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
楊廣一聽這話，一顆心都已經沉到了底。
從洛陽到達北平郡，一路何止千里，用了十天的時間，算起來並不是太長。但是對於楊廣來說，這洛陽發來的急報已經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十天前前，楊玄感就已經聚集了十萬叛軍圍攻洛陽，雖然洛陽城堅，但兵馬卻大多隨他北上遼東了。眼下洛陽城中的兵馬並不多，而且頭一回交戰，就失了八千精兵，這不得不讓楊廣對於楊玄感重視起來。雖然說現在洛陽城裡還有個王仁恭，但是楊玄感的叛軍裡還有個王信呢？誰知道王仁恭會不會在他們兒子的勸說下將洛陽城獻給楊玄感呢？看來得給樊子蓋下旨，讓他嚴密注視王仁恭，一旦王仁恭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就立即將他抓起來。雖然他知道王仁恭對朝廷對自己是忠心耿耿的，可是這個時候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十天的時間，能夠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他雖然已經於昨日派了宇文化及、楊義臣、屈突通三位大將領兵十萬，南下洛陽和大興，但是十萬兵馬，再快，也最少得有半個月的時間才能趕到各自的戰場。
那邊已經過了十天了，眼下還要十多天，這前前後後等於一個月的時間，當宇文化及的大軍到達洛陽的時，楊玄感說不定早就將洛陽攻下來了。
一個月，楊廣心裡不停的念著這個數字。元楊二逆能夠在短時間內聚集十數萬兵馬，誰知道在一個月內，他們又能聚集到多少兵馬。元家是關隴貴族，關隴貴族或明或暗的都在支援他。他們不缺糧食，楊玄感拿下黎陽倉之後，也同樣不缺糧食。有了糧食他們就能夠召集更多人參與造反。更重要的是除了現在已經露面的那些世家大族之外，楊廣根本就不知道暗中究竟有多少世家大族，會倒向二逆。
元家作為關隴本地出身的貴族。他們在當地擁有無與倫比的號召力，面對這樣的情況楊廣實際上心中已經打定放棄大興的主意。等到擊敗了楊玄感之後，他在回過頭來收拾元家。所以大興可以丟，但是洛陽絕對不能丟。
年紀早已經過了七十歲的老納言蘇威，走出來高聲道：“陛下，眼下洛陽危急。我等可不能坐視啊？洛陽為我大隋之京師重地，切不容有失，京師一失，那可就真的天下震動。到時楊逆，控三江掌四關。中原就危矣。我大軍當連夜起程趕往中原，只要陛下一到，到時自能震懾宵小，保我大隋江山安定，一掃群醜。”
此時的其餘大臣，一個個哪裡還管的了許多，不管從公從私來講，這洛陽都是不能丟的。洛陽天下中心。洛陽一失，天下也必然被分割成數塊，南北東西不能有效的暢通。而且洛陽一失。運河也將失去，到時連關內的長安也都將糧餉困絕，就是那些四下裡不斷反叛的農民們，朝廷也無法快速的調兵鎮壓了。
而且每個大臣的家人財產也都在京師之中，要是洛陽一失，他們一樣將是家人財產不保。沒有人肯受這樣的損失。
楊廣此時的心中也已經有些亂了，恐懼了。對著眾大臣們的提議點了點頭同意。不過此時他的滿腔都是怒火，卻也是非發洩不可。
大將軍王仁恭。現為洛陽守將，就因為兒子王信參與叛亂，被免官除爵，丟進了大獄；文士王胄、虞綽曾是大業天子為藩王時的舊臣，在楊廣當了皇帝後又成為親信，時時與之吟詩唱和，就因為平時與楊玄感交善，一併被流放徙邊：司農卿趙元淑在楊玄感起兵之前，私自放走了自遼東潛逃南歸的楊玄感之弟楊玄縱，楊廣下令將其斬首並籍沒其家：秦王楊浩也因為急報中說楊玄感有打算立其為君，被坐以諸侯交通內臣罪廢黜。兵部侍郎斛斯政與楊玄感共同謀逆，又投降了高麗，被定了個滿門抄斬。
楊廣一口氣說出了對一堆大臣們的處決，至於跟隨在他身邊的這些大臣，他卻沒有表示什麼。這一來他知道這些人是不會參與反叛的，這些人都跟在自己的身邊，他們要是參與了叛亂的話，自己說不定就回不到這裡了。二來現在求穩定的關鍵時刻，他不希望自己因為自己的猜疑是自己手下的這幫人對自己生出什麼怨憤來。
裴矩在楊廣發洩完之後，對著對著楊廣道：“陛下，如今洛陽告急，我大軍事不宜遲，當連夜啟程趕赴中原。遼東之事，不過是癬疥之疾，而中原的叛亂才是心腹之患，一刻也耽誤不得啊。所以遼東的戰事暫時可以先緩一緩，等我們平定了中原之楊逆，再派兵過遼水也急。”
剛剛還支援楊廣往遼東派兵的裴矩轉眼間就改變了主意，雖然很多人很不齒他這種見風使舵的行為，但是卻沒有人提出什麼反對意見，畢竟搞政治的人臉皮就得厚，就得懂得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裴矩之所以忽然間轉變立場，那是因為他已經看出了楊廣心中的決定。楊廣現在之所以不表態，是因為救援遼東的話題是他提出來的，如果他在出言反對的話就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這對於一個皇帝來說是最不能忍受的。
