“這能做到嗎？如果兩個我做了不同的事擁有了不同的記憶，那怎麼才能保證兩人的思維不會產生異化？”
“思維同步啊~或者思維共享什麼的都可以，反正保證兩個自己的記憶和想法都一致不就好了。”
“你們是這樣做的？可行嗎？”
“反正在我們那邊可行，你們這邊就不清楚嘍~”
“那如果其中一個自己死了，算死了還是沒死？”
“都行啊~要是在意就哀悼一下，不在意就不在意啊~”
“那如果……自己殺了自己呢？”
“算自殺啊~殺死了就是自殺成功，不成功就是自殺未遂唄~”
“你們那裡的人都這麼隨便的嗎！”
“對啊~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可在乎可不在乎的事情，為什麼要挖空心思去糾結？只要不影響社會正常運轉不就好了？”
“怎麼可能不影響啊！那自己殺了你的分身，要不要給你判殺人罪，要不要把你自己定為受害者？這種問題你們都不管的嗎？”
“答對了，我們那的確不在意這樣的事情。因為每個人都是殺不死的，所以這類難題對我們來說根本不存在，也沒人在乎。說真的，你已經是完全實現機械飛昇的人了，在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和自然人類完全不同，不能再用人類的標準去做判斷，完全不適用的。”
“這樣的麼……”
“所以說啊~技術發展了，文化卻沒有跟上就會導致各種各樣的麻煩問題，而像你們這樣某個技術高度發達但總體短板的社會就更麻煩了。你真的認為世界變成這樣是因為國家之間只會打仗？我告訴你，絕對不是，雖然那的確是重要的誘因。”
“說了半天，還是沒搞清楚我的備份到底算不算我，我死了到底算不算死，唉……”
蕾德兒抬起頭，看到夜空中有一絲流光劃過。
“啊，是流星！快許願！”
她的鬱悶瞬間被驚喜沖走，非常少女地雙手相握開始許願，以現在的外形看起來非常不和諧。
“為什麼要對流星許願？是希望自己的願望和流星一樣稍縱即逝？還是希望自己在實現願望以後就燃燒殆盡？真不懂你們的想法。”
小舞交換了一下雙腿的位置，毫不留情地破壞了蕾德兒的興致。
“舞小姐，你到底是不是少女，我真懷疑你是一個不懂情調的老婆婆！”
掃興的蕾德兒悶悶不樂地抱怨起來。
“我當然是少女，比你這種三十八歲的阿姨少女多了~”
“不要拿年齡說事！我都已經不是人類了！”
“嗯？這麼快就有新想法了？不錯不錯，要吃嗎，我自己做的~”
蕾德兒遞出一塊蛋糕，這還真是她在夢之都時自己做的，她家是個糕點店來著。
“你這是在羞辱我嗎，我不能吃東西啊！”
“是麼，那真可憐~哦，這句才是羞辱，前面那句可是好心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