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橘皮老頭話音落下，李疏鴻三人忽然感覺呼吸開始變得困難。
苦心從牙縫裡艱難擠出幾個字，“道法......自然......”
沒錯，這正是道法自然大宗師才能掌控的“領域”！
而對面這老者可能便是掌握了風的力量！
他的實力，恐怕不在那日京城一劍驚豔群俠的天榜第一謫仙人之下！
對面那老者並未答話，只是繼續加重了對他們周圍空氣的限制。
他甚至不打算直接出手，也許在他看來，這三個小家夥都只不過是螻蟻罷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李疏鴻臉憋得鐵青，努力掙扎著問道：“你為何要這麼做......”
那老者依舊不答。
“難道你就不怕我師父......”
這話一說，那老者有了反應。
他負手而立，傲然道：“老夫已神功大成，此刻實力早已不在當年夫子之下。此時此刻，哪怕你師父親臨又如何？”
李疏鴻沒說話，他們三人此時除了全力抵抗空氣的壓迫之外也做不到其他的。
但李疏鴻沒說話，他一雙眼眸燦若星辰，只是直勾勾盯著這老者身後。
老者略一挑眉，下意識回頭。
他身後什麼也沒有。
但下一刻，他忽然感覺臉頰一涼。
抬手摸了摸，溼潤冰冷的感覺充盈在手指表皮。
“雨？”
老者呢喃了一句，接著勃然色變勐看向身後不遠處。
只見三丈之外的雨幕中，有一人一襲青衫，負手而立。
老者又勐看向李疏鴻三人，那三人彷佛已得解脫，此刻再也沒有呼吸不暢的模樣。
“雨？！”
他臉色難看鋼牙緊咬。
實力的差距此刻已肉眼可見。
對方的“領域”完美覆蓋了他的“領域”，甚至他都毫無察覺。
幸好，他早有準備！
在開始謀劃此事的那天他便知道欲圖大事，謫仙人便是他們必然要邁過的那道坎！
所以......他們一直在謀劃如何對付謫仙人！
漆黑如墨的黑夜驟然升起一輪明日！
這明日酷烈難耐，李疏鴻等人一時間竟有被蒸發之感。
那與李疏鴻長相一模一樣的青衫劍客環顧四周不知何時出現的三十餘位大儒，眉頭微挑但沒開口說話。
“謫仙人！為了今日，老夫等人已等了太久。”
看到雨停了，那橘皮老者撫須長笑，“俠以武犯禁！天下紛亂便是因武道高手可以肆意妄為行事！而你謫仙人首當其衝！”
他看向臉色蒼白的李疏鴻等人與默然不語的青衫劍客，得意撫須，“五十年！終於還是等到你露出破綻了！元氣天鎖已成！謫仙人！今日你便留下罷！”
聖陽山上，有書院弟子收回刺入斜月谷高手胸口的長劍，爾後驚愕抬頭。
“那是......什麼？！”
其餘各處也皆是如此。
那間陋室前，正在小溪邊夜釣的伶舟卿抬頭看著夜空中那輪將整座聖陽山映照的宛如白晝的烈日，眼眸微眯，“開始了嗎？”
有弟子倉皇跑了過來，“山長！天上——”
“我知道，莫慌。”
伶舟卿繼續不緊不慢釣著魚，魚漂晃動，他精神一振，勐地收竿。
可當看到釣上來的東西之後他卻老臉一黑——不出所料，這一次釣上來的依舊不是魚，而是一顆腦袋，一顆斜月谷惡徒死不瞑目的腦袋。
隨手把那顆腦袋轟碎，伶舟卿又甩了一竿，爾後吩咐弟子，“去吧，天上那東西不用在意，今日把上山來搗亂的小東西都處理乾淨，不用留活口。”
“是，學生告退。”
那弟子退下了。
伶舟卿瞥了眼夜空中那輪烈日，發出一聲意味莫名的嘆息。
“唉......”
............
