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幾乎已是廢人的苦心，李疏鴻眉頭微皺，“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百年過去，苦心不可能沒有道法自然。
而道法自然境界的絕世高手想活過一百歲也沒什麼問題。
可苦心為何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還有她們......
她們實力更強，不可能活不到現在。
哪怕這裡只是幻境。
除非這一百年間發生了意外。
“李施主，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長生不老的。現在的貧僧已經老到連出手的力氣都沒了。”
苦心倒是一臉平和，“現如今靈山寺也沒啦，貧僧只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能再見到你，也算了卻貧僧的一樁心願。”
李疏鴻問道：“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能讓這江湖幾大聖地盡數覆滅......
朝廷？
不，大周朝廷應該做不到。
外族？
但老百姓看上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她們來靈山寺要我們交出你，但我們實在交不出，於是便是大戰開始。”苦心語調平靜，似乎在說著別人的事情，“那之後大家就全都衰敗下去了，最後被大周朝廷摘了桃子。
“大家總共打了十年，天下百姓死掉了三成。最後......就是這麼個結果了。”
李疏鴻皺眉，“為何不少百姓都不知道？”
“那都已經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現在的人大多才不知曉那事。
“所以這百年來你究竟去了哪裡？莫非真是回了天上？”
這是讓苦心苦思了一輩子的事情，畢竟就是這件事導致一切都變了。
他從小長大的師門沒了，過去的朋友也全都反目成仇，而現在她們已化作黃土......皆不見了。
師父說人生大夢一場。
他倒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算是吧。”李疏鴻麻木應了一句。
他不知自己該有什麼反應，又該有什麼表情。
難道這便是自己內心深處擔心的事情？
若自己回去之後，面對的便是穿越前的現代大都市中掙扎的一顆螺絲釘的困境，而在這邊......未來便會是這種走向？
“那你......為何還要回來？為何要這麼晚才回來......”
面對苦心的質問，李疏鴻無言以對。
“咳......”苦心又咳出一口血來，不過他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那之後呢？你打算繼續找新一批江湖新秀，然後接著玩兒你的遊戲？
“我們對你來說......究竟算是什麼？謫仙人李疏鴻！”
“我......”
是啊，既然自己認識與熟悉的人都不在了，那自己還回來作甚？
“李施主。”
苦心眼神疲倦，“你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是啊，李疏鴻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是單純的回到穿越前的世界？
原本他以為是，但現在似乎不是。
是留在這邊的世界？
似乎也不完全是。
那到底是什麼呢？
見李疏鴻表情猶疑，苦心不由問道：“你是無所不能的謫仙人，難道就連你也不知道自己的追求是什麼？”
是了！
無所不能！
李疏鴻身軀一震，繼而恍然大悟。
這裡是幻境！
而這老年苦心是在給自己提醒！
沒錯，既然自己是“無所不能”的“謫仙人”，難道就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
或者說，雖然回去與留在這裡都不完全是自己的執念，但也只是“不完全”，他終歸還是想回去的，只是不捨得這身實力還有她們。
那麼......
如果能與她們一起回去並且這身實力還在......
李疏鴻忽然悟了！
沒錯，這句話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但這次還要再說一遍。
他自認是個自私的人。
所以他想回到自己的舒適圈中，並且不想放棄這邊得到的那些人的感情與自己的這身實力。
但他又不想放棄穿越前的“舒適圈”。
所以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便是帶著實力與她們一起回到穿越前的世界。
雖然這樣對她們來說算是背井離鄉，但......誰讓他是個自私的屑人呢。
但之後要做的便是如何能做到這件事了。
執念嘛，便是自己畢生所追求的目標。
想通之後，李疏鴻忽然念頭通達。
“苦心，謝謝你，我悟了。”
“啊？”
苦心愣了一下。
孽畜！你悟了什麼？！
“因為想留在舒適圈裡還想要變得更舒適更有安全感，所以我其實是個膽小鼠輩。但又不捨得她們，所以我又是個好色之徒。”
李疏鴻哈哈大笑。
“原來我的道心壓根不是什麼狗屁‘黑長直’，我的道心應該是......‘膽小好色’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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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張了張嘴，那溝壑縱橫寫滿了故事的老臉上第一次露出震驚的表情。
“你的道心原來不是‘遊戲人間’？！”
“當然不是。”
李疏鴻抬掌按在苦心天靈蓋之上，接著洶湧澎湃的真元灌入他體內修補著他破損的根基。
很快，苦心的皮膚重新變得充盈有光澤，那渾濁黯淡的雙眸也變得清澈明亮。
他再度恢復成那個只有二十餘歲的年輕和尚。
“你這是......”
“算是一點感謝吧，雖然你只是幻影。”
李疏鴻完全不覺得浪費真元在一道幻影身上有什麼問題。
他此刻念頭通達，已完全不在意這些事情了。
“因為想，所以便做了。”
就是這麼簡單。
“這樣啊......”
苦心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明白。
“李施主，這次......不要再錯過了。”
苦心雙手合十，伴隨著整個世界一齊如同玻璃碎片般破碎。
“阿彌陀佛......”
看著逐漸消失的苦心，李疏鴻自嘲一笑。
“敢情在我心裡苦心也能成得道高僧了？”
他打了個哈欠，爾後眼神變得堅定。
“我要的，便是‘膽小好色’的完美未來。”
他不會再糾結迷茫了。
............
“已是第九日了。”
地藏王菩薩殿外，安知秀負手而立，她周身劍氣愈發鋒銳。
了因依舊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還未到十日，老衲知曉閣主很急，但是閣主還請不要急。”
“哼，若本座著急，此刻已然出劍了。”
安知秀冷漠無比。
她這副“高高在上的劍閣閣主”模樣李疏鴻還真是沒見過。
了因正欲再勸，卻忽然眼神一凝，轉頭看向大殿。
“呵，小施主已重塑道心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此處所有高手都感覺到了。
除了未至先天的苦心。
不過他用肉眼也能看得見。
因為原本的萬里晴空此刻烏雲蓋頂，而在大殿正上方處的烏雲則凝聚出一團旋渦。
下一刻，忽然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天人合一便有如此威能？！”
不知誰感慨了一句。
但沒人應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大殿入口處。
他們在等待，等待著那道青衫身影從中走出。
大殿內，李疏鴻看了眼盤膝而坐的無數高僧乾屍，不由感慨，“幻境中的事你們應該都不知道吧？應該不知道，畢竟那些事情除了我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
“對了，我的道心是什麼你們應該也不知道吧？”
那些乾屍都沒反應。
“呵，不知道就好，省的本大爺一把火把你們全燒作飛灰了。”
李疏鴻站起身，朝眾多乾屍躬身一拜，爾後轉身朝大殿外大踏步走去。
在他身後，那數之不盡的乾屍皆閉上雙眼，爾後......化作了飛灰。
這曾經的萬象森羅殿......再也沒有讓人重塑道心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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