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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九三臥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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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佈陣方圓自守,以三千玄甲突其右翼稍阻,俟其中軍逾垣則發伏

隨著簡單的一道心語,便見無數白袍軍士應聲佈置組陣,又見數千烏衣鐵騎大呼而出,轉眼已陷陣不見。23us.

對面,正緩緩推進的,是高舉黃旗,數量上約有五倍優勢的沉默大軍,如黑壓壓的死亡般,不住侵進。

獨立中軍高臺之上,曹孝奉面色如常,細察對面動態。忽擲藍旗於地,叱道:棄營,速退與其號令同時,忽見對側大軍一陣騷動,旋又平復,卻是伏兵已被屠滅。

號令一發,疾如星火,白袍軍轉眼已分做數隊徐退,只離一成兵力虛守陣腳,曹奉孝仍守高臺,並不隨去。對面黃旗軍卻似已看破這邊佈置,鼓聲連環震響,便見對側陣腳忽馳,三軍爭先,化作兩道巨大的箭頭,急奔來襲,轉眼已將鹿角盡砍,攻入營中。

忽聽連聲震響,黃袍軍紛紛踣跌入地,方覺營中竟先行掘下陷阱無數,又有絆馬索縱橫來去。

便聞殺聲震天,後軍營帳盡掀,白袍軍竟未遠去,吶喊殺出,逆襲取敵中軍,敵軍頓時紛亂,亂戰一陣後,即徐徐而退,欲先固陣勢。其軍雖亂,終有數倍之多。頹而不敗,急切難下。

烏旗忽揚。

先前已安然透過的地方,驟見黑幟遍掀,數千步卒赤目裸臂,吶喊而出,轉眼已攻入黃袍軍中軍,唯此時,黃袍軍右軍已然殺到,攻至白軍營內,白軍再無險要可憑,唯有據帳死戰,只見白刃交加,血肉飛濺,的是慘不忍睹。

忽聞歡吼之聲四震,見黑幟高揚,自黃軍陣內預馳出,已是三不餘一,只當先大旗杆上卻系了個首級,血肉模糊,下面尤懸帥盔。

黃袍軍遂大亂。

又見其中軍有人怒喝而出,正是其軍主帥,爭奈軍心已頹,不可復戰。

曹奉孝擲黃旗於地,道:徐追莫迫。白袍軍遂稍馳追戮,黃袍軍得此間隙,也已無心戀戰,分兵急退。

退未數里,曹奉孝再擲紅旗於地,道:盡起,大逐白袍軍吶喊聲中,淹掠而出,黃袍軍此時已有半數撤離戰場之外,軍心早馳,那裡還能支撐只聽叫罵聲中,軍勢終潰,敗卒四散於野,那黃袍大將自引一隊親衛,死命殺透重圍,逃將去了。

白袍軍士忽盡僵立,俄頃,爆裂聲中,一幹士卒紛紛碎體倒斃,卻再無半點血激,只化作數道白氣,逸然入土。

便有大風作於曠野,卷旗蕩甲,轉眼已清夷一空,再無半點軍跡遺下。

堪稱驚人和古怪的場面,可,曹奉孝看在眼中,卻似是早已習慣,全無訝色,只長嘆一聲,便舉手去拭額上汗珠,卻還未拭至便已僵住。

視野遠處,滾滾煙塵又起,怕不有數萬騎眾。與之同時,曹奉孝身側土中赤光迸射,轉眼已一一化作紅袍士卒,持兵待立,卻只有數千人,神色都既累且疲,頹羸難言,神色間全無活力,裝備也糟得很。

這東西,難道沒個完了嗎

適才,曹奉孝被寒光射體,頓時失去知覺,醒來時卻已到了此處,卻已成了一軍謀主,指揮大軍交戰,先以三萬鐵騎圍攻大城,被曹奉孝以詐敗面辱二計並施,引動敵軍出城,側擊潰之,隨之便見城滅軍沒,化萬千光彩不見,旋即又生一城,四受十萬之圍,曹奉孝引八千步卒死守,出盡百計,苦守十日,終於偵明敵軍之組,定反間之計使亂,終得解圍,隨又見天旋地覆,曹奉孝已然身化大國謀士,定議廟堂,籌劃萬里縱橫

翻翻滾滾,變變幻幻,不知不覺間,曹奉孝已在此處消磨數年時光,歷大小戰事數十場,其間,攻有之,守有之,擾有之,水戰有之,馬弓有之,步盾有之,陣戰有之,車戰有之,野戰有之,時又忽地置身朝堂,面辨背刺,作許多背後功夫,與人爭那軍政大權,又忽地孤處危城,眼看城破在即,便要玉石俱焚,卻偏要找出以和制兵之策,端得是無所不包,無所不容。險難之處,更是愈鬥愈艱,曹奉孝絞心竭力,一一應付而過,心中卻自知頗有僥倖之處:若重來一遍,真沒多少自信可以全功。

