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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轉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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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佶的確是天還未曾全亮就已經回到了禁中。禁中格局,前半部分會通門宣佑門直入就是紫宸殿,崇政殿,景福殿,延和殿等一系列正常用來理政舉行儀式常朝之內的宮室。再過一道拱辰門才是真正的內宮。內宮一系列宮室總稱為延福宮,格局並不甚大。所以趙佶這位貪圖享受,崇尚奢華的官家才即位之初,就開始營造艮嶽。

趙佶回到延福宮自家寢殿,就開始傳召諸人。他本意也的確不想鬧得太大。內諸省相關負責儀仗鹵簿的人等,再加上禮部相關人等商議一下大概儀注。御前諸班直一直隨身,有個幾百人的儀衛隨同出行也就夠了。他往常遊幸大臣私邸,也差不多就是這個規模,一切都是駕輕就熟。更不用說球市子那裡都是禁軍將門世家在維持,都是天家鷹犬,十幾代結親下來的,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稍稍隆重一點,也是因為畢竟是與民同樂的場合,總要鄭重一些哦,以示天家威嚴。還有一點也是因為畢竟顧及梁師成這個老臣之心,太過於大張旗鼓了,拿掃他面子實在就太厲害了。

基本上趙佶還是用一種遊幸大臣私邸的心態,來安排明日之事的。

趙佶回到延福宮,安排這明日一切。說實在的,還是頗為興致勃勃。方臘起事再加上伐燕戰事,前後加起來差不多有三年。面子上趙佶也得擺出儉省模樣,減少遊宴享樂,以示賢德。每年金明池和上元節的兩次與民同樂的高會,也都縮減規模,草草瞭解。鎮日裡就在宮觀和艮嶽裡面打轉,新的宮室無法營造,大熱鬧場面再難維持,賞賜也不能無度。讓趙佶已然覺得悶得慌了。

他是貪新鮮愛熱鬧的性子,球市子這般絕對新鮮繁盛的所在。苦悶之久以後,如何能沒有興趣?更兼這個球市子今後大半差不多就是天家私產了。一年兩三百萬貫的收入流向內庫,這是足可耀花此刻大宋天子眼的一筆鉅額收入,想及這一切不過巡幸一次就能到手,讓趙佶如何能不興致勃勃?

(提到這裡不能不說明一句,中世紀,哪怕是大宋,國家動員財政的能力,組織起國家財政收入的能力,也遠遠不能和現代社會相比。比如當今天朝,gdp是四十萬億左右,財政收入接近十萬億,動員組織國家財政收入可以達到百分之二十五的比例。而大宋連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未必能夠達到。所以後世單憑個人甚或組織,在龐大的國家財政面前不算什麼。而在中世紀,正因為這種動員組織能力的差別,大量財富淤積在民間,並不能動員出來,經常出現富可敵國的個人或者組織——宋時還算好的了,有宋以降,一代比一代的動員組織國家財富能力更差。元代不論,基本上不是正常的國家體系。明朝政府常常比民間窮,我煌煌大清,gdp號稱全球第一的時候,財政收入遠遠比不過經過近代化工業革命洗禮的西方小國,這都是明證——所以蕭言利用超時代的經營組織手段,在汴梁吸納沉澱在民間的鉅額財富,一下子經營出這麼大的現金流,的確是非常驚人的一個數字。所以才能一下打動趙佶。

大宋此刻近億貫的財政收入,是靠著幾十萬人的官僚公務員隊伍才組織起來的。大半也被這支官僚公務員隊伍自身消耗了。加上養軍之費等等必不可少的開支。這億貫的收入絕大部分是死的,是指定了用途的。其間可以騰挪的活錢並沒有多少。趙佶任用東南應奉局,雖然每年組織起幾百萬貫頂峰接近千萬貫的活錢收入,但是這是付出了巨大的政治代價,頂著很大壓力的。更不用說這幾百萬貫上千萬貫,其間很多也還是實物,並不全都是現金流。蕭言用如許少的資源投入,完全沒有什麼政治代價,組織起這麼大一筆現金流收入。只要應用得當,足可在這個時代立身了。而所謂應用得當,就是果斷的抱上那條最粗的腿——現在就是趙佶。

