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驚醒,抬起頭,窗外驕陽正熾,將金子般的光芒送進百葉窗的縫隙,照進屋內,詹侍幫本能地抬手遮擋光線,雖然這並不必要——畢竟他只需縮小瞳孔,就可以直面陽光。
詹侍幫再次醒來,他睜開眼,看見的是粉刷得雪白的牆壁和橫樑之上的天花板。
他動了動頭,刺痛隨之而來,但他的脖子以專業的手法包裹得嚴嚴實實。
“躺著別動,紅光人。”
那個原本是鳥怨毅勇侯,如今卻是美麗的女人,輕聲說道,此時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長髮飄飄,面容乾淨美麗,皮膚白皙,標準的瓜子臉,已經沒有了怪物的餘性。
“躺好,不要動。”
女子將纖細的玉手搭在詹侍幫身上。
“你這段時間見過一個帶著綠帽子的人嗎?”
“沒……”
“那把……劍呢……”
“是啊是啊,你的劍,這是當然了,銀劍是你的命呢,在這兒呢,別擔心,是我下手太狠了,對不起,你昏了兩天啊。”
“兩——”
“哦是啊,兩天,我把你的脖子徹底割開了,從傷口都能看見你的頸椎骨,你流了很多血,幸好三聲雞鳴剛剛結束,就有農民趕了過來,那天晚上整個村莊沒人睡得著,害怕我會再次變成鳥怨毅勇侯,但是因為你,我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人了。”
“我不是魂體嗎?怎麼會被傷到?怎麼會無法自我恢復?”
“因為你那時,不是魂體的狀態,所以,我傷到了你,對不起……”
詹侍幫困難地握住女子的手。
“沒事,我就是為了讓你變回原樣,雖然,我不是主動的,我是被人綁架到你那個宮殿去的。”
“這樣啊,我記不得了,我身為怪物的記憶,已經全部散去了……”
“這樣才好啊,那些記憶,很血腥的,你現在,應該,追求人類的生活。”
“我想,也是這樣吧。”
女子看著詹侍幫,嘴巴上揚,微微笑著。
“你為何會……不應該問這個問題……”
詹侍幫想問女子,因何而變成怪物,但又不想觸及女子內心的傷感之事。
“沒事,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原本,是太平天國一個王侯的女兒,因為清軍的陰謀,才變成了怪物……”
女子說罷,便淚水汪汪,詹侍幫勉強支撐住身子,坐起來,拂去女子的淚水,輕輕摸著女子的面龐。
“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應該回到太平天國了,你也因該開始新的生活。”
這時候,女子害羞地看著詹侍幫。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麼?”
“因為我體內的咒語,只要能夠讓我體內的咒語解除,我就要以身相許與那個人,這樣,才算徹底解除了那個咒語,不然我的壽命將會減短。”
“這……這就尷尬了啊……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啊……”
女子害羞地笑了笑,詹侍幫此刻也是傻笑起來。
“雖然,只有那樣才能完全解除詛咒,但是,你願意這樣嗎?”
“試試吧……嘻嘻……”
“這……你脖子上的傷沒事吧?”
“沒事,只是有淤青而已,我知道,你並不想傷害我……”
話畢,兩人對視許久,女子慢慢地將美麗的臉蛋湊近詹侍幫,詹侍幫感到熱血上頭,也情不自禁地將臉湊上去,然後,女子的殷桃軟唇,接上了詹侍幫的嘴,兩人吻在了一起,但不是舌吻,詹侍幫想要保持紳士,但他心中卻是無比的爽快,不過,他又想起血妹。
”血妹,你不會吃醋了吧……”
血妹沒有作答。
詹侍幫和女子吻了許久,兩人才慢慢鬆開,尷尬地看著對方。
“這……能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羊……羊雨庭,你呢?”