適才一戰,曹奉孝引兩萬軍旅會敵九萬主力,偏生還許勝不許敗,他費盡心機,佈置數月,方得全功,卻未及休息,便又見滾滾敵軍蓋地而來,自己手中卻止有數千弱卒為籌。

真是,是越來越難了呢

在心裡苦笑著,曹奉孝揮手喚過一名老卒,向他細詢對面敵軍之事。

苦戰二十年,連破九十三道關卡,曹奉孝終於倒下。守庸主,抗奸佞,同袍妒算,孤軍懸野,面對得卻是士氣戰意沸騰到最高點的敵國主力大軍,遊鬥近月之後,曹奉孝到底未能迴天,被逼入絕境。

萬箭攢身,曹奉孝卻未感到上的痛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心底的苦笑,和不甘。

果然,人力還是有時而窮的啊

天地旋轉,光飛若輪,被千萬道美麗彩芒包圍著的曹奉孝,終於踏回現實,回到那圓圈當中。

偏首望,日影恍若未移,適才的千番血戰,竟只似一個幻夢。

神仙洞府,非人能測。一日已若千年,滄海桑田之說,誠不我欺

默默喟嘆著,曹奉孝平平前視,等侯著他人的裁決。

九十三真是一個奇妙的數字呢

九九伏龍數,九五鳳雛翔,九三臥麟起,九一玄龜昂。

伏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臥麟,玄龜,隻身能定。

在過去的時代中,每百年之內,至多會有七八個人可以有足夠的資質進入鬼谷,而每二十個鬼谷弟子當中,如果出現一名可以成為鬼谷玄龜的人,便已是相當不錯的收成。

青光旋轉,構成老人的身形,古井無波的臉上,竟也有了微微的漣漪。

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

龍鳳齊飛,麟龜各逞,代表鬼谷門下最高榮耀的鬼谷四靈,從來沒有聚會在同一時空當中。

已延續了三千年的傳說,已經漫長到幾乎被認為是不可能的傳說,終於,也到了實現的一天了

面對如此奇妙的未來,真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活回來啊

隨著老人如悠轉山泉般的潺潺說話,西側的麒麟石雕如獲生命,緩緩立起,額前的白色寶石也似得到了什麼滋潤填充,光芒變得奪目了許多的同時,自石麟的額上脫落,浮於空中。

而現在,鬼谷臥麟,作好準備,來迎接你的身份吧

夜已深。

雪峰前,工地上,一片混亂。

自剛才起,一連串的震動,自大地最深沉的暗處發動,使群峰被再度震撼,使士兵們陷入恐慌,而,如果不是那冷靜到近乎麻木的公孫伯矽以他那無邊強悍的態度與手腕來將局面控制的話,現在更大有可能早已從混亂發展到了潰逃的地步。

第一波的震動,便將木橋的前沿折斷,令超過五十名士兵慘叫著落入那似乎無底的深壑,與之同時,空中更不住響起在這數九冬日絕對不該出現的,如震雷般的轟鳴聲。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約束住士卒們的情緒,公孫伯矽無疑便是相當孚望的一名領袖,可,即使是他,也沒法讓士兵們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工作。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工作,也已根本沒有了任何意義。

所以,冷冷的凝視了雪峰片刻之後,公孫伯矽即發號令,教李移子樂何當兩人約束好士兵,退至安全地帶,至於他自己,則不作任何移動,仍是傲然矗立於雪堆之上。

平靜若無事的臉龐下面,公孫伯矽的心湖裡,正掀動著由期待,恐懼和夢想這三樣東西聯合組成的驚濤巨浪。

巨震之後的餘震,是那個東西要出土了嗎

山無陵,冬雷震,水中生火,地在天上,乃有

顫抖著身子,公孫伯矽將自己的思路硬生生截斷,雖已多次研究和琢磨過這古怪的短歌,可,每一次,當接近到那禁忌的字眼時,公孫伯矽都會感到一種巨大的不安,一種令他的呼吸幾乎停頓的不安。

連想一想都會害怕嗎真是一個沒有出息的東西啊

在心裡喃喃的說著苦笑的話,公孫伯矽努力將震盪的情緒回覆下來,沉聲道:怎麼樣

此刻,李移子正行至他身後六步外,站住了身子。

回將軍,先前在下與何當確認過的三個地點,此時確都有人出現,偵測此間動靜。

公孫伯矽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徐徐道:是誰

李移子微微躊躇一下,方道:回將軍,恐是二將軍和三將軍那邊派來的人為多話未說完,便被公孫伯矽揮手截斷。

一段時間內,兩人都未說話。

再一時,樂何當急奔而過,未及開口,已被李移子以一個手勢止住,兩人對視一眼,都垂手靜靜侍立,再無半點聲息。

忽地,公孫伯矽雙眼驀開,瞳中精光暴現,盯向雪峰。與之同時,李移子樂何當都覺身子一震,似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剛剛自身上掠過,將之完全淹沒。

來了

來了。

當公孫伯矽失去冷靜,大聲叱喝的時候,在數里之外的山林中,天機紫薇臉上笑容盡斂,羽扇輕拍左手掌心,目注夜空,徐徐吐出了與公孫伯矽一樣的說話。

大地劇烈震動,卻沒有帶來開裂和崩陷。在最初的驚慌過後,最先判斷清楚局勢的人開始冷靜下來,並開始困惑的打量四周,想要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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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能量,不全憑空出現,更不會憑空消失,如果大地沒有開裂的話,那麼,剛才以一連串的餘震為先導的巨大能量,到底宣洩到什麼地方去了

