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蘇安在早上七點鐘準時醒了過來。
緩緩睜開眼, 一頭卷在枕頭上蹭散亂。窗外陽光從白紗窗簾中透射進來,床頭櫃上潔白的鈴蘭花伴晨露幽幽綻開,陶蘇安極慢極慢眨了眨眼, 拿起枕頭旁的耳機放在耳旁, 輕輕道:“……哥哥?”
耳機閃了一下紅光, 一道有些沙啞、有些疲倦的磁性嗓音響起,“嗯?”
陶蘇安縮在被子中,耳朵好像被這聲音燙了一下,垂下眼,“哥哥起的好早啊。”
宗南笑了笑, 開玩笑道:“哥哥昨晚根本沒睡。”
陶蘇安問:“為麼不睡?”
“不為麼, ”宗南向來不喜歡和別人談論失眠的問題,含糊待過話題,“小同, 你該吃早飯了。”
陶蘇安軟聲音細聲細語, “可是現在還早啊, 我不想吃早餐。”
宗南:“早飯必須吃。”
老六已經下車買早餐了, 對宗南這樣體機能尚處於巔峰的男人來說,不吃早飯跟受刑一樣艱難,餓肚子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受。宗南道很多年輕生都有不吃早飯的毛病, 但陶蘇安不吃,就不由皺起了眉。
看不太慣, 想管一管。
陶蘇安想,又是這樣。
陶蘇安的父母還未出事故時, 們也未曾這樣和陶蘇安說過話。
一動不動,沒說吃,也沒說不吃。在呆的時候, 老六已經拎了兩包熱氣騰騰的包子和豆漿上了車,“肉的是梅菜鮮肉包和豬肉包,素的只有蘿蔔和酸菜,我還看到了幾個韭菜盒子,別說,這邊雖舊,東西是真的便宜,這麼多東西還不到二十塊錢。”
宗南拿過一個包子咬了一大口,雙眼盯監控螢幕,陶蘇安挺屍似的躺在床上,好像沒把的話放在心上。
不道為麼突感到了一些不悅,單單因為陶蘇安沒有聽的話嗎?但宗南在生活中和工作中從來不是一個獨/裁者,尊重每個人的獨立想法,明白單獨的個體組成了人類群體的道。雖手腕果決,但並非暴君,就像是一直認為的那樣,人的思想難以控制,不會管別人的思想,只會控制好自己不起惡念。
宗南一直做很好。現在,陶蘇安也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權做出關於自的任何決定,比如願不願意被兇手當做羊羔,比如想不想養貓,比如……可以決定吃不吃一頓早餐。
宗南咀嚼的速度變慢了一些,莫名其妙掏出備用手機,用餘平的號給陶蘇安訊息。
“吃早飯了嗎?”
監控螢幕裡,良久不動的棕卷少年終於回過了神,回了宗南一條訊息。
語氣乖乖,像只軟糯的貓咪,“我現在就準備吃了。”
宗南按滅了手機,透過車窗看外頭,心裡不是滋味。
說的話對方沒聽,用餘平的份說的話倒是比聖旨還有用……但能怪了誰呢?宗南的下巴在咀嚼中一動一動,鋒利英挺的眉鎖在一起,難以下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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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蘇安穿好衣服,下樓買好早餐,朝四周隨意看了一眼。
老公寓沒有標準的停車位,這裡四處停的都是車子。大爺大媽們在車輛中穿插停靠電動車和帶寶寶椅的腳踏車,三輪和轎車可以平分天下。
在這樣熱鬧的場景中,陶蘇安找不到宗南坐的車子,有些失望垂下了眼,但想要一的想法並沒有消失。
宗南是個很有個人魅力的人,陶蘇安已經與過了兩次,但先前的兩次面,宗南只給陶蘇安留下一個簡陋的“溫柔幽默”印象,這明顯不是宗南的全部性格。這樣奇怪的人,陶蘇安還想要再一。
想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好人。
踩拖鞋,耷拉耷拉回了房,要開門,突聽到斜對面傳來一聲怒吼。
“我死你們這兩個小王八羔子!”中年男人的憤怒穿破長空,驟破了寧靜,“還跑?!你們給我站住!”
蘇安轉看。
一個瞧上才八九歲大的孩子拉弟弟在樓道中快速奔跑,細瘦的小腿和手臂擺出了一道道脆弱的影子。稍小的那個孩子,表情驚恐,大大的眼睛含滿了淚水,咬唇盡力跟上哥哥的步伐。
中年男人從家裡追了出來,很,有房門那樣的度,肚腩如六月孕婦般挺起,這樣又胖又的男人猶如一座大山,足以讓兩個孩子感到天崩陷無路可走的絕望。
蘇安往欄杆處走了一步,用力揮了揮手。
斜對面帶弟弟倉皇逃跑的孩子看到了,目光驚慌又麻木朝看來。
蘇安朝招招手,焦急指了指自己,“來這!”