“詹……詹重八……羊雨庭,盡然,你許身於我,成為我的伴侶,我自然要,全心全意地,保護你……儘管……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情話了……”
羊雨庭笑了笑,吻了詹侍幫的臉頰一下。
“好啦,我知道啦。”
兩人在那個農舍待了一兩天,一直等到詹侍幫魂力強行恢復了他的傷口,他們準備離開,那個農舍的主人為了感謝詹侍幫無意間解除了他們的危險,給了他們一匹馬作為載具。
兩人這段時間也是有說有笑,吃飯幹什麼都粘在一起,聊著這太平界的奇聞異事,他們還一起討論著狂殺牌,羊雨庭坐在詹侍幫後面,摟著詹侍幫,詹侍幫駕馭著馬匹,這也是他第一次騎馬,之前全是靠步行,不過這馬倒是比較溫順,詹侍幫也騎的得心應手。
兩人開始往南方行路,詹侍幫此刻似乎忘記了綠帽俠,而伏魔人欺騙他們要去極北之地的計劃也作廢,現在首要是前往太平天國的疆域。
他們來到了一個陰深的山谷,羊雨庭靠在詹侍幫身上講起話。
“我以前聽到過傳言,這片山谷中,隱藏著幾種嗜血怪妖。”
詹侍幫邪笑著看著羊雨庭。
“嗜血怪妖?有你厲害?”
“別開玩笑啦,我是認真的,聽說,這是一群被男人拋棄的女子,冤死在這片山谷中,成了吸血狂魔或者嗜血鬼女,或者最強,是蝙蝠女魔,據說蝙蝠女魔會以一個歌唱的美麗女子的形象,來勾引男子上鉤,然後吃掉他們的血液,將他們的骨頭,做成宮殿。”
“哈哈哈,你這妹子真有趣,這麼喜歡講故事……”
“好煩啊你,我這麼嚴肅的,你就這麼嬉皮笑臉的。”
“我這叫現實主義樂天派……”
“什麼派?”
“不重要,你累了,就睡覺吧。”
“哼,你不好好聽我講故事,我只能睡覺咯……”
詹侍幫讓羊雨庭靠在他的背上,不一會兒,羊雨庭便入睡了。
詹侍幫感覺到這軟酥酥的感覺很麻爽,已經很多年沒有過女人這樣靠著他睡覺了,他心裡很是得意。
過了許久,他看到了前面有一個類似於熱泉的地方。
羊雨庭還在馬上熟睡著,馬耷拉著耳朵,噴著鼻子,蹄子不情願地刨著地,似乎是疲倦了,詹侍幫聽到了一些聲音,他翻身下馬,拉著韁繩前行,他背上揹著蜥蜴皮做的劍袋,裡面背的是那把劍光閃爍、做工精美的十字細劍,有著沉重的劍柄和白色金屬製成的劍柄圓頭,這把伏魔人的銀劍,以後也許還會有用。
羊雨庭也聽到了歌聲,醒了過來,用美麗的睡眼看著詹侍幫。
“詹重八,你聽到那個歌聲了嗎?”
“聽到了,我去看看。”
“你要小心啊,萬一真是我說的那些女魔呢……”
“不用擔心,我可是戰魂啊。”
詹侍幫仔細聽,確定了他聽到的,是女人的歌聲,由於語調神秘,他不懂歌詞,甚至無法分辨是哪一種語言,不過這不重要,詹侍幫可以抓住最本質、最關鍵的東西,比如這貌似安逸寧靜、動人心弦的歌聲中,流露出的可能是神話的那些怪物。
歌聲突然停止,詹侍幫看見了那個歌唱的女子。
她攀附在乾涸的噴泉中間一個假山上,用細弱的雙手抱著佈滿青苔的岩石,她看起來如此蒼白,近乎透明,那暴風雨般的糾結長髮下,一雙黑如點墨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詹侍幫慢慢靠近她,腳步輕柔矯健,小心繞過了高牆和藍玫瑰花圃,女子緊緊抱著一個溘潚瀘章魚怪雕像,眼睛一直盯著詹侍幫不放,她的小臉上充滿了渴望的神情,幾乎讓人不能自持,他甚至還能聽見她的歌聲,儘管她薄薄的嘴唇緊抿著。
“你就是什麼吸血狂魔麼?”
女子緩緩地搖頭,一陣令人壓抑的低鳴幾乎穿透詹侍幫的身體,這只可能來自對面那恐怖的雙唇,儘管它們一動沒動。
“嗜血鬼女?”
女子依然是搖頭否定。
詹侍幫退後幾步,他緊握的拳頭加大了力度。
“這意味著你是——”
女子的嘴角上揚得越來越高,最後突然張開了嘴。
“蝙蝠女魔!?!”
