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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迴歸篇·之二】·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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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由於稗田透那邊的事情真的是務必要馬上去處置、並且立即向其提供保護的緊急事項,柳泉並沒能得到多少和小黑君與neko聊天的時間。

她只能藉著室長大人打電話給澹島,吩咐她也儘快派人去小黑君提供的旅館名稱及地址,找到稗田透少年保護起來的時間,和小黑君簡單地聊了幾句。

當她真正站到小黑君面前的時候,還能夠看到他眼中泛起的高興與激動。在分別以後,他是真的在擔心著她、並且期待著她能夠擁有美好順遂的人生,只是看著他的眼神,就能夠體會到這一點。

柳泉不由得也有些感動。她又安慰了幾句小黑君,並且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背,當看到小黑君因為談及小白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目光中流露出真摯的傷感時,她一時手癢,還信手在他後背上安撫似的胡嚕了兩下——這種類似於給溫順的大狗狗順毛一類的動作,其實看上去光風霽月極了,完全不摻雜任何引人遐想的成分;但仍然幾乎是立即又引來了正在打電話的室長大人不動聲色的側目。

……簡直了這糟糕的男友力……所以說為什麼要這麼介意天然又單純的小黑君!

柳泉覺得一陣吐槽不能。室長大人永遠都是這種【槽點太多無法細數】的畫風,讓她感到了一陣頭痛。為了避免再被他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扮出命在頃刻的弱者姿態——這種事也只有他才能成功做出吧——成功地騙取自己的同情心,柳泉果斷地把臉撇開,專心和neko以及小黑君閒聊起來。

然而,為了對過去的小白君負點責起見,那位身體和意識都已經迴歸本人所有的稗田透少年也必須立刻由scepter 4來接手安排一下接下去的生活。於是室長大人不停地在打著電話,只能偶爾以視線警告(?)似的盯著和夜刀神狗朗交談的柳泉信雅。

當他在給黃金氏族“非時院”上了年紀的大總管打電話的時候,這種隱約的心塞感達到了頂點。

也許是因為他們談話的內容涉及了白銀之王伊佐那社,宗像禮司注意到那只黑犬的臉色和眼神都黯澹了下來,微微垂下了頭,再也沒有以前身為某種“同樣身為超葦中學園特殊社團的一員”或者“我是一言大人/白銀之王的氏族成員因此可以足夠驕傲地抬頭挺胸生活著”的那種微妙的、令人不快的傲然感了。

現在的那只黑犬,看起來倒像是一隻垂頭喪氣的金毛犬一樣,宗像禮司毫不懷疑假如這場關於失蹤的白銀之王的對話再持續一段時間的話,對方的幻尾都快要耷拉下來了。

宗像禮司自認為對夜刀神狗朗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惡感——雖然對方經常不夠溫順的態度讓他有點感到棘手,但他在校時領導的青部也好、畢業後統領的scepter 4也好,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經常會遇到桀驁不馴的對手;隨意舉例來說,赤王周防尊就比夜刀神狗朗的態度糟糕得多,也難對付得多。

不過大概是因為他一直記得學生時代作為特殊社團的領導者,他有誠意地去履行這一身份所帶給他的責任、以稍微有些強硬的態度邀請柳泉信雅按照規定加入青部的時候,柳泉信雅拒絕他的理由之一就是“想要加入白銀部”,所以他始終對這一點稍微有些心生防備之意。

等到他聽說了柳泉信雅每天中午都在和那只黑犬進行什麼廚藝比試、還認認真真地延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時候,就更覺得有絲異樣了。

這種異樣感在他有一天想找她來談暑期社團集訓的事情、卻聽說她在烹飪教室和那只黑犬單獨進行廚藝修行的時刻,達到了最高點。

他信手翻開時下流行的那種劇情誇張、言辭堆砌的愛情小說,然後發現十本裡面有九本都存在有類似的橋段——夕陽西下,無人的教室裡,少男和少女單獨相處,即使只是在探討學業或切磋技藝,談著談著也能發生一點別的什麼能夠使雙方好感度上升的事情。

他正打算想些什麼別的方法來奴役(霧!)一下自己和其他氏族的成員走得過近的不聽話部下,視線就無意中掃過了手中那本書上寫著的新一章標題。

“煙火大會是你我開始接近的契機嗎”。

……奇怪的標題。這麼長,而且囉囉嗦嗦地沒有重點。

在他的認知裡,章節標題就應該簡明扼要,像學術著作一樣,比如“等差數列”或者“三維時間的現象學”之類的題目;即使是要使用較多的字數,也應當是類似“統覺的綜合統一性原理是知性的一切運用的最高原則”這樣充滿理性總結和統合的文字。