康小一怔,咬咬牙,用力抱起弟弟就往蘇安的方向奔來。
匆匆跑下樓,手臂越來越沉,康小果抱住的脖子,看面表情猙獰追過來的爸爸,雙眼含淚泡,小聲道:“哥哥,你放下我自己跑吧。”
康小果小小的年紀,因為家裡沒錢,連幼兒園都沒上過,不道麼大道,但道,如果不讓爸爸到們,爸爸會更大的脾氣。
會把們很疼,會死們的。
哥哥已經被了好多次,康小果不想讓爸爸哥哥,爸爸可以。
康小用力咬牙,滿頭冷汗抱弟弟衝出了大樓,在人群中穿梭往對面樓跑。喝醉酒的康啟程追氣喘吁吁,宿醉的酒氣醒了幾分,但怒火卻更加漲。
被憤怒可怕的眼睛盯,康小果了個冷顫,猶如回到逼仄的房裡被哥哥護在下承受爸爸怒的那一刻。
周圍的人群讓出了一條道,康小看到有人想上前攔住的爸爸,又被另一個人攔了下來,“你別上……們爸爸是個瘋的。你以為我們之前沒攔過勸過嗎?康啟程就是個老賴,誰管兒子,就拉人不走讓別人替養兒子,還天天堵在人家家門,夜裡敲門踹門,白天不讓裡面人出,只要不給錢,就賴不走。”
康小低頭,腳步邁疲憊而難堪,埋頭在弟弟肩膀上擦掉了眼淚。
竊竊私語聲從耳邊飛速略過。
“沒人報警嗎?”
“當有,但警察還沒來,就跑沒影了,警察一走,就回來,難纏死了,誰要真被纏上,不出一筆血都甩不掉這癩皮糖。”
康小的腳步慢了下來。
遲疑了,如果跑到了對面那戶人家的家裡,那個哥哥不就被爸爸纏上了?
在慢下來的功夫,康啟程已經追了上來,凶神惡煞的樣子看在兩個孩子裡比一切東西都要可怕。康小果嗚咽出聲,說出了心底的實話,“哥哥,我好害怕嗚嗚。”
“我……”康小擦擦眼淚,“弟弟,我護你,別怕。”
一雙手突從精疲力竭的懷裡將的弟弟溫柔抱走,棕卷的哥哥拉的手,帶往家裡的方向快步走,“別呆了,前面就到了。”
懷裡的小孩明明都已經五六歲大了,卻輕像個軟綿綿的被褥,蘇安轉頭看,那個暴力父親已經被好心人若有若無擋在了人群面。
好人面對無賴時總會無處下手。
但這樣仗武力在孩子上出氣、厚臉皮在鄰居上吸血的無賴,最怕的反倒也是暴力。
們總覺警察不會傷害們,所以們有恃無恐,總覺父親兒子天經義,所以毫不會覺害怕。
康小們沒有了母親,即便這個父親如惡魔一樣恐怖,們也不敢離開這個家,和家裡唯一的大人。
蘇安帶兩個孩子走到家門前,輕輕把康小果放在上,低頭開門。
喘粗氣爬上來的康啟程在樓道中破口大罵:“操/你媽的,兔崽子就是欠!誰這麼多管閒事,老子把你門給踹了!”
兄弟倆同時了一個寒顫,弟弟眼裡的淚珠子驚恐顫了顫。
蘇安動作利落開門,推兩個孩子進,在康啟程爬到這樓層前,“啪”鎖上了門。
康小兄弟倆沒反應過來,們回頭看緊鎖的大門,這道門在們心中變成了一個大的英雄。可下一刻,爸爸在外面的腳步聲和破口大罵的聲音讓們的心口驟緊縮了起來,兩人捂住嘴巴,放低呼吸,像是等待砍頭來臨前的死刑犯。
蘇安輕緩拉過兩個兄弟倆,將們帶到乾淨明亮的餐廳中,豆漿香甜,包子噴香,兩個兄弟倆的味蕾被刺激到了,胃部訴說飢餓,康小果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嚕咕嚕響了起來。
怯生生拉哥哥的衣襬,小心看了陶蘇安一眼,“哥哥,我餓了……”
康小也餓了,但的大半部分心神還放在門外。爸爸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心也提越來越,但突有人喊道:“警察來人了!”
康啟程回頭一看,警車一亮一亮,已經開到了公寓底下。表情扭曲一瞬,往上吐了口口水,“哪個王八羔子報的案?早晚死了媽的,艹。”
狠狠瞪了一眼陶蘇安的房門,轉跑走了。
心裡納悶,從追那兩個兔崽子出來,總共也就兩三分鍾的功夫,警車怎麼能出這麼快?
房裡。
陶蘇安眼睛微微亮起,好像想到了麼,抬步走到客廳裡,對藏起來的監控攝像頭,露出一個甜蜜的大大笑容。
這笑容簡直像個初升的太陽,毫無道、格外霸道衝入人的眼底心裡。
宗南心中一軟,看的笑容的絲,幾乎在頃刻,控制不住想,真像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