詹侍幫大喝一聲,轉身看向遠處的羊雨庭。
“快躲起來,羊雨庭!!!”
女子蒼白的嘴唇後面,是閃爍著寒光的尖利獠牙。
蝙蝠女魔跳起來,後背像豹子一樣拱起,衝著詹侍幫尖銳地咆哮,超聲波猶如一把重錘砸向詹侍幫,扼住了他的喉嚨,衝擊著他的肋骨,更像尖銳的長矛一樣扎入詹侍幫的耳朵和大腦,他退開幾步,勉強釋放出血紅魂體,擋住了一部分衝擊力,即便這樣他仍感覺天昏地暗,大口大口地喘氣。
蝙蝠女魔張開細長的嘴,露出兩排針一樣的牙齒。
如薄膜般的雙翼飛翔起來毫無聲響,帶著它的身體像弩箭般衝向詹侍幫。
詹侍幫釋放出紅色閃電,同時秀出烈火太刀和爆炎戰斧。
蝙蝠女魔嘶嘶鳴叫著,突然轉頭飛向天空,又迅速地衝向詹侍幫的後頸。
詹侍幫翻到一邊,回手一記烈火太刀,與蝙蝠女魔擦肩而過,蝙蝠女魔優雅地一揮翅膀,調轉身形,張開寒光閃閃的大嘴,再次發動攻擊。
詹侍幫靜待時機,穩握武器,始終追隨著蝙蝠女魔的方向。
在最後一刻,他一躍而起,但並不是跳向側面,而是徑直向前,烈火太刀呼嘯著破空而去。
但這一刀落空了,趁著他的腳步被打亂的工夫,蝙蝠衝了過來,爪子抓上了他的魂體,潮溼柔軟的翅膀拍打著他的脖子。
他在地上打了個滾,把所有力量集中在右腿,狠狠地向後踢去。
“忠王赤炎踢!!!”
結果敏捷的蝙蝠女魔盡然又躲開,蝙蝠女魔拍打著翅膀,尖嘯著飛回噴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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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用彎曲的爪子抓住石頭的時候,那巨大畸形的鼻子暫時消失不見,但蒼白的雙唇掩飾不住她殺氣騰騰的獠牙。
蝙蝠女魔放聲尖嘯,聲音彷彿自地獄傳來,她以滿懷恨意的雙眼怒視著詹侍幫,再次尖叫起來。
強大的聲浪穿透了魂體,詹侍幫的眼前金星亂冒,額頭青筋暴跳,耳內傳來鑽心的疼痛,他開始聽到哭號和呻嚀,聽到長笛和雙簧管的樂聲,聽到狂風的呼嘯聲,他的變得麻木而眩暈,他單腳跪地,搖了搖頭。
蝙蝠女魔又化為黑色的蝙蝠,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口,安靜地飛向他。
詹侍幫仍然承受著聲波的痛苦,但本能地做出了反應。
他一躍而起,飛快地跟上了怪物飛行的速度,向前三步,躲開蝙蝠女魔的攻擊,隨後轉了個半圈,迅疾絕倫地用烈火太刀揮出一擊。
“受死吧!女魔!”
烈刃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但只是幾乎。他聽見一聲尖嘯,但這次是由於烈火太刀碰觸肉體而導致的痛呼,蝙蝠女魔號叫著變回了人形,她左乳上方的白色裙子上留下了一道僅有小指寬度的開口,以及一塊紅色的痕跡。
詹侍幫咬著牙齒,這一刀,足以將野獸劈成兩半,竟然只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刮傷。
“繼續尖叫啊,用聲波攻擊我!”
他釋放出強大的魂力,咆哮道。
“把你的心臟都喊出來,把你的力氣都叫沒,然後讓我一刀砍下你那顆漂亮的腦袋!”
“你才會先耗盡魂力的,紅光人,我會殺死你!”
蝙蝠女魔的嘴唇一動不動,但是聲音卻清晰地傳進詹侍幫的耳朵裡,它們在他腦海中響起,彷彿在水下迴盪。
“我們走著瞧!”
他透過緊咬的牙關說出這幾個字,伏下身朝噴泉走去。
“我會殺死你!我會殺死你!我會殺死你!”
“我們走著瞧!”
詹侍幫,他低垂著頭,雙手拿著魂力武器,大步著走向蝙蝠女魔。
“你現在是一個女人的模樣,我下不了手,等你準備了,我們再戰!!”
