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橙……”
沈沉紅著眼,盯著她,臉上佈滿了憔悴的疲倦。
她清冷與他對視,仿若是換了一個人。
五年前的她,對著沈沉的時候,總是紅著臉盈盈的笑,爽朗可愛。
一個月之前的她,對著沈沉的時候,總是愁雲滿布,不敢正眼直視著他。
而現在,她看著他,就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
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他注意到病房裡面,躺著一個帶著氧氣面罩的小孩子,應該就是藥房主任說的看護物件。
他咬了咬牙,將想說的話吐出來。
“離婚協議……”
“我已經簽好了。”沈沉剛剛問出來,梁錦橙便回答了他。
就在兩個小時之前,她在方元給她的白皮書上簽好了字。
上面也有沈沉的簽字。
“那協議在你手上嗎?”沈沉白皙如瓷的臉上,盡是落寞。
“沒有。”梁錦橙的回答依舊淡淡,“已經交給律師處理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沈沉俊臉刷地一片慘白,鼻翼下的氣息也不穩,跟著身子在微微戰慄。
“那是她們騙我說是公司檔案需要簽名,我才籤的……”
沈氏集團的事情,他自從病了之後,就沒有再管過。
每每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都是嚴清秋和沈蕭婭出面,如果需要總裁的簽名,她們便會帶著檔案來籤。
而負責離婚的律師正是從這對母女入手,因為是淨身出戶,那兩個女人答應的很快。
便想了這個法子,讓沈沉籤了字。
梁錦橙知道沈沉想表達的無奈,看到他這個樣子,不難過是假,但事已至此,她需要做的是更狠心,“那幫我謝謝沈夫人和沈小姐吧,不然這件事情還不知道要拖多久。”
字字誅心一般,他清瘦的面龐露出愁苦的神色,薄薄的唇沒有一丁點兒血色。
“我們……”他咽了咽乾涸的喉,大手慢慢抬起,想觸碰她,卻又不那麼敢,“我們,我們還可以和好的,是嗎?”
他用著他做到最大的努力的笑,笑面向她,紅紅的眼眶裡,盈盈的淚,充滿著希冀。
“不是。”梁錦橙淺淺的應,輕輕的答,微弱的聲音露出來像是沒有經過她唇瓣的開合。
在鐵定了心要離婚的時候,她就這樣了,在面對沈沉的時候,將自我封閉起來。
沒有任何的感情和情緒。
簡單的兩個字,卻有如炮擊一樣的能量,將他的身形震得一晃。
他想開口說讓她原諒,可是……卻沒臉這樣說。
這些年的傷害,不是夢,更不是過眼雲煙。
她在一步步努力走向他的時候,他用著最最最惡毒的話來抨擊她、羞辱她,讓她一次又一次紅著眼,掉著淚。
“近幾年,我過的很難受。”
梁錦橙淡淡道:“但是五年前,因為沈沉,我又很幸福,從十五歲到二十四歲,九年的時光,除去我中間離開你的一年,四年的幸福,和四年的難過,便是抵消了吧,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堅強,更沒有辦法將過去的事情忘掉,所以希望你能夠理解我。”
說罷,梁錦橙轉身走進病房,然後關上了門。
便是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留給門外的人。
關上門,她靠在了門上,所有的偽裝頃刻間卸掉了,眼眶下一瞬便紅了起來。
……
門外,那個單薄的身影,因為沒能見到她,而在藥房外候了幾天幾夜,在關門後的一刻,眼中的光彩立即消失殆盡,沒了信念的支撐,暈倒在了地上。
其實他本該知道不對勁兒的,嚴清秋和沈蕭婭不是因為有事情要處理又怎麼會任由著他站在藥房門外,不聞不問呢。
“錦橙,錦橙……我的錦橙……”躺在地上的男人,眼中全是灰白,嘴角卻還在喃呢。
腦海中閃過一幅又一幅畫面。
她被嚴清秋和沈蕭婭指著鼻子罵賤人。
“管不住丈夫,真不知道沈家娶你有什麼用?吃喝等死嗎?”耳邊一聲尖銳,梁錦橙依舊低著頭,恭敬的半彎腰身,站了起來。
等嚴清秋走安坐在了沙發上,她便是俯身去倒茶水,“媽,喝茶!”
嚴清秋端起了水杯,看著騰騰的熱氣,眉眼皺起,斜視了低頭的梁錦橙,看著她一臉的面無表情,沒來由的心煩,想找她撒氣,毫不猶豫的帶水連杯的扔到了梁錦橙身上。
“這麼燙的水,你讓我怎麼喝!”
“啊……”一聲低呼,梁錦橙立即緊閉了嘴唇,小臉緊巴巴的皺起,痛苦不言而喻!