答案,是首先透過嗅覺傳達給每個人的。

濃厚的,壞雞蛋一樣的臭味,自雪峰當中飄出,鑽進每個人的鼻中。

隨後,連續的低沉震顫開始不停的出現,雖然每一下的力量並不算強,可當這種震動的頻率快得如同一個巨人的心跳的時候,就連強如公孫伯矽,也沒法輕鬆保持住他的身形。

天,地,山峰,大氣,每樣東西都在顫抖,每個人的心與身子都在顫抖,雖然只有極少人明白可能將會發生什麼,但,對那些茫然無知的士兵來說,這卻更足以令他們恐懼。

是神爺發怒了嗎

互相交換著驚惶的眼神,用極低的聲音說著一直為冀北土著所崇拜的神邸之名,九成九的士兵都被某些難以形容的感覺將勇氣完全剝奪,臉色慘白的,不自由主的,努力想要聚集在一起。如非公孫伯矽素來治兵有術,此刻的軍容很有可能已隨著陣陣驚叫聲分崩離析了。

雪,化了。

雖然黑夜,雖然混亂,公孫伯矽仍能保有他的冷靜,觀察到了對面雪峰頂上的異變。

那已累積了千年萬年,那似是只有到了未世才會消溶的皚皚白雪,被不知什麼力量煎烤著,開始緩緩的分崩,融化,塌陷,化作潺潺的流水,自峰頭淌下。

看仔細些,更會發現:冰雪的融化,竟是自內而外的。

慢慢的響著,先是微微鼓起一點,隨後在撲的一聲中,雪泡炸開,熱水流出,雖然流不多遠便被天地間的寒意重又凍住,可是,當這過程在不停重複時,峰頂的冰雪,還是以一種堪稱很快的速度在迅速減少著,更在整座雪峰上披上了無數或巨大或微小的冰稜。

當雪水流溢到了每個人都能看清時,軍卒們反而安靜下來了。

臉色依舊慘白,卻沒有了騷亂,他們面對這亙古難見的境象,一一跪倒,伏首於地,開始向著各自篤信的神靈,在喃喃禱祝著。

天穹如屋,地若烘爐,有著無匹之力的巨神,似正在地底將紅蓮慢慢點燃,要將這已把巨山封禁鎮壓了千年萬年的重重冰雪一一燒盡,將那已被困鎖了千年萬年的力量重現地面。

只不過,那力量,到底是創世之力,還是滅世之力

山無陵,冬雷震,水中生火,水中生火

在心底低低複述著那預言,公孫伯矽目光炯炯,盯視著那雪峰,靜靜等待著那一瞬。

那應該將預言證實的一瞬。

此時已是深夜,方才工兵勞作時曾立有數十支巨大火炬,雖在適才的地震倒下大半,卻並未熄滅,火光明滅,熊熊燃燒,將這黑夜撕破。賴此光亮,雪峰上正在發生的一切方能被勉強看清。

轟響聲震起,如百萬個狂雷被聚在一處迸發。

忽然,火光盡皆如滅。

火猶在燒,卻已如滅,因為,它們的那一點微光已沒法令人注意。

有大光明,佈於天地間。

那是火。

在轟響過後,雪峰的頂端炸裂,粗大若能支穹天的火柱迸現,筆直的噴向夜空,直衝至數十丈的高空方漸衰其勢,開始四散濺落。向周圍滾滾湧出。任何接觸到它們的東西,都立刻被燒作通紅,隨後,消失不見。