……但是不知為何,他在合上書之後,又在自己的終端上開啟那封澹島老師擬好的、通知青部的各位成員暑期活動安排的mail,重新在裡面加上了一行“煙火大會”的文字,然後調出柳泉信雅的mail地址,單獨新增進收信人一欄中,按下了傳送鍵。

他一向對自己的直覺感到頗為自傲。也一向不忌憚去探索這世上的某些讓人一時間捉摸不透的事情,比如他人的想法,比如自己的情緒。

他是青之王。他擁有足夠的能力和自信,敢於去探尋和處理一切這世界上的未知與挑戰;他不懼怕承擔責任,更不懼怕為此而冒險。他從來都是遊刃有餘的,即使遇到了費解之事、難懂之人,也可以從容地去對待。

直到他發現,青部的這位唯一的女性成員,似乎過多地牽扯了他的注意力,並且讓他延長了思考關於她的事情的時間。

這個事實不得不讓他開始思考一件事,即這些反常舉動在他身上出現,其意義到底是什麼。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開始對和這個人相關的一切事情感興趣。

開始想要知道那些在這個人生命中產生過的一切無關緊要的小細節。

那些和這個世界的秩序與大義完全無關的、可笑的回憶,那些和他一貫秉承著的世間的情理與法則完全無關的、然而卻與她有關的記憶,他全部都想要瞭解。

比如說她以前經常能考第一名,還經常能在比賽中得獎。

比如說她小的時候喜歡挑食,還喜歡翻牆和爬樹。

比如說當和她一起站在海邊時,他會覺得夜間稍微凜冽的海風也吹得人心曠神怡。

比如說在他感冒的時候,接受她的探病和照顧——

比如說她到底對他——以及對她的同班同學,那只黑犬——到底是怎麼想的。

伊佐那社——那位他們眼下都正在尋找的物件,白銀之王——曾經問過他的一句話,忽然在他的腦海裡浮了上來。

他問:宗像君,你打算成為第二個國常路大覺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那一瞬間,宗像禮司承認,在自己腦海中浮現的,當然首先是那塊神秘的石板,以及在御柱塔的石板之間中管理了那塊石板七十多年的那位充滿威嚴、地位超然的老人,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

然後,他的腦海中又回想起了在黃金之王失蹤的這段時間裡,自己長久地逗留在石板之間中,面對著那塊蘊含有深不可測魔力的石板,與之相抗,與之順應,和那股巨大到幾乎已經超出他全部能力可以處理的範圍之外的力量並存的時日。

他終日逗留在御柱塔裡,明知自己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出現了裂痕而不能後退一步,隱瞞著自己也許來日無多的隱憂,獨自坐在石板之間裡,孤獨地面對著那塊像是傳說一般的石板,直到上面的每段花紋他幾乎都能深深記憶在腦海中。

在那些靜坐和與石板對峙的日子裡,他也曾經想到過她。

想到過她那毫無理由的轉身與離去,想到過從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她的訊息。那一天的校園裡充滿著離愁別緒,當他在青部活動室裡搶先從她面前轉身離開的時候,校園裡迴盪著的歌曲這樣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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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悲傷的開始/也會煙消雲散

會融化在雲之彼端/那片無垠宇宙中

即使迷失在悔恨的舞臺/也會逐漸變得堅強

被照亮的本能/會煥發光彩】

……不,他並不想成為第二個國常路大覺。

黃金之王終其一生孤獨地壓制著那塊冰冷而危險的、威力巨大的石板,再孤獨地在一個幾乎沒人知道的地方死去。他所重視的人,一個一個都離開了他;漫長的壽命,輝煌的人生,到了盡頭再去看時,都彷佛是從屬於石板的附庸,是那種無上的力量給人帶來的終極的孤獨的詮釋。

他想要成為比那個更好一些的人物,更幸運一些的存在。

認真想來,是她給他帶來這種奇怪的野望的。然而她卻已經消失了。而他則正在漸漸走上黃金之王的老路,獨自壓制著石板的力量、接手支配這個國家的至高權力,然後,眼看著重要的人,一個一個地離去。

到了最後,他自己也會在什麼地方孤獨地死去的吧。又或者他會比黃金之王幸運一些,因為掉劍的危險一直存在,他不得不保證讓自己身邊時刻都有一個能夠一劍殺掉自己的人,以避免又一個迦具都事件的發生——這麼說來,當他死去的時候,身邊至少有那個能夠殺掉他的人在,會有人目睹他為了這個世界的大義而獻身,會有人目睹他的青之劍在墜落至地面之前一點點地向上消失……

然後,他發現,那個在他的設想之中,在他掉劍前的一霎那站在他身邊,隨時準備著拔刀刺進他胸口的人,居然不是他的副手澹島世理,也不是殺掉前代青王羽張迅的善條剛毅,更不是哪一位王權者,而是她,柳泉信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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