所謂大宋億貫財政收入,如此富庶,蕭言幾百萬貫就讓趙佶刮目相看,決定力挺。是不是太過兒戲了一些。古今差異不同,讀者諸君自會明察——奧斯卡按)興致勃勃之下,趙佶也不是沒有想到,梁師成必然會有的反彈。但是趙佶一向自詡聰明,凡是自負聰明之輩,一向都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更不用說他是天子,萬人之上。對梁師成寵信,對他隔絕中外不聞不問。那時是因為覺得梁師成作為符合他趙佶的利益。所以才默許梁師成行事,現在時勢易移,自然就得按照自家心思行事。梁師成一向深通自己心意,不見得會來面爭罷?如果他安穩不理,趙佶也想著,日後好好撫慰這位忠心臣子一番,必不讓他損了多少體面。

正因為這一切,趙佶才悄悄回宮。往常這一切必然是交代給梁師成去操持,他才不煩那個神呢。現在卻快手快腳,一切都繞過梁師成佈置下去。自家就在延福宮中寢殿內,尋了一個靜室養靜,昨夜辛苦,損耗元氣不少,有礙道君修行。趕緊再養靜一番,補上功課。吩咐內使,誰來都不必通傳。堂堂國君,竟然效了鴕鳥狀。自家行事之輕易之覺得眼睛瞧不見就不是麻煩,趙佶渾然沒有察覺出來。

靜室養靜的這個鴕鳥狀,也沒維持多久。趙佶正在蒲團上盤膝而坐,雙目微閉,五心向天。感受金丹在漸次凝結在丹田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輕輕的響動。趙佶頓時被驚動,一下就覺得無法收束心神,睜眼怒道:“卻是誰在嘈號?是不是想去監淨軍那裡走一遭了?”

旁邊是一個同樣一身道裝打扮的小黃門,匍匐在地上低聲回稟:“官家,梁宮觀在外求見。”

趙佶先是心頭嘆息:“這梁師成,也是朕身邊老人了。如何能不曉得朕的心意?閉上眼睛也就罷了,朕日後豈能虧待你?還是尋上門來!臣子一得寵信,往往就有失分寸,看來也免不了蔡京故事!”

面上卻睜眼怒道:“朕的吩咐,不是誰人來都不許攪擾的麼?”

小黃門伏在地上,抬首訝然。雖然未曾說話,但是睜大的眼睛就表明一個意思。梁宮觀在官家心中,豈是旁人可言?官家往常也常常養靜,不許旁人打擾,但是梁宮觀一到,仍然通傳無礙,今日不過也是一般行事罷了。

看到小黃門這個表情,趙佶心中莫名惱怒更是騰起。但是今日行事,已經算掃了梁師成面子。不能再為難這位臣下過甚,畢竟他還離梁師成不得。單是沒有人幫他提點這些宮觀,就要誤他修道程序不淺!

當下重重哼了一聲,從蒲團上起身。踢了那趴著的小黃門一腳:“著他在寢殿書房等候!這麼大一個汴梁,朕想尋一個避囂之所,就這般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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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黃門受了一腳,連滾帶爬的起來,連忙去通稟梁師成在寢殿書房等候聖駕。趙佶也不換身上道裝,只是摘了道冠。稍稍整理一下儀容。大袖飄飄,緩步而朝寢殿書房而去。

趙佶已經算是很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來到寢殿書房之後,看到梁師成已經免冠深深拜伏在地,還是忍不住愧疚之心大起。心裡面嘀咕,這老貨,頭髮也斑白成這等模樣了!