熔化的岩石,可以毀掉任何擋在它們去路上的東西。

如大海一樣的火,熊熊的,燃燒著,擴張著,向周圍張牙舞爪和咆哮著,肆無忌憚的征服著它們可以觸及的一切。

好傢伙,這就是祖先們記載過的火山嗎當初竟能在這種地方安下家來,你們,還真是了不得的一群人啊

所知遠較士兵為多,公孫伯矽雖然也被這驚人的場面震撼,卻並不會失措,更不會恐懼。

如任何烈火都不能燒燬的巨大石像,公孫伯矽巍然矗立在最前方,死死盯著那接天火柱,一動不動。

來,讓我看一下,看一下,那預言的結局啊

足足噴發了約一刻的工夫,火柱方微現頹勢,略略顯細。

隨即,驚變徒生

那,那是什麼

指著雪峰,驚叫聲連綿不絕,混亂不堪,而應該將這場面彈壓的李移子樂何當兩人則完全忘卻了自己的責任,嘴張得大大的,呆若木雞。

暗紅的火柱當中,出現了高貴而明亮的鮮紅。那鮮紅,更構成了一個形狀,一個每個大夏子民也都絕對熟悉,和絕對崇拜的形狀。

那是龍。

龍形一現,人盡驚變

雪峰南北,山林明暗,都有人長長吐氣,看向那沖天而起,盤旋數週,復又靜靜沉下,沒入那猶在噴吐不休的火山口的十丈赤龍。

山無陵,冬雷震,水中生火,地在天上,乃有龍現,獲之者王,誅之者霸

龍,已經現了啊

雙眼陡開,公孫伯矽肩頭劇震,披風飄揚,銳氣大張,再無半點一名六十二歲老者通常該有的衰衰之意。

而,在他的身後,以一種無比複雜的表情對視了一眼,李樂兩人同時探手入懷,握住了不知什麼東西。

我受夠了

在黑暗中摸索了不知多久之後,雲衝波的耐心終於耗盡,氣哼哼的倚著旁邊的山壁滑坐在地上,大發牢騷。

要讓我死,就來個痛快的,要讓我活,就趕快讓我出去,我玩夠了,不想再玩了

自方才起,石壁上漸漸有光芒閃爍,卻只是若螢火般,連一兩步外也都不能照亮的微弱光明,更有一般古怪處:兩人走到之處,始有亮光出現,而兩人一旦走開,那微光又即自行消亡,倒似是衝著兩人來的一樣。

在他身後的孫雨弓,是在約一杯茶時光之前就已經走到垂頭喪氣,舉步維艱,卻還是比雲衝波好些,嗤嗤鼻子,譏笑道:男子漢大丈夫,這樣就頂不住了嗎

雲衝波是早累到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只是翻翻白眼,心道:這死丫頭,一張嘴永遠都不知道閉上麼將來誰家若娶了她,可有得頭痛

孫雨弓見雲衝波拒不還手,也覺沒勁,嘆了口氣,心下恨恨的想道:這傢伙傻頭傻腦,更兼悶聲悶氣,簡直和史君子沒什麼兩樣,怎地偏偏和他走到了一處,真是好生無趣,若是曹公子那可多好忽地面色一變,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啊喲一聲。叫了出來。

雲衝波被她一聲尖叫,嚇了一跳,猛的站立起來,道:怎麼啦還未說完,見孫雨弓竟低下頭,左手拉住自己胸口衣襟,用力扯開,露出由頸到胸的雪白也似一片來,頓時嚇得面紅耳赤,急急轉身不迭,卻渾忘了自己背後乃是堅硬石壁,一頭撞將上去,碰得腦袋嗡嗡一片,眼前金星亂竄,只心裡面猶還清楚:這死丫頭,想幹什麼

又聽孫雨弓籲聲道:可找出來啦聲音甚是高興。

雲衝波戰戰兢兢,轉回身來,心中猶還拿定了一個要是所視非禮,就立刻閉眼的念頭。待見著孫雨弓胸口已然掩好,方松了口氣,卻不知怎地,心中竟又隱隱有些失望。

他心中這許多交戰地方,孫雨弓自然理會不到,只是喜滋滋的道:找到啦,這回有救啦

雲衝波好奇之心大起,想道:什麼東西哪見孫雨弓手中拈了兩顆拇指大小的珠子,散著微微的淡藍色光芒,將孫雨弓的下巴也映得藍灰一片,不覺大為吃驚:這兩顆珠子可不便宜啊,怪道這死丫頭這麼大大咧咧的人也要貼身收藏卻又覺著不對:便再貴重也好,在這種地方又能派著什麼用場了

只見孫雨弓先行斜睨了雲衝波一眼,臉色大為驕傲,似在炫耀什麼心愛之物般,方小心翼翼的提起一顆,用右手大指與食指捏住,似要發力,卻又猶豫了一下,神色間竟有些躊躇。

雲衝波自遇孫雨弓到今,第一次見她神色如此認真,心下大是好奇: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她這麼認真卻見她猛然一咬下唇,似是下定決心,右手猛一用力,波的一聲,竟將那珠子捏的粉碎

我說,你把那東西捏碎,不會就是為了拿這些粉未來嗆我吧

這個,我怎麼知道會是這樣啊

再沒有了方才的得意與自信,孫雨弓呆呆站立,臉蛋漲得通紅,神色又是沮喪,又是失望。

怎麼會啊,連滄大叔都會拿我開心,真是的

離孫雨弓將那珠子捏碎已有了小半個時辰,卻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與孫雨弓先前等著瞧吧,馬上就會有救了的吹噓全不一樣,大失所望的雲衝波,自然少不得要譏笑幾句。一片灰暗當中,他卻未留心看清孫雨弓的表情。

孫雨弓原是個折不得檯面的嬌慣性子,此刻又被困磨了這許多時間,更自覺被一個極為信任的人戲弄,心情更是惡劣,再聽得雲衝波說笑,怡如火上澆油,越想越怒,忽地重重一跺腳,氣道:我不要啦說著一揚手,將那餘下的珠子重重摔出,跟著也不看雲衝波,竟然掩面奔出,衝進了黑暗當中。

喂,你這個人

沒想到孫雨弓性子竟是如此激烈,雲衝波不覺心下大悔,趕忙起身去追,卻猶未忘了將那珠子揀在手上,心中還在盤算道:聞霜這麼漂亮,卻一向都沒有什麼首飾,我把這珠子給她,她一定開心的緊,反正這死丫頭既然這樣丟掉,當然就是不會要的了

忽又想道:卻不知她身上還有多少這些好東西,要是多的話,不如再多譏笑她幾句,讓她都扔出來,反正看她這個不愛惜東西的樣子,家裡一定有得是錢,不在乎這一點兒

一邊盤算,他一邊已漸漸追近孫雨弓,只是這一片道路甚是複雜,左屈右折,他若非收腳得快,幾次都險險撞在石壁上,一時間也追之不上,只是孫雨弓跑在前面,腳步聲清清楚楚,倒也不怕追丟了她。