嚴清秋最討厭人亂叫。
那是剛剛燒開的水,潑到梁錦橙頸項處,立即紅了一大塊,她倒吸一口涼氣,隱忍著劇痛,輕聲細語道:“媽,我去一下洗手間。”
沒聽到梁錦橙直接認錯,卻是要去洗手間,嚴清秋順勢更不耐,“去廁所做什麼,杯子碎了,還不趕緊收拾乾淨,不然你還想等著我來收拾?”
梁錦橙欲往洗手間的腳步頓了頓,閉了閉眼,細語道:“我現在就收拾。”
於是去了雜物間,拿來了垃圾桶和笤帚,將那碎片收拾乾淨。
只是將工具放回去,再準備去洗手間的時候,嚴清秋又發話了,“地上肯定還有玻璃碎末,你準備怎麼清理?”
梁錦橙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只得應答,“我去拿手套清理下。”
“手套,怎麼能夠清理乾淨?”嚴清秋抿了一口茶水,經過剛才那麼鬧騰,茶水現在已經溫熱。
梁錦橙會意,走到沙發面前,慢慢蹲下,赤手開始在地上摸索。
蹲下對她來說還是十分吃力,只得膝蓋跪在了地上。
嚴清秋端坐如太后,她則是卑微到了塵埃。
“嘶……”她冷抽一口氣,將手掌平鋪開來。
果真在地上找到了一塊極其細小的玻璃渣,那玻璃渣尖銳,將她的手掌劃開了兩公分,也索性那玻璃渣塊兒細小,才沒有讓傷口有多深。
只是那鮮紅的血,還是滴落在了光潔的可以照出人影的地板上。
“嘖,真晦氣!”嚴清秋像是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般,嫌棄的道了一句,便是移開了自己身形,向陽臺去了。
梁錦橙深吸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卻是發覺雙腿麻木,然而抬眼,正好看到了在二樓走廊上端著紅酒杯的沈沉。
她盈盈的眼看著他,眼中是希冀,他睨著眼睛看向她,眼中是冰冷到極致的冷漠。
和方才梁錦橙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轍。
緊接著,在沈沉的身後走出了一個妙齡女子,身上只圍著浴巾,從他身後抱住了他的腰身。
那一刻,沈沉清晰的看到梁錦橙的小臉倏地慘白,匍匐在地的樣子就像是池塘裡的一枝慘白的荷葉。
“阿沉,你在看什麼呢?”那女人問沈沉,跟著沈沉的目光一起看了下去,看到了梁錦橙,“呵呵,你們家傭人還長得挺好看的嘛,怪不得讓你看這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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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挑眉一笑,一口將杯中的酒飲進,“怎麼,這就吃醋了?”
“哼,還不讓吃醋嘛,你這個沒良心的。”
“還生氣了?”沈沉一把攬過女人的水蛇腰。
女人拿過他手上的酒杯,隨手將杯子朝著一樓扔了出去,然後嬌嗔的道,“你讓她將地板徒手清理乾淨,我就不生氣了。”
沈沉溫柔一笑,在女人臉上親了一口,“這本就是她分內的事。”
然後冷聲對梁金成說:“聽到了嗎,清理乾淨。”
“呵,你們家的傭人脾氣還挺大,都不應答你的話。”
沈沉不知道梁錦橙在想什麼,只看到她紅著眼睛,強忍著淚不流出來,看著自己,怔怔的答道:“好,我知道了。”
她那個時候很痛的吧,很痛很痛吧。
不光是手上的傷,還有那顆心。
當梁錦橙跟他說離婚的時候,他的心也好疼,好疼好疼。
剛才梁錦橙說不會和好的時候,他的心臟簡直要疼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錦橙,我的錦橙……”
柳素素看著床上囈語的沈沉,淚水像下雨一樣,不能自己。
嚴清秋看著自己的兒子躺在病床上,哪能不難受,眼眶一緊,也有流淚的衝動。
沈蕭婭抽泣了兩聲,責怪道:“肯定又是梁錦橙這個賤人在整什麼么蛾子。”
“剛剛律師將離婚協議書拿來的時候,我不在,肯定被你弟弟看到了!”
沈蕭婭抹趕緊眼角的淚,“梁錦橙那個賤人,纏著我弟弟不說,還霸這宋軼賢,媽,這個事情我們不能就這樣放過了。”
“不這樣放過,你還想怎麼樣,梁錦橙能整事情,還不都是因為你弟弟對她戀戀不忘。”說著撇了身旁的柳素素一眼,諷刺道,“同樣是女人,難道你就搞不定的阿沉,讓他對梁錦橙那個女人徹底死心?”
柳素素愣愣的看著嚴清秋,身子在抽搐,“媽,我會爭取。”
“爭取,什麼爭取,我要的是你肯定一定能夠做到,不然你也休想進我們沈家的門,我們家阿沉就算是二婚,也不知道多少豪門貴小姐想趕著進門。”
“要孩子,孩子也沒了,要身份不過是個私生女,現在連阿沉的心也抓不住,也不知道有個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