想起梁師成自從得用之後,一切都是盡心竭力。提點宮觀是他本分不必說了,幾十家宮觀,都為他所照應得好好的,這麼多不在班的道官,也是他出資奉養。開爐煉丹,不管怎麼珍稀的材料,都未曾斷了供應。單單這提點宮觀,這麼些年下來,幾百萬貫這老貨也貼出來了。

更不用說當蔡京勢大,趙佶都有些對朝局排程失靈的時候。又是梁師成頂在前面,從蔡京班底中將王黼童貫之輩拉過來,在朝和蔡京形成分庭抗禮之勢。最終讓蔡京去相,氣焰也隨之大減。這兩年戰火不休,起意出軍是快意事,但是一直維持大軍在外,就是異常繁難的事情了,趙佶自然不會有那個耐心時時去應對處置。都是梁師成與王黼應付這一切,雖然的確應付得不好,要不是蕭言橫空出世,一場伐燕戰事還不知道該怎樣收場。可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幾年,自家身邊,真是須臾離這老貨不得!

自己決定為蕭言撐腰,是不是決斷得太過輕易了?要是這老貨因為顏面大損,從此撂了挑子,又該當如何?

趙佶一則對自己信重的臣下,的確厚道。二則是是心性實在太過輕易。梁師成在這裡恭謹拜伏等候,原來算是拿得定定的心思,現在又活動起來。當下忍不住就長嘆一聲:“起來再說話罷,今日這事,的確來得是有些倉促!”

~~~~~~~~~~~~~~~~~~~~~~~~~~~~~~~~~~~~~~~~~~~~~~~~~~~~~~~~~~~~梁師成拜伏在地上,聽到趙佶一聲嘆息,頓時心中就是大定。

蕭言和李師師聯手,的確將趙佶揣摩得不淺。但是梁師成對趙佶的揣摩把握,又何嘗不是已然爐火純青?

蕭言怎麼溝通李師師門路,最後自達於官家面前。這個可以先不論了。事情反正都已然發生,在這個上面糾纏太沒意思。要緊的是,蕭言可以打動官家的是什麼?

說什麼平燕大功,有整軍練軍的本事。對這位官家來說就是笑話。雖然官家近來也知道要整練禁軍,好拱衛汴梁安全。但是官家對軍伍之事的全部瞭解,大概就是每年金明池一會中看都門禁軍舞弄團牌,龍舟競標,諸般雜耍,赤膊對撲上頭。對於都門禁軍到底朽劣到何等程度,要整治起來到底有多繁難,完全不明白其中深淺。在官家看來,只要念及了這個,只要狠心整治一下,馬上就能改觀。蕭言固然有這個本事,大宋之大,再找幾個其他人選,也並不見得有多麻煩。

不在這個軍伍之事上頭,那就只能是財計上面打動眼前這位官家了!梁師成如何不能知道,眼前這位官家道骨仙風的姿容之下,純然就是一顆逐利享樂之心。銅臭氣只怕比常人還要大些,端王潛邸的時候最親善的就是那位風流小王都尉,學了豪奢享用的全掛子本事,俸祿就是如此,常常窘迫難堪。得承大統之後,對這財計上面的事情就越發的變本加厲。但凡在他手裡得寵的人,就繞不出在財計兩字上下功夫。

自家生財本事,說實在的著實一般。無非捨得貼本而已,少了朱緬之後,已經漸漸有貼不動的架勢。官家對近年窘迫,也常自鬱郁。而蕭言初抵汴梁,兩月之間就經營出一大注財源,定然是以這注財源自效。才一下打動了官家!

想來也是好笑,自己決定斷然對蕭言下手。也泰半是因為蕭言突然經營起這注財源。也想收入囊中來逐年貼補官家耗費,以便於自身固寵。結果蕭言有不下於他們這些權臣的倖進本事,一下找準官家命門,不經他的手,全然報效到官家面前!