忽聽一聲尖叫,極是驚恐,正是孫雨弓所發

雲衝波大吃一驚,喝道:你怎麼樣說著疾步搶上,卻忽覺腳下一空,竟是一個其滑無比的深深坑道,方才明白過來:怪道她聲音忽然便沒了卻是悔之已晚,只覺身子如離弦之箭,沿著坑道疾衝而下,只好閉上雙眼,大嘆其氣:怎地總教老子碰上這等鳥事

那坑道既深且長,更兼九曲八彎,雲衝波也不知轉了多少圈子,直連五臟六腑都要翻過來,恨不得連隔夜飯也都吐盡,正在想著:都說十八層地獄乃是極深的地方,依我看來,也未必能比這兒深出多少忽覺身下一空,竟已飛在空中。卻只飛了短短一瞬,便見著一張驚惶之極的面孔,正在急速靠近自己,卻不正是孫雨弓

重響聲中,兩人撞個滿懷,那已崩張了不知多少千年的古老繩網終於受不住這偌大衝力,分崩離析,倒塌一地。也將兩人摔落地面,孫雨弓身法卻終究好過雲衝波,在最後關頭猶能一翻一踩,將摔力大半卸盡,卻苦了雲衝波,竟生生做了只墊腳的沙包,連罵都未來得及罵出半句,便被她一腳踩進碎繩沉灰當中。

撲撲撲

這一摔非同小可,雲衝波只覺全身的骨頭都似是斷了一樣,喘了好大一會,方用力吐盡嘴裡的乾草土末,恨恨站起,心道:死丫頭,隨處亂跑,害老子落這等地步,還故意踩我,活該不還你東西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問心無愧的將那珠子留在身邊了。

孫雨弓此時倒也乖巧,早已過來拉他,一邊猶在笑道:真是對不起了,你可沒傷著吧雲衝波一見她甜美笑容,不知怎地,一腔無明火便飛出了十萬八千裡,雖運了許久的氣,終於還是悻悻道:沒事。說著已拍拍身上的灰,開始東張四望,想要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方見此處已與先前大為不同,竟是一處寬闊有數百步,最高處達十餘丈的巨大洞窟,自己飛出來的洞口在身前石壁上,只是黑黑的一個小口,離地面足有六七丈高,雲衝波自度沒有本事爬上去,再者,以那坑道而言,便爬上去大約也沒什麼用,早打消了那個念頭,忽見地上竟似還有幾隻淡淡腳印,不覺一怔,心道:還有人在這裡卻見那腳印已頗積了不少灰塵,便說有了十年八載的歷史怕也還不止了。

沒精打彩的,雲衝波努力想要提起此精神來尋找出路,卻實在再難捱下這幾日一個接一個的驚喜,只覺全身乏累,恨不能立刻躺下,大睡一場。

聞霜,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應該聽你的話,好好呆著背你給我的東西,不應該去搞什麼見義勇為特別是,不應該招惹這種一看就是欠苦頭吃的死丫頭

自怨自艾著,當雲衝波發現到那個角落的不對時,已過了好大一會兒,而且,嚴格來說,那也並非是他發現的。

嗯,怎麼回事這是

微弱藍光再現腰間,卻沒有從雲衝波的體內吸取任何能量,只是在給予他一種輕輕的壓力,使他開始注意到那個積塵最鉅的角落。

滿心狐疑,一步步走向那個角落的雲衝波,已注意到:那邊,是寬四丈,高十丈的巨大石壁,石壁方正平直,與與周圍的崎嶇巖壁大不相同,上面長滿了早已枯死的蔓延藤葛,看那古舊的樣子,已不知有多少年沒有動過了。

如陷身於一枕迷夢當中,雲衝波慢慢走近,同時,更似有什麼力量在吸引著他,使他邊走,邊不自由主的,將他的右手伸直在身前,摸向石壁。

同時,在他腰間,那藍光,也亮得越來越濃,已濃到了連正在發愣的孫雨弓也注意到了的地步。

當雲衝波的手終於接觸到石壁時,藍光大盛

濃洌的藍光自腰間綻現,將雲衝波整個身子裹入其中,更不休不止,瘋狂的湧向雲衝波按在石壁上的那條手臂,只見得光浪滾滾,不住灌注入石壁當中。

與之同時,那石壁,竟也開始了輕微的顫抖,和發生了變化。

嗖嗖的響著,那些早已枯死的藤蔓竟又活躍起來,如無數草蛇般在石壁上高速滑動,縮排了多個起初已被它們完全掩蓋的小孔中去。而石壁的表面,也開始有了奇怪的波動和開裂,乍一看上去,倒像是蛇蟲之屬在換皮前夕的變化。

當藍光盡散時,雲衝波身子猛然一震,似被抽光了力氣,栽倒在地,若不是孫雨弓急奔過來扶住他的話,他甚至可能連自己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更沒可能將隨之而來的石雨躲過。