所以作為官場老狐狸的裴矩站出來替楊廣將這話給說了出來，這樣楊廣就會有一個臺階下。更重要的是裴矩是真的擔心自己家裡的情況，和林子軒這個盟友比起來，還是自己的家人要重要一些。
楊廣雖然對於裴矩如此上道很是高興，但是他心裡還是有些猶豫不決，遼東事關他的大業，可是中原的安穩，卻關係到他楊氏的江山。他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呀！
跟隨出征的關隴李閥之中的一個叫做李敏的人站出來說道：“陛下，眼下洛陽最為重要，至於遼東城陛下儘管放心，林子軒將軍完全能夠應付的過來。據臣所知。林子軒自十五歲出道一來，他所經歷的戰爭，至今未償一敗，他的功績也就只有當你的霍去病能夠與之媲美，他是我大隋近年中難得一見的不世帥才。眼下雖然兵馬不多。可卻都是精銳，當初可是只以一萬鐵騎就能衝破乙支文德八萬兵馬的。而且現在又兼之擁有遼東堅城可守，堅守幾個月當不是什麼問題。既然林將軍文武雙全，那麼兵馬不多也當不是什麼問題。臣覺得，遼東現在還有四十餘萬壯丁、輔兵，又有眾多撤軍時沒有帶走的器械鎧甲。只要陛下一道聖旨，允許林子軒將軍就地擴軍，臣相信他憑藉這些青壯即可馬上聚起十萬兵馬，到時以林大將軍之才，難道擁兵十萬。坐擁遼東堅城，還守不住半載一年的？”
楊廣點點頭道：“愛卿說的不錯，林子軒乃朕之心腹，我大隋難得的帥才，對於他的才能朕十分相信。只要給他兵，又有堅城，當可練起一支精兵，堅守待援的。就依李卿所言。許林子軒按需招募兵丁，訓練士卒，堅守待援吧。”
納言蘇威出聲道：“陛下。這個辦法好是好，可是師出無名呀！現下林子軒任左驍衛大將軍一職，可是他的部下卻仍然是從幽州帶出去的那些人。如今要繼續留守，那麼就當有名號才行。依臣之見，不如陛下授命他組建遼東行軍元帥府，命他為遼東行軍元帥。許他全權，如此當能更好的便宜行事。就是招募兵馬數量也得有個定數才行。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楊廣此時已經沒有心情計較這些了，一心只想著能早點趕回洛陽。揮揮手不耐煩的道：“那就依納言所言。林子軒功勳著著，今朕命他繼續堅守遼東，授權於其組建遼東行軍元帥府，命其為遼東行軍元帥，著升為從一品上柱國、正二品左光祿大夫、晉爵燕國公，實食封一千戶，原左驍衛大將軍之職不變，令授遼東行軍元帥。朕允他可招募民壯為軍，定額十萬人。至於遼東行軍元帥府下的各級軍職，一律由其提撥任命，再上報朝廷。朕，再許他戰時全權！許他便宜行事！”
要知道大隋立國這麼多年，能夠享受戰時全權、便宜行事的大將軍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這麼重要的權利卻被楊廣給了林子軒。楊廣根本就沒有想打自己的大嘴這麼一張，就造就了一個權臣梟雄。
虞世基作為宰相，想出言反對來著，可是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他只能閉嘴了。只能在暗地裡羨慕嫉妒恨林子軒能夠擁有這麼大權利。對於虞世基現在的地位而言，林子軒升個散官什麼的他是一點都不在意，可是一下子爵位升到了國公，還實封一千戶，且又讓他一下子統兵十萬，成為真正封疆大吏。如果這個任命是臨時的還好說，可是這個任命就這麼一直下去，那到時林子軒可就不光跳到了他們的頭上了，而是會成為那種勢大難制的權臣。自己決定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看來等到平定了中原的內亂之後，自己得想辦法聖上免了他的職位，或者讓聖上再次親征高麗。
眾隨軍大臣們，緊急商議過後，很快就制定了一整個行動劃，以保證在最快的時間內，將大兵帶回到洛陽洛陽，徹底平定這場亂事。
………
等到半夜時分，已經商議好了策略的大隋君臣們，馬上向全城的大軍釋出了啟程的命令。天空依然在下著雨，雖然不再是大雨，可是道路卻依然泥濘不堪，可是皇帝陛下卻一點餘地也沒有給大軍，命令三軍即刻啟程，如有怠慢，斬立決。
剛剛才吃飽喝足，休息了只半天的隋軍們，一個個不得不從溫暖的被窩中起來，頂著秋雨，一隊隊的按各自的旗號，排起了長隊，開始向涿郡進發，他們將在那裡，透過大運河，直下洛陽。
大雨之中，一眾大臣卻不用冒雨前行，他們全都坐著大馬車，跟隨在皇帝的車駕周圍。
“沒想到聖上今天居然親手締造了一個權臣梟雄出來，不知道他知道了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裴矩苦笑道。
馬車之中，裴蘊有些不明白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在他看來。他們裴閥已經和林子軒一條繩上的螞蚱，可以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對於林子軒的權利增長他們應該高興才是，怎麼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呢？