來時路上,梁師成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未嘗不暗自後悔,當日還不如和官家明說。逐出蕭言,可得這麼大一筆財源,可入官家內庫。現下就哪裡會有這般麻煩!不過梁師成也絕不會怪自己其實貪利之心比官家也差不到哪裡去,費這麼大勁對付蕭言,自己不得好處,全然為官家白忙,又怎麼甘心?

但是現在再說這個,也是晚了。關鍵是自家該如何是好,才能挽回這局面!

梁師成心下雪亮,要是自家恃寵來尋趙佶,對這件事情呶呶爭辯。徒然會惱了眼前這位官家。趙佶對財貨看得重,可不會輕易撒手。說不定還會怨及自家恃寵而驕。官家雖然以厚道著稱,可是細論天家本性,在這個位置的,臣下一旦有不馴之態,在這上頭官家歸根結底還是涼薄!到時候只怕結局更差。

所有一切,只能放軟姿態,徐徐圖之。擺出一副待罪模樣,只要自己信重臣子還是一副馴服的模樣。這官家總是還念舊的。總會念及自家以前好處,慢慢的再下說辭罷。

聽到趙佶叫他起身,梁師成反而更伏得低了一些:“微臣罪重,豈能不自知?近日行事,多有操切獨斷之處。蕭言此子,雖然去向牽繫汴梁朝局不淺,然則畢竟是平燕功臣,這處斷之權,非人臣所能自操。微臣心念官家日理萬機,宵衣旰食。雖有為官家分憂之心,卻難免有擅權之譏…………凡此種種,細思之讓臣寧不毛骨悚然?如此行事,當得官家重重降罪!”

趙佶聽到梁師成這番話,心裡大是慰貼。梁師成隔絕中外,他雖然眼睜眼閉,但是心下還是不甚舒服的。雖然自信自己一句話,梁師成再大權勢也只能遠竄,一切都還在人君掌握之中。但是臣下如此,心裡面豈能不嘀咕兩句?現在梁師成一副順服待罪模樣,大是滿足了他一切盡在掌握的虛榮心。當下就笑道:“起來罷,你這老貨。你我君臣相得,你為朕分憂,朕還信你不過?然則朕雖然對小事撒手,可朝中一切,都還在洞鑑當中。你有辦得不是處,朕自然要查遺補缺,親自料理了。你有這番謹慎之心,就能全君臣始終,何必這個模樣?也是身登士大夫籍的了,這般長久伏著,成什麼樣子?就是天家,也沒有這般對大臣的道理。”

梁師成又深深行個大禮,這才恭謹起身。垂手侍立。這個時候,他就等趙佶先說起蕭言這個話頭。

果然趙佶沉吟一下,為難的皺皺眉頭,緩緩開口:“蕭言此人,的確有行事莽撞處。燕地一場戰事下來,未嘗沒有結黨自固的形跡。細論起來,的確有點跋扈不馴的情狀。然則他畢竟是南歸之人,也算是一片拳拳忠心。太過於求全責備,不是朝廷善待遠來之人的道理………………而且所謂結黨,他一南來之人,毫無根基,這麼些時日,又能到何種地步?訓誡一番,也就罷了。此人頗有些才幹,朕的確是想略略用他一用…………”

趙佶一邊說,一邊在寬大的書房內踱步,搜索枯腸,組織詞句。不僅要慰籍梁師成之心,還要讓他保全重用蕭言為他聚財的行徑顯得正大光明。只怕好久都未曾這樣用過心思了。

“…………蕭某人的確是太師保全下來的,能全平燕功名,也少不了太師的支撐。與西軍諸位節臣往還,也頗讓人凜惕。你全力要逐蕭某人出外,並沒有錯處。也是為了朝局平穩著想,如今朝局,實在是再亂不得了…………然則觀他近來在汴梁,還算安份,並沒有奔走哪家權貴門下。一心只是自達於朕面前,也算是有些孤臣心腸…………平燕功臣不賞,說出來畢竟傷朝廷體面,也傷朕的體面。朕也思量過他的用處,無非都是在整軍練軍上頭,都門禁軍,也著實需要整練一下了……………………然則一旦整練軍馬,就要有大量錢財支撐。