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有一個火廬，葉冬聞著香味一步步走到草亭中，觸到一個石墩慢慢坐下來。
“不要客氣，隨意吃。你看那邊風景多好，在這裡吃什麼都香！”
“太師伯，可惜我看不到。”剛說完，葉冬暗自覺得好笑，就這樣兩個人一個看不見一個聽不見，該如何溝通。
聽起來這個太師伯還算隨和。如此幾日，每到飯點，太師伯都會叫葉冬到草亭中共食，或是地瓜，或是淡飯，偶爾也有魚肉，味道尚可。
每隔三五天張大CD會送些食物上來，有新鮮蔬菜也有臘魚臘肉。太師伯將它們藏在雪地裡。水是不缺的，只要取些雪放入鍋中，遇火就化成了水。
日子過的很平淡，太師伯或許真如師父說的那樣腦子有些糊塗，因為半個月過去了他竟還未發現葉冬是一個瞎子。
山上哪有什麼雨露，一到清晨，連葉子都結冰了。太師伯只是揩些葉子上的冰雪，放在爐邊，待其融化後，拿到山洞中澆灌。
這一日，太師伯終於叫上葉冬一起進山洞，話裡的意思是要把這件差事移交給葉冬，隨意教了些東西，倒沒有像程樹根那樣珍而重之，只說了句“不要帶火把就行”，進到山洞中十幾米處，立定後向周遭隨便灑了些水。
葉冬愕然，程樹根鄭重囑託的差事就是這樣的？
“此乃天物，任其生長即可。”太師伯道，“你可以先呆一會兒，我先出去了。”
葉冬點點頭，突然覺得袖中一動，古阿跳了出來，驚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錯喲，這裡竟然還有冰靈芝。”
“冰靈芝？”葉冬表示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古阿掃盲道：“冰靈芝是三千六百種靈芝中的一種，雖然只是二品靈芝，卻是非常稀有的一種，冰靈芝也叫駐顏靈芝，你們人族女人應該最喜歡這種東西，如果塗抹在臉上可以暫駐容顏。”
“原來如此。想來人草堂是靠這個東西賣錢來維持生計。”葉冬蹲下身摸了摸，像是指甲蓋般大小的蘑菇，好像還會微微避閃。
“好了，就把我丟在這裡吧，我保證一個月後讓它們變成拳頭般大小。”古阿道。
“那好吧，以後我每天來澆水。”
“澆什麼水？”古阿無語道，“有我在比聖水還管用。”
“額……”
往後的日子便顯得有些無聊了。早上起來練一套五禽戲，這是當年葉秋教的，如今想起來也便隨意練幾式，招式不齊全也不標準，算是湊合著活動下筋骨。然後到太師伯那邊吃個早飯，一般會是小米粥之類的東西。然後取些雪水到洞中，雖然古阿說冰靈芝並不需要澆水，但畢竟是太師伯交待下的任務，裝模作樣也要完成。
實在有些無事可幹，葉冬在草廬內外細細摸索了一遍，發覺這裡的東西不多且都是尋常生活必備之物，讓他驚喜的是西側房間居然有一個書架，書架上約有百來本書。在葉冬未瞎之前，看書是他最喜歡幹的事情，但瞎了之後他當然未曾看過一頁書，此時摸到這些書心緒十分復雜。
葉冬從書架上隨意取下一本，坐到草亭中，用右手五指輕輕撫過封面，他極用心地體會著能觸控到的一切，心中也存了一個企盼，希望真的能摸出上面的字跡。
而事實是，他可以，真的可以！
封面上雖然沒有凹凸不平，但墨跡滲下去的地方比別處生硬些，多少有些不一樣。
“是一個‘藥’字！”約莫過了一刻鍾，葉冬興奮地叫了出來。雖然看字的速度慢了點，但只要經過不斷加強，總會有一天他又能“看”書了。
如此過了月餘，葉冬終於能以常人的速度“讀書”了，雖然不能一目十行，但幾天看一本並不在話下，而且葉冬看書無分晝夜，書架上的書很快看完了。
太師伯除了每日做三頓飯，一般有空的時間會在草亭中獨自下棋，左手執黑子，右手執白子，偶爾驚歎一聲，偶爾又嘆息一聲。兩人的日子大多互不干涉，也很少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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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張大成和小思上山來，他們每月按例會來採摘一些冰靈芝，然後賣給一些老主顧，多半是一些貴婦人，幾十年來從未停輟。這一次像往常一樣二人帶了些食物和生活用具，然後是一番噓寒問暖，問葉冬在這裡是否適應等之類的問題。
葉冬回答還不錯，他對這樣安靜的日子還是比較滿意的。他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任何一件小事對他來說都有可能是難如登天的，譬如走路，他無法看到前面有無絆腳石，抑或是深溝還是天塹，他都要找到一種獨特的方法去判斷。這件事情很難，但他必須去克服，他努力用其它感官去彌補，比如聽覺、嗅覺、觸覺。多半時候他能聞到水的味道，便知道前面會有坑窪，感覺風的形狀便能知道前面的路並不是坦途。而這一切都只是開始，想要像葉秋一樣在任何地方都如履平地，那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張大成進到洞中，不一會兒便帶著驚恐的表情跑了出來，“小師妹！小師妹！不好了。”
“怎麼了？”小思被張大成一驚，“冰靈芝死了？”
張大成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以一種難以形容的驚異語氣道：“那些冰靈芝一個個比饅頭還大！”
“比饅頭還大？”小思也愕然了，她也多次進入洞中撫摸過冰靈芝，有時間晚上也偷偷在臉上抹一點，她很清楚冰靈芝明明只有指甲蓋那麼大，而且一個月前便是如此，也沒有任務長大的跡象。
“嗯！”張大成用力地點著頭，“而且多了許多，好像有許多小的長起來了，滿地都是，連走道都被侵佔了！”
“我不信。”小思以為張大成在與她開玩笑，自己親自跑入了洞中。
片刻後，小思帶著一臉不知所措走到了洞口，“我想我們還是通知爹爹吧。”
“嗯，嗯。”
程樹根其實好久沒來這裡了，但這並不代表他不關心冰靈芝，畢竟這些小東西維繫著整個人草堂的生計。人草堂雖然人數少，但要吃飯的嘴巴卻一點也不少，除了自己夫婦師徒幾人，還有七八個長工，十幾個短工。這些還是小頭，最重要的支出其實是護堂隊。因為人草堂所有弟子包括程樹根都不是武者，所以找一隊武者來保護還是有必要的，就像任何一戶商家大院都會有護院。而這一筆支出可大可小，完全看武者的等階。人草堂這些年能支出的經費實在有限，因此只能請最差的武者，護堂隊一共十人，九個是混飯吃的，只有隊長姚清棠是三階武者，若是真有賊人來襲怕是一柱香都擋不住。請姚清棠的目的無非是看重他在江湖上有些人脈，再加之人草堂救死扶傷在外面也有些名氣，因此這些年沒有出過問題。有沒有問題是一回事，花不花錢則是另一回事，畢竟誰都是要吃飯的。
想著這些，程樹根深吸了口氣，說實話小思的訊息對他的衝擊還是不小的。
走到草廬邊，沒有拜訪那位老人，徑直走入了洞中，仔仔細細摸索了一番，輕嘆了一句話，“看來是真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