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地死人，蘇月白都已經習慣了。
她甚至還問了一句話，“大哥，你不是說他們不是針對咱們來的嗎？”
李疏鴻收劍還鞘，重新坐了回來，“我可沒說。”
他輕輕拍著懷裡襁褓中的嬰兒。
這孩子不哭不鬧的，確實省事，就跟長坂坡趙子龍懷裡的阿斗似的。
子龍七進七出，阿斗不哭不鬧。
李疏鴻不討厭小孩子，他討厭吵鬧的小孩子。
同理，他也喜歡小孩子，喜歡聽話的小孩子。
“可明明......”
蘇月白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她仔細回憶了一下，方才大哥好像確實沒說他們是針對自己來的。
“這就是教你的第三課，想騙人不一定要說謊話，只要答非所問就行，或者說些似是而非但正確的答案。當然也可以選擇說一部分正確答案。這樣對方就很跟著自己的思路走上歧路。”
蘇月白咬了咬下唇，“大哥，這世上真的就這麼黑暗嗎？可我過去完全沒有感覺......”
李疏鴻笑了，“只要你的井口足夠小，你看到的天空就足夠黑暗，反正你什麼也看不見。”
蘇月白：“......”
最起碼大哥這句話她聽得懂。
這是說她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
但她的優點就是好奇心旺盛，或者說哪怕被說蠢之後也依舊敢接著問問題。
“那大哥你怎麼知道那偽裝的店小二在酒菜裡下了毒？”
李疏鴻眉頭微挑，“嗯？我不知道啊。”
蘇月白不解，“那為什麼......”
“很簡單，那只是試探。”李疏鴻繼續給她上課，“雖然你長得確實不錯，不過他們一直看你確實問題很大。”
見蘇月白又開始鼓臉，李疏鴻還是決定安慰她一下，“最起碼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要麼就瞥你一眼，要麼就直接看。誰跟個小毛孩一樣偷偷地看？
“所以我就試探一下，結果那小二自己就暴露了。不過我沒想到這二樓居然全都是來抓你的。”
把嬰兒含著的她自己的手指拿出來，李疏鴻抬頭看了蘇月白一眼，“你家裡莫非真有什麼秘密不成？不然怎麼那麼多人想滅口你們家？”
其實很多事情他沒說。
那天他救人的時候才發現，蘇月白的父母其實是自殺的。
也就是說，那些人的目的是殺掉府裡的下人，然後把他們一家四口抓走。
蘇月白微微搖頭，“我不知道，爹他就只是普通的富家員外而已，我們家過去與江湖也沒扯上什麼關係，我也只會些家傳的粗淺工夫。”
李疏鴻又問，“那神功秘籍什麼的有嗎？”
蘇月白接著搖頭，“我不知道，但確實沒有見過。”
李疏鴻再問，“神兵之類的呢？”
蘇月白仍舊搖頭，“沒見到過。”
“嗯，那就很明白了。”李疏鴻做出判斷，“你爹孃的身份估計有問題。”
蘇月白懵了，“啊？”
李疏鴻嘆了口氣，“所以說要多思考，不要讓你全身上下都散發出愚蠢的氣息。
“既然幾個可能出問題的地方都沒問題，那就說明對方針對的其實並不是你們家，而是別的什麼跟你們家有親密關係的人。
“比如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之類的。”
“可我沒有爺爺奶奶，外婆在我出生前就過世了......”蘇月白恍然大悟，“他們是針對我外公的？”
“那我怎麼知道。”李疏鴻快被她的蠢萌給逗樂了。
算了，也不能這麼說，這孩子只是單純可愛。
只不過李疏鴻需要的是拔苗助長快速催熟她，否則就算送到地方估計也沒辦法拿到完美評價。
“遇到事情，先去想原因，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性的，除非這人是瘋子，就是為了找樂子或者搞事。一般遇到這種人躲遠點兒，或者直接殺了。”
李疏鴻繼續教導她，“然後去猜測對方的目的，多想幾個，最後排除掉其他不可能的選項，最後那個選項就八九不離十了。”
“哦......”蘇月白若有所思，彷彿領悟到了什麼。
爾後她又問道：“那到底是不是因為我外公？”
李疏鴻：“......”