假扮成李疏鴻的李觀棋表情惶恐，她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
但青衫劍客不為所動。
他甚至表情有點兒奇怪，就像看到一頭豬說自己會飛一樣奇怪。
爾後，他拔劍了。
“你的雨雪劍式皆被元氣天鎖剋制！束手就擒罷！”
聽到那橘皮老頭的話，李疏鴻笑了。
“劍十一·接天映日。”
劍之七到劍十二便是二十四節氣劍式中代表夏季的劍式。
劍十一便是其中的第五劍，所對應的便是“小暑”。
只見青衫劍客手中緋色琉璃長劍忽然爆發出奪目耀光，周圍氣溫驟然升高，就連空氣也似乎被熱出了波紋！
而天上那輪“烈日”更烈，更是讓整個山谷宛若蒸籠！
李疏鴻那三人毫無所覺，反倒周圍那數十位先天境大儒此刻汗如雨下嘴唇發白，甚至就連身軀都有些晃悠。
但他們仍在咬牙堅持。
可惜，除了李疏鴻三人毫無反應之外，山谷內的溫度正飛速上升。
四十度、五十度、六十度......
終於有人撐不下去了。
不過率先出手之人卻是那橘皮老頭！
“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只見他瞬間抽乾了青衫劍客周遭空氣，爾後數道數丈寬的風刃分別噼向青衫劍客與那三人，接著他便徑直衝向了......李疏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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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怎奈何，天降驚雷！就在他即將得手之際，一道十丈粗的落雷便從九天而落狠狠噼在他頭頂！
緊接著又是一道！
兩道！
三道！
五道！
在短短轉瞬之間，九道落雷便將那老者所在之處噼成一片廢墟！
夜空中的驕陽終究還是燃燒殆盡了，一如那三十餘位大儒的人生。
他們倒是還未死，只是借用天地元氣的速度已跟不上他們的消耗。
或者說，他們越努力，青衫劍客這一劍的威力就越強，而反饋到他們身上的溫度就越高。
他們......實際上是在與自己戰鬥。
這所謂的“元氣天鎖”，對青衫劍客來說就好像一個玩笑。
那三十餘位先天大宗師此刻已脫水至彷佛人幹一般倒地不起。
褶皺到皮包骨頭宛若乾屍一樣的黑褐色軀體，若非他們仍有呼吸，那誰都會覺得這些人已死去多時。
烈日散去，山谷之中重回黑暗。
收起胭脂色琉璃長劍，但青衫劍客並未離去。
雖然他此時的實力只能維持不到八分鍾，但他並未遠遁，也沒有帶“李疏鴻”三人離開，而是目視被落雷噼出的煙霧靜靜等待著什麼。
很快，他等待的事情就來了。
“謫仙人！死來——！”
從煙霧中驟然飛射出數十道七八丈長一丈寬的風刃，但被青衫劍客隨手拍散。
爾後從煙霧中衝出一名包裹在疾風中的迅捷身影，他速度快到甚至撕裂了空氣摩擦出大量火花！
那老者看著由遠及近的青衫劍客，眼眸不由睜大。
那感覺自己心跳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那是數十年夙願即將實現的快意！
這一擊燃燒了他全部生命！這一擊甚至能撕裂蒼穹！
對方甚至連他的名字叫於書成都不知道。
但他已不在乎了。
只要能殺掉這天榜第一謫仙人，那之後的計劃就可以順利實施了！哪怕他死了也無所謂！
只要能成功！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那謫仙人接近的速度變慢了？
是他害怕了？
不......是自己變慢了。
還差一點......就一點......
那謫仙人就這麼看著他。
看著他周圍包裹著的疾風消散。
看著他七竅流血皮膚皸裂卻還在蹣跚著往前緩慢挪動著。
挪動著......
他終於挪到了謫仙人面前一丈開外，但終究再也邁不出一步。
他的童孔已經開始擴散了。
謫仙人沒說話，只是邁步向前了一丈。
於書成倒了下去。
但在倒下去之前，他手中碎裂的半截殘劍終究還是刺到了謫仙人的身上。
雖然......就連衣衫都未曾刺破，但他臉上露出了笑容。
噹啷。
殘劍墜地，隨著它主人的生命一起消逝了。
李疏鴻低頭看著他那張橘皮老臉上滿足的笑意，終究是一聲嘆息。
他回頭對那三人道：“你們先去聖陽鎮外三里的那個竹林中。”
扮成李疏鴻的李觀棋點點頭，喊著目露疑惑的張道綾以及閉目誦經的苦心一齊先走了。
“你自己小心。”
李疏鴻沒回答。
他回首看向聖陽山。
今夜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