記住,你欠我一條命哎

精神依舊抖擻,孫雨弓邊扯著雲衝波狂奔,邊在他耳邊用力大喝著,而雲衝波似是已將近虛脫,只是哼了一聲,並不答理。

藍光盡,藤蔓無,石壁表面的浮石也開始紛然墜下,大如車馬,小似磨盤的眾多墜石在地上砸出了深坑,也激起了高達數丈的煙霧,使已退到了安全距離外的兩人什麼都看不到。

而,當,煙霧散盡,當能夠看清楚眼前的景像時

雲衝波目瞪口呆,竟然向著石壁直直跪了下去。

那上面,是自上而下的八個大字。

桃李無言,下自成蹊

為何會跪雲衝波自己也不明白,一種潛動自內心的震撼,將他的心靈牢牢掌握,使他不自由主,肅嚴跪下。

透過那巨大石壁,他似看見,一名輕甲武將縱馬飛奔於大漠草原,箭出如電,將各方入寇酋首連同他們的野心一一射落,身形雖不高大,卻如干天龍城,牢牢保住了萬里邊疆的太平時日。

立奇功,卻無酬,那人言行止如鄙漢,吃吃不述,九論功勳皆錯,只一聲苦笑置之,仍舊踏馬挾弓,縱橫來去,鬚髮逸飛風中,化作一個傳說,千古流傳。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如此,親切,難道,這也是不死者嗎

努力壓制著心底的激動,雲衝波慢慢品味著這意料之外的親近,與之同時,他也隱隱注意到,在那蹊字的下面,石縫隱隱,若有一個空洞,似曾存放過什麼東西

時候到了。

渾厚的聲音忽然在空中響起,將雲孫兩人都嚇了一跳。

下一刻,天旋地轉。

當雲衝波終於醒來的時候,映入他眼簾的,是滿山滿眼的雪白。

嗯,難道說

突然明白到了自己已經離開了那什麼鬼谷,雲衝波大感振奮,一躍而起,果見周圍山環雪堆,兩側崖立如崩,正是適才進入鬼谷前的地方。卻再看不著半點鬼谷痕跡。

不用找了,那地方,他已經走了。

輕輕的喟嘆著,曹奉孝慢慢從雪堆中爬起,止住雲衝波的努力。

那地方,我們,是永也不會再見得著了

看著雲衝波與孫雨弓寫滿疑問的臉龐,他淡淡一笑,未再解說下去。

鬼谷,他是一個生命,一群擁有最高智慧者的集體生命,一個寄身於別個空間的生命,當他想見誰時,他方會從那人不能至的奧秘世界踏出,介入到現世當中,而當他滿意和離去之後,便沒有誰能夠追蹤到他的腳步。

只留下,一個腳印。

雙目微閉,感受著胸中那晶美寶石的緩緩旋動,曹奉孝輕嘆一聲,神色當中,竟又多了幾分漠落。他本是個人材出色的男子,此刻若有所思,神宇如悵似惆,一發的散出一種難言難道的魅力來,孫雨弓雲衝波兩人呆呆看他,一時間竟都有些痴了。

寂靜當中,忽有喘息聲與腳步聲響起,聲音粗重踉蹌,似極為辛苦。

此時,已是黎明了。

曹奉孝如夢若醒,全無反應,孫雨弓目注曹奉孝,似痴似呆,只一個雲衝波有所警覺,拔刀而前,擋著兩人,轉眼已見一條人影跌撞而出,半身染血,鬚髮皆白,乃是個傷得極重的老人。

雲衝波自不認得那人是誰,卻有了先前在孫雨弓身上吃的教訓,再不敢輕動英雄之心,按刀喝道:誰,誰,那個誰,你站住,不要過來,你是幹什麼的

那老者似沒聽到雲衝波說話,踉蹌前行,喘息著道:義士救我說話時不住咳喘,唾中夾血,將一口花白鬍鬚染得斑斑點點,看上去甚為使人心悸。雲衝波按刀手中,大感躑躕,終於還是狠不下心,見那老者似要跌倒,忙收刀腰間,奔前欲扶,卻忽聽曹奉孝失聲道:公孫家主

正是

長笑聲閃過,灰影閃現,如狂風般掠近,撲向兩人。

大將軍,你英雄一世,不當死於庸卒叛第之手,讓在下送你一程罷

人尚在數丈之外,鼓盪的勁風已令雲衝波欲要皺眉閉目,大感難受,怪叫一聲,手中蹈海化作一道藍光,揮斬向那疾風

他這一下非獨為要相護那什麼大將軍,亦是為著自保,那人撲擊之勢極猛,更兼殺氣橫溢,怎看也不似個會因有他人在側而留手不發的善類。

便聽風中傳出一聲怒斥道:小兒取死雲衝波只覺手上大震,蹈海如被千萬細索縛困,向各個方向猛力扯拉,一緊一鬆之下,立將他刀勢盡數轟潰,未及有所反應之前,疾風呼嘯,已卷至身前