他現在忽然能理解當初上學的時候老師的心情了。
“那不是廢話！”
李疏鴻扶額嘆息，“我真的快要被你的愚蠢窒息了。”
李疏鴻覺得心累，他說這麼多敢情都白說了？
蘇月白雙頰泛紅有些不好意思。
確實有大哥陪在身邊太安逸了，她甚至放棄了思考。
但勤奮好學也是她的優點嘛。
於是她又問道：“那大哥，咱們現在殺了人不走嗎？”
李疏鴻手指左手抱著襁褓，右手點了點桌子，“按照我剛才說的那些去分析一下我們為什麼不走。”
蘇月白秀眉微蹙冥思苦想。
片刻後，她抬起頭略顯遲疑，“大哥你說過每個人做一件事都有目的，那殺了人之後不走......大哥你是想打草驚蛇看看後續會有什麼人來？”
“聰明，但還不夠聰明。”李疏鴻點點頭，“確實是這個目的，然後你看看這些人的穿著打扮，看出什麼來沒有。”
蘇月白自己觀察，片刻後搖了搖頭，“看不出。他們看上去做什麼的都有，就是些普通江湖客，應該不是出自同一個門派勢力。”
“嘶呼——”李疏鴻做了個深呼吸才忍住了自己開噴的衝動，“這就是資訊，他們穿著打扮不同，說明來自不同勢力。不同勢力的江湖中人針對同一個目標，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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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月白搖頭。
“......”李疏鴻咬牙切齒，“笨！當然是因為有共同的利益！要麼是神功秘籍！要麼是神兵利器！要麼就是你外公確實是魔門高層！不然還能因為什麼？！”
蘇月白鼓著帶有嬰兒肥的小圓臉，被他兇的低著頭委委屈屈，“你兇我做什麼嘛......我就是笨嘛......”
李疏鴻：“......”
這倒是把他給整不會了。
“算了。”李疏鴻舒緩好心情，接著教學，“所以我殺完人之後不帶著你們離開也確實屬於打草驚蛇想看看來的會是什麼人。
“如果是官府中人，便要看看對方的態度，這樣能分析出官府是否也參與了此事。
“如果是正道門派，就說明也許是你父母或者外公的身份問題。
“如果連黑道門派也參與了，說明是你父母或者外公那裡確實有神兵利器或者神功秘籍。”
李疏鴻手指輕點自己太陽穴，“要多想，謀定而後動，明白嗎。”
蘇月白繼續鼓著臉，“哦......”
李疏鴻這才緩了口氣。
反正這路程還長，他一定要在抵達終點前把這單純的傻丫頭培養成江湖老陰貨！最起碼別這麼單純！
完美評價他一定要拿到！
回去之後他可是要面對一堆危機來著，可沒閒工夫在這兒扯淡！
就這樣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終於有人來了。
“你們居然沒走？”
閉目養神的李疏鴻眼皮一動看向來人。
來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身甲冑，看上去不像江湖中人，倒更像是軍中宿將。
李疏鴻一個眼神制止了蘇月白說話，微微一笑，反問道：“閣下認識我們？”
蘇月白小手死死捂住自己那張小嘴，燦若星辰的眸子瞪得溜圓。
她決定仔細觀察大哥是怎麼做的，她要學！
從動作到神態到說話的語氣，她都要學！
李疏鴻還不知道，不知不覺間，蘇月白恐怕真的要染上他的顏色了。
那將官瞅了眼一地死屍，眼角微跳，“你們不該在城裡殺人的。”
李疏鴻嘴角上揚，“他們追殺我們的時候你怎麼沒跳出來？”
他左手抱著襁褓，右手已然撫上“紅塵”。
那將官瞥了眼他的手，沉聲道：“我當然認識你，你卻不認識我。二十年前，我曾有幸見識過你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