他一步步挪向噴泉,蝙蝠女魔揮舞著爪子以保持平衡,鮮血浸透了她的袖口,蝙蝠女魔僵硬地把頭轉向他,又一次變回蝙蝠模樣。
“這麼被幹掉?”
詹侍幫趁機舉起烈火太刀,砍了過去,但蝙蝠女魔的反應太快了。
只聽又一聲尖叫響起,聲波將詹侍幫掀翻在地,他被聲波帶得仰天倒下,身子將小路上的碎石劃出了幾道深痕。
蝙蝠女魔弓起身子,全身繃緊,準備跳起,她的獠牙猶如匕首閃爍著寒光。
這時候,羊雨庭盡然來到噴泉上邊,瞪大眼睛看著倒底的詹侍幫。
“詹重八!”
蝙蝠女魔轉過頭衝著羊雨庭怒吼,磨牙允血,驚悚地看著她。
詹侍幫頑強地站了起來,正繞著噴泉迂迴而行,試圖把蝙蝠女魔的注意力從羊雨庭身上轉移開。
“夠了!女魔,你變成這樣不也是因為男人的拋棄嘛?你的對手是我!”
蝙蝠女魔腳不沾地地向獵魔人衝去,展開蝙蝠之翼,眼睛中盡然滴下了眼淚。
但她不再尖嘯,也不再狂暴,詹侍幫以為,她已經累了,但她的殺傷力依然驚人。
傑詹侍幫向左閃身,烈火太刀舞了一個劍花,以迷惑急速靠近的蝙蝠女魔,她化作一團黑白相間的影子,帶起咆哮的風聲,但他低估了她,蝙蝠女魔再次尖嘯起來,詹侍幫還是沒能阻擋超聲波,結果被聲波帶起向後飛去,狠狠地撞在了石巖上,脊柱傳來的疼痛迅速蔓延到全身,讓他雙腿痠軟,跪在地上,蝙蝠女魔發出愉悅的號叫,朝他飛撲而去。
“行了,女魔!”
她轉過身去——只見羊雨庭手裡舉著一根三米長的斷裂木棍,尖端刺進了蝙蝠女魔的胸口,她這回沒有尖叫,只是發出了一聲嘆息,詹侍幫聽見這聲嘆息,不由得趕緊抓住機會。
這時,詹侍幫看著這殘忍的一幕,蝙蝠女魔變回人形,她的背後一片殷紅,白色衣裙被木棍刺穿的部位間歇地噴出鮮血,羊雨庭只是一時的勇敢,她不由尖叫起來,向後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想要遠離蝙蝠女魔,但是她沒有放開木棍,也拖著蝙蝠女魔一起後退,她又退了一步,最後背脊靠在了潮溼的岩石上,木棍的另一端碰到了石壁上。
蝙蝠女魔從木棍穿刺而過,一點點向前靠近,最後抱住了羊雨庭的頭。羊雨庭害怕苦出來,瘋狂地搖著頭,尖叫著,蝙蝠女魔繼續沿著木棍向前,她俯下頭,湊近羊雨庭的光滑脖頸,尖銳的獠牙閃過一道寒光。
詹侍幫跳了起來,由於經歷了如此多的戰鬥,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踏步都出自本能,每一個細節都久經磨礪又精準致命,迅速的三步,那第三步正如重複過上百次的那樣,以左腳有力而堅定地踏下,他扭動上身,把著爆炎戰斧揮出強而有力的一擊,他看到了蝙蝠女魔的眼睛,現在一切已成定數,他聽到了那個聲音,骨骼被斷裂的聲音,詹侍幫徹底地砍了下去。
他以重複過數百次的動作,烈火太刀劈砍而下,隨後以同樣的節奏向前邁出了第四步,接著半轉過身,利刃從蝙蝠女魔的身體中抽了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鮮紅的線,她那渡鴉般漆黑的長髮飄舞在空中,在微風中翩躚舞蹈……
那顆頭顱終於落在了石子路上。
“終於幹掉你了!”
羊雨庭已經被嚇壞了,詹侍幫收回烈火太刀和爆炎戰斧,雙手抱住羊雨庭,羊雨庭緊貼著詹侍幫,依舊顫抖著。
“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