曹奉孝孫雨弓兩人大吃一驚,紛紛搶前欲護,卻已不及。

忽地一聲巨響,便見刀光如幕,飛旋而起

狂嗥聲響,帶著震驚,不忿與傷痛,那人急急飛退,在空中留下一溜血珠。他沒有想到,在這必死情地之下,雲衝波竟能忽有神助,揮出如此完美的一刀

另一邊,雲衝波渾身大汗,心下大呼僥倖,想道:可正是時候,若要差上一點,這個,這個

他自在金州入夢而回之後,每每入夜獨思,常常想見蹈海當初橫刀怒海,力拒千百兇徒的絕世風範,便有摹仿之意,卻怎也不能成功,反平白吃了無數苦頭。

直至方才,面對那飽含殺意的一擊,他腦中忽地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是好,唯一的意識是若擋不下,便死定了隨後,不知如何,手中蹈海竟自行舞動起來,直等意識回覆,方才發現,對面強敵已被揮退,自己手上正在用出的,卻赫然竟是那一著面壁十年圖破壁

他心神一亂,手上刀勢便見破綻,對面那人是何等人物,早已見機復至,一著便將刀幕破開,正待將雲衝波重創時候,卻忽地身形急停,失聲道:怎地又是你

雲衝波此時也訝然道:是你

對面那人此時已將身形按定,高立於距三人十來步外一顆松樹枝上,隨風輕曳,眼神似怒似譏,正是當初在金州與雲衝波嘗有一會的雲飛揚。

此時曹奉孝孫雨弓兩人都已搶到雲衝波身側,分立左右,雲飛揚卻並未將他們看在眼中,只淡淡一瞥,冷笑道:雲臺山孫姑娘,國子監的曹少監,幾位竟然一路而行,倒也有趣啊。

便再不理睬二人,冷冷看向雲衝波,嗔目笑道:你倒還真是個尋死的性子,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敢槓上一腳,這麼急著去見你爹麼

雲衝波胸中劇震,失聲叱道:你說甚麼

自離金州之後,雲衝波一直都在潛行逃避,始終未有過雲東憲等人的訊息,心中極是牽掛,他雖也覺得金州事多兇險,但一直以來,心中總還是存有一絲希望,但此刻聽雲飛揚說話,隱隱意指五人經已不幸,大出他意料之外的同時,更令他心跳如狂。

雲飛揚面上微有愕色,卻旋就泛出了絲邪笑來,道:我說什麼我什麼也未說啊

忽地身形展動,化作一團狂風,撲掠而下。

吾侄,你剛才那一刀很是有趣,便讓我這個二叔再來看看罷

雲衝波� ��神大亂,脫口呼道:你說什麼

說話聲中,蹈海已不能拿握,被雲飛揚一腳踢飛,與之同時,兩道呼嘯風錐已將曹奉孝孫雨弓兩人逼得急退自保,無計相援

後來,很多次,雲衝波都很肯定的說,在那一瞬,自己心裡,連一點點會死的念頭都沒有,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救星的來臨,不過呢,無論他說多少次,和用什麼的態度去說,結果總是一樣:信他的那個人,隨他怎麼說都是信他,而除了那個人之外,所有,別的人都只是對他嗤之以鼻。

那個人,此時,已經到了。

藍霜掠空,以比雲飛揚方才更快的速度逼近。飛舞空中的蹈海,忽地被人握住,更隨之掀出一道闊大刀弧,追斬而下距雲飛揚還有丈餘距離時,已令他背上衣服繃緊,汗毛倒立而起

驚怒交集,雲飛揚強行逆住去勢,身子倒屈彈起,雙手交叉握住,向上急送,頓見黑風liu溢,自他十指間湧出,凝作巨大拳形,與刀弧撞在一處

雲飛揚精修風系法術,已堪堪練到了第八級上段的地步,所謂天下第一風系大家之說並非虛言,更兼練得無定雲身相佐,便是暗算,當今天下也真沒多少人可以將他一擊重創,他這一拳出手,只使了不足六成功力,同時早潛運風鎖佈於身側,一是防備雲衝波自身後突襲,一是預著那人破拳襲下,他便要發動第二重力量,將他困鎖。

他修為既深,閱歷又廣,只聽刀落風聲,已知來者大是勁敵,並未指望自己這一拳之力可以退敵。是以只求自保無過,欲決勝負與後,卻不料,那人刀勢竟也似猛實虛,一觸即散,光煙亂走當中,那人已自雲飛揚身側掠過,擋在雲衝波身前,順手將蹈海也塞進他手中。

直到這時,雲衝波才回過神來,喜道:聞霜,是你

來者正是蕭聞霜。

書中暗表,蕭聞霜當日獨入盛京城,正逢地動,急返回山時,雲衝波已然錯入鬼谷,她遍尋不著蹤跡,驚悔交集之下,又見公孫家大軍入山,沒奈何只得隱身山中,潛察雲衝波訊息,她此刻傷勢已然盡愈,重拾其第八級力量修為,既是刻意潛伏,山中高手雖多,卻真沒幾個可以看破她行藏所在。強如楊凡這等級數,也要被她道法所惑而不自知,那些個公孫家的士兵更是對面不識,只有瞠目而過的份兒。

龍火一現,將各路人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蕭聞霜卻是半點興趣也欠奉,只是專專與求索雲衝波的所在,所謂工夫不負有心人,雲衝波蹈海一出,她立有感應,不計功力損耗的全速趕至,於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了雲衝波。