心中想著。嘴上就不由自主問了出來：“你好像對於這個結果不高興呀！”
“怎麼高興的起來呀！聖上的這個任命可以說是解開了林子軒身上的枷鎖，以後他將勢大難制。而我們裴氏也只能徹底的成為一個看人家臉色吃飯的家族。”裴矩苦笑一聲說道。
“勢大難制，不見得吧！我看聖上的意思是想讓林子軒在遼東當他的替死鬼。”裴蘊說道。
“你說的沒錯，如果是別人或許真的就死了，可是他們面對的是林子軒，一個能夠在任何艱苦條件下都能夠活下來的人。”裴矩看著遼東的方向說道。“說實話我到現在都看不明白他，我不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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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明白就別想，就算他的本事再大又怎麼樣，沒有世家的支援，他一樣什麼都不是。”裴蘊不屑的說道。
“對了。你說剛剛虞世基他們為什麼不反對呢？他們自從林子軒在遼東立功之後就一直在打壓他。”裴矩忽然問道。
裴蘊看著自己的哥哥笑道：“哥哥你不會連這個都沒有看出來吧！”
“我現在沒心情猜這個，你給我說說。”裴矩心中一直在想著林子軒的事，那裡有心情琢磨別人呀！
“誰都看得出來，自從接到洛陽的訊息之後，陛下心情十分不好，明顯是不願意在遼東的事情上多談。要不然，哪怕陛下對林子軒再好，也不可能如今日一樣。對他如此封賞。散官、勳職、爵位全都升了一級，還給了他這麼大的全權？他們要是不識時務的爭下去，一個不好。陛下反而把火撤到了我們頭上，那就得不償失了。而且，在他們看來，從陛下下達聖旨的那一刻林子軒已經是個死人了，你覺得讓他們和一個死人去爭那些東西有必要嗎？官職再高又如何？哪怕他就是位列三公，又能如何？到時候還不是一捧黃土。而且如今我們大軍南下中原平亂。就算馬到功成，到時再派人往遼東。這一來一往，不得好幾個月。而且。幾個月後就要進入冬季了，遼東的冬季有多冷，咱們很清楚。那可不是行軍打仗的時候，你覺得林子軒憑著那一萬兵馬，再加上四十萬農夫，能在遼東呆的下去嗎？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已經正被高麗人團團圍困，等著大軍前去接應呢？到時管他是上柱國，還是遼國公，又或者是行軍元帥。你說連人都死了，這一切有還有什麼意義？虞世基他們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不阻止的，而且他常在陛下身邊行走，這就代表了陛下的信任和親近？林子軒不過一武夫罷了，雖然能打善衝，也依然還只是一個武夫。雖然陛下很重用他，可是在虞世基他們的眼裡，林子軒根本就沒有什麼威脅，因為在陛下身邊的他們，隨時都能夠讓陛下要了他的命。”
裴世矩點點頭道：“只是他們太低估林子軒了，也低估了林子軒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不錯，所以咱們就在一旁看著他們到時候吃癟就行了。”裴蘊笑著說道。
“這林子軒的戰陣本事確實不差，而且他的那三萬幽州軍你也知道，那都是一等一的精銳。萬一到時，他沒死，那這官職升上去容易，再想降下來可就難了。擁兵十萬，這可就不是一般的將軍了。到時，他想做什麼還不就是做什麼嗎？”裴矩擔心的說道，“咱們裴家到時候該何去何從呀！”
“放心吧，他再厲害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孫武再世，武侯再生？想我大軍百萬，連攻高麗幾次都是難以攻下，這高麗可不是一盤簡單的菜。那是東北第一強族，比之突厥卻也是不逞多讓的。林子軒要是有個十幾萬的幽州軍，那還真不敢說，但是他只不過三萬精兵，哪怕以一當三、以一當五，也絕不可能擋的住遼人的報復反擊的。陛下給他如此厚賞，就是讓他死死的守在遼東城，讓大軍到時候有個落腳的地方。一旦林子軒沒有守住遼東城，你以為陛下會怎麼看他，而且就算守住遼東城，他手下的幽州軍精銳也必損失慘重，到時候他要想重新站起來還不是靠我們。”
裴世矩點點頭，嘆息聲道：“希望這次他能夠創造出一個奇蹟來，他對咱們裴家未來的大計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黑暗的雨夜之中，一排排的火把在風雨中被吹的歪歪斜斜的，一隊又一隊的隋軍士兵在黑暗中緊急行軍！一隊騎兵護送著一名隋朝官員卻朝著反方向的遼東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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