老弱要遣散,缺額要補足。一應軍資器械,也得重新整理。朝廷支撐現在局面,都頗為難。到哪裡生這筆財源來?更不用說現在河北燕地要開鎮,河東也要開鎮。朝廷財計實在是左支右絀,捉衿見肘啊…………蕭某人經營似乎也有小小手段,天下諸軍都能經營諸務回易贍軍,也責他就是如此罷了。說不定就能彌縫朝廷這些缺額不少…………而且聽說他與都門禁軍將門關係不錯,這是好事,都門禁軍將門,都是天家鷹犬,再放心不過的屏藩之臣,與他們交接,豈不是好過與西軍帥臣往還?人和如此,行整練禁軍事想必也順手許多。既然如此,不如試用他一下,看看如何便是。朕這個想頭,也是深思熟慮之後的舉動…………”

說到這裡,趙佶忍不住舒了一口氣,殫精竭慮,總算將為什麼要任用蕭言給說圓了。細細一想,忍不住還覺得頗有道理。用蕭言的確不僅僅是可以應奉內庫,似乎在整練禁軍上他也能派些用場。有禁軍將門這麼多人平衡蕭言,也不用擔心他和西軍那些帥臣的關係了。自家這番決斷,倒是一舉兩得。

接下來就該是怎麼安撫梁師成了。

趙佶停下腳步,溫顏看著梁師成,笑道:“…………卻是有些傷了你的體面。畢竟你也是一番苦心,要維繫這朝局麼!蕭言出外讓他磨礪一下,也絕不能算錯。此等南歸之臣,不細細打磨一番,原也不能放心任用。但是朝局如此,有的時候也不能按照常理來行事了………留用蕭言,他必然自效之心甚烈,禁軍整練,想必很快就有個眉目。到時再讓他出外,養養資序,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明日你陪朕一起去球市子便罷,讓蕭言重重給你見禮,讓天下人知道,只是你不與這等南歸之人計較,暫且用他所長,容他所短就是了…………改日朕再臨幸你的私邸,痛樂一場如何?樞府現在位置虛懸已久,這是要緊兩府位置,又要擔起整練都門禁軍的大事起來,你是留心朝臣的朕之得力輔翼,可有什麼人選進於朕前?儘管說來,朕必然優容處斷…………”

這就是趙佶給梁師成開出的好處了,一則是與他同時出現在球市子,表明並不因為留用蕭言而生分了梁師成。顯出是他梁師成大度放過蕭言一馬,而不是在官家硬是否決了他的決斷。二就是樞府位置,由梁師成安插他一黨人選。雖然現在樞府位置已經大大削弱,遠遠不如東府政事堂那般要緊,甚而還不如三司使,但是畢竟是兩府之一,讓梁師成安插私人,也是極大的體面。

趙佶自覺得已經安排得面面俱到,平日裡雖然悠閒懶理朝政。可一旦出手,就能將一團亂麻也似的朝局理得妥妥當當,四下平穩。當下真有點志滿意得,緩緩踱步走開,顧盼之間,覺得自己極是英明神武,這國事,稍稍用些心思就能了結了。誰還能說自己倦政?自己什麼都包辦了,還要你們這些臣下做什麼?

梁師成卻是心下冷笑,自己陪趙佶親臨球市子,那才是活生生的打臉!而且一個樞府位置算什麼?黨爭當中,看的都是勢頭。自己連一個蕭言都對付不了,這勢頭頓時就弱了,到時候樞府多一個私人,而原來班底當中投效到另外一黨去的只怕更多。那時候自己才是難以翻身!

現在就是叫勁的時候,不管趙佶心意如何,自己無論如何都得爭上一爭!

梁師成面上,仍然是誠惶誠恐,叉手行禮下去:“官家如此周全下臣,微臣如何敢以克當?官家安排,自然是沒有錯處的,微臣一切凜遵就是。微臣今日如此,都是官家一手賞拔出來的,常感無以自效,官家還談什麼微臣的體面?官家聖心不為俗事煩憂,大宋昇平,就是微臣的體面了…………只是微臣愚魯,雖經官家開解,總還有一點擔憂疑惑處,聖明無過官家,這點擔憂疑惑處,必然也在官家燭照之中。”

趙佶本來聽梁師成前面幾句,心下滿意,覺得這梁師成算是服軟了。這般顧及自家天子顏面,的確是難得純臣。接下來尾巴上卻又帶了一句,忍不住微微就有些不耐煩。心下思量,若不是看著你這老貨顏面,自家何曾這般委曲求全,分說這麼多?也未免太沒有眼色了一些。

當下語調就微微有些冰冷,淡淡道:“朕與你之間,君臣相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儘管說就是。”

梁師成恭謹站立,低低垂首,說話的聲音也並不高,但是每一句都是觸目驚心:“………蕭言此子的確頗有才幹,否則怎麼能獨得平燕大功?更不用說在汴梁,短短時日,還能經營起一樁事業出來…………然則微臣總是覺得,蕭言此子,身為文臣,一旦領整練禁軍事,必然也在樞府相當要害位置上面。國朝百餘年來,未有文臣與武臣如此相得之輩,更兼他是南來之人,微臣未免就多了一些提防。若然真讓蕭言在這要害位置之上,將來如何,實難預料。微臣原本計議讓他出外,除防備他結黨投效朝中某位重臣之外,也就是在這上頭防微杜漸…………然則微臣處斷不當,此刻還要勞煩官家為微臣彌補缺漏,深感惶恐無地。其間罪衍,還請官家重重責罰。”

這一席話,讓趙佶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頓時就冷了下去。臉上神情也僵住了。一時間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梁師成這抓緊最後機會的進言,告得極刁,也極誅心!

大宋祖制,就是以文馭武,這上面防閒乃是家法。趙佶既然身為大宋官家,這基本的自覺還是不會丟下的。大宋歷代,抬高文臣士大夫地位,壓制武臣。文武之間,不互相視為寇仇也差不多了。文臣士大夫憑藉天家優容,從來未曾將武臣放在眼中,只是排程使用。別看士大夫之間爭鬥,不僅性命無憂,就是家產也不用擔心被對方攘奪了。但是文臣殺起武夫來,絲毫沒有手軟的時候。

武臣雖然在文臣士大夫的全面壓制下乖乖聽命,可是與文臣隔閡極深,絕不和這些大頭巾搞到一處去。

如此文武相隔,文臣勢大,武臣真正依靠的只有天家,天家也只和武臣結親。如此格局,維持了大宋百餘年的平安。

可是蕭言實在和這些武臣搞得關係太好了,他拉攏武臣的本事也實在是太出挑了。在燕地的時候,和現在朝廷異常防備的西軍帥臣,好得穿一條褲子也似。他回到汴梁受到百般戒備,也未嘗沒有和西軍帥臣關係深厚的牽累。

都門禁軍將門世家,向來都是天家鷹犬。和文臣怎麼也尿不到一個壺裡去。蕭言卻談笑間就和他們打成一團,現在還共同將生意做得不亦樂乎。要是他在樞府要害位置上,還會如何?樞府可是有調兵之權的!

如果說梁師成此前對付蕭言手段,還讓人有保全的餘地。哪天梁師成自家心下怠了,蕭言說不定還有些微翻身的機會。現在梁師成這般舉動,就是將蕭言朝狄武襄的結局上面逼去!

木有**之輩果然是陰微到了極處之人,輕易開罪不得。一旦得罪狠了,報復起來也是兇狠無比。

寢殿書房當中,頓時一片安安靜靜。氣氛卻在暗中繃緊,連在門外侍立的小黃門的呼吸之聲,似乎都清晰可辨。