她聽得雲衝波問侯,心下也略覺寬慰,卻不敢回頭,雙眼緊緊盯住雲飛揚,口中道:公子這幾天都在那裡,真把聞霜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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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衝波心中大疚,又不知怎生說才好,鬼谷一行,他至今還是昏頭昏腦,搞不清楚狀況,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對了,聞霜,你要我背的東西我沒有背完,真是對不住,不過我確實有看啦,不信你瞧說著探手入懷,卻摸個空,方發現那卷軸早失落鬼谷當中,卻摸著了那顆孫雨弓摔出的珠子,不覺心中一動,便想拿出送給蕭聞霜,卻又頓住,想道:這死丫頭還在,不大方便。

雲飛揚此時已然調息完畢,目注兩人,面色陰晴不定,一時拿不定主意當如何是好。

曹奉孝一直默不作聲,此時忽地踏前一步,與雲衝波並肩而立,朗聲道:雲先生,請回吧。

雲飛揚瞳孔收縮,銳聲道:你什麼意思

曹奉孝微笑道:先生以為是什麼意思,在下便是什麼意思。

雲飛揚目光遊移,在曹奉孝孫雨弓公孫伯矽蕭聞霜間來回掃視數次,終於冷笑道:曹冶好大的膽子哪一拂手,竟當真轉身而去。

雲衝波大吃一驚,追叫道:喂,你怎麼就這樣走了,你剛才是什麼意思,我爹到底怎麼樣了雲飛揚卻早去得遠了。他奔出數步,便知自己決追不上,停下腳來,心中悻悻,又無法可想。

曹奉孝向蕭聞霜一拱手,道:多謝。蕭聞霜微微側身,道:不敢。便看向雲衝波,她這些天來潛身雪峰之側,早看出此地必有重大事變將生,她此刻只想帶同雲衝波,儘快南返,實在無心糾纏,便不想多作什麼攀談。

卻見雲衝波神色沮喪,呆呆踱回,口中喃喃道:什麼意思,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自北離金州以來,每日夢至深處,總是雲東憲諸人身影,牽掛至極,卻苦無半點訊息,又不敢返回金州察探,直至今日方才得點口訊,卻似兇多過喜訊,自不由得他不魂不守舍,心事重重了。

蕭聞霜方才趕來之時,也已隱隱將方才雲飛揚的說話聽聞,以她心智之敏,自然一想便明,心下憂憂,想道:這個,卻如何是好她此刻一心只要儘快南下,並不想多生事端,卻見雲衝波面色悽苦,亦感惻惻,一咬牙,想道:便去尋著那廝,詢問清楚,再行設法南下罷便向曹奉孝還禮道:這幾日間我家公子有勞閣下了。

曹奉孝微微一笑,心道:這便好辦了。又想道:雲兄弟這個手下智勇雙全,著實了得,他能有這等屬下,來頭決不會小,前日倒是看走眼了。

他與雲衝波一路同行,他父子失散之事早已知道,適才雲飛揚雖只露得半句口風,以他舉一反三之才,早自行捉摸出個大概來,心中便有計議,料定雲衝波若要尋找雲飛揚,便少不得借重已方之力,他適才假借蕭聞霜之勢驚退雲飛揚,也懼他去後重來,必殺公孫伯矽,自己心中許多疑惑那便無從得解,此刻見蕭聞霜復又施禮,便知她亦有合作之意,自是心喜。

曹奉孝蕭聞霜兩人都是生就一顆七巧玲瓏心,自是廢話不必多說,一句話便知各自心意,相視一笑,蕭聞霜自行設法安撫雲衝波情緒,曹奉孝便與孫雨弓來看視公孫伯矽傷勢。

公孫伯矽這一時自行運功調息,神色已恢復不少,卻還是灰白著一張臉,甚是難看,雖是這滴水成冰的天氣,額上依舊汗珠沁滾,時不時嘴角還會扭曲一下,傷勢顯是不輕。

曹奉孝取出一瓶白色藥水交於公孫伯矽,見他看也不看,扭開便喝,微有然意,贊了聲道:公孫家主好氣概。

公孫伯矽慘笑道:什麼氣概,曹少監莫要損我啦

又正色道:明人不說暗話,曹少監你也是為那事來得吧說著將手指向東南方向,只見一道巨大煙柱上接於天,十分醒目。

曹奉孝沉吟片刻,拱手道:正是。

公孫伯矽慘笑數聲,道:好,好

又道:但你所知的,怕也沒有多少吧說著臉上已又現出一絲狡色來

曹奉孝微微點頭,忽道:公孫家主,咱們來作筆買賣如何

你將一切告我,我助你對付二將軍和三將軍。

以及,沛上劉家的朋友。

公孫伯矽雙目圓睜,冷笑道:這麼便宜

曹奉孝淡淡道:冀北苦寒,中有大聖橫絕,我曹家既無實力也無意願擴充至此,請公孫家主放心。

公孫伯矽躊躇再三,見曹奉孝面色淡漠如水,竟似是對自己的答案全不在乎,恍若無事,終於嘆道:好罷,我答應你。

說著話,他臉上又現出一絲狠意,道:其實,只消你們能幫我對付那兩個不成材的弟弟,便要老夫答應與曹太師永結盟好,歲致錢糧,老夫也必定拼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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