~~~~~~~~~~~~~~~~~~~~~~~~~~~~~~~~~~~~~~~~~~~~~~~~~~~~~~~~~~~~~這一次趙佶思量的時間卻是很長,長得連梁師成都覺得有點惴惴而不自安了。良久良久,才聽到趙佶輕聲問道:“若是這球市子,交給你梁某人營運,一年當中,當能應奉多少?”

梁師成頓時打起了精神,這就是趙佶難得說出掏心窩子的實話了。趙佶實在是關注球市子帶來的這筆財源,特別是在江南殘破,民心不附,東南應奉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開張的時候!

自己一番話,已經又成功招起了趙佶的顧慮,雖然在趙佶看來,一切還都在掌握,蕭言也不至於危險若此——大宋還未曾出過這般人物。以趙佶的自負聰明,更不覺得自己將來會應付不了。但是身為君王,無論如何都得有防閒之心,但有顧慮,不用便是。

可是這位官家,卻又將錢財看得極重。方臘起事之後還保全朱緬就是明證。實在是捨不得那一大注財源,只要自己開的盤子,都超過蕭言開的盤口就成!

想到這裡,梁師成就忍不住大是後悔。怎麼不去打聽一下蕭言到底開了多少盤口?不過他也打聽不到就是,昨夜密探,就蕭言趙佶兩人而已。這個數字,只是在趙佶胸中不斷轉著。

梁師成頓時激烈的思索起來,球市子利益雖大,但是其間牽扯的人物也盤根錯節。都是輕易開罪不得的,特別是禁中諸位,自己寵信再深,也架不住日日的枕頭風。他們這等倖臣立身靠的不是本事,權位全在官家的寵信上。一旦失寵,還不如有理財手段的蔡京。往常結交禁中諸位還來不及,哪裡敢在這利益上頭開罪他們?

皇權越重,天子身邊日日親近的親信人就跟著水漲船高,這是不移的道理。大宋以往君王與士大夫共治,朝廷重臣可以呵斥禁中諸人,可以讓太后撤簾。現在趙佶身邊都是倖進之臣,雖然把持朝政,威風不下前朝重臣,卻再也不敢開罪禁中諸位了。

不僅僅是禁中,那些禁軍將門也是一般。誰和禁中沒有勾連?誰知道他們所得,有多少是獻給禁中諸位的?他們那裡,也輕易動不得。

能指望的,就是蕭言那兩成。自家說定的只有一成半,現下又生了這個變故,自己已經算是小挫威風,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

自己也曾和手下通經營之道的人估算過球市子收益,一年淨利,當在六七百萬貫之間。不少都是仰仗蕭言這千奇百怪的手段才經營出來的,蕭言去後,了不得就是持平。自家還是算一成半罷,按高裡算,可以到手的不過一百零五萬貫。自家也要用許多人,而且討好官家,賠累已經太重,要是報高了,百上加斤,更吃不消。

想必蕭言此子,才到汴梁,又是個沒家底的,怎麼也要為自己集聚一些。能拿出一半七十萬貫應奉官家,已經算是了不得了。自家咬咬牙,報個八十萬貫便罷!

當年東南應奉局,除了花石綱等實物之外,一年現錢,頂峰時候也不過兩百餘萬貫。八十萬貫,著實不算少了!

梁師成再沒有想到,蕭言堅信只要自己還在位置,只要把持著球市子經營大權,依靠著如此深厚的背景。還有無數手段可以將汴梁乃至大宋淤積的巨量財富吸收出來,也不是單單依靠足球聯盟而已。已經向趙佶許下了一年兩百五十萬貫至少,將來還大有加增的盤口!就算知道,他也未必敢跟。梁師成能拿出的現錢就是兩百多萬,現在還押在禁中諸人那裡。這麼大數字,他得如何搜刮,才賠補得起?

兩百五十萬貫是何等概念,伐燕戰事打了兩年,耗資六千萬貫。這是供養十幾萬軍隊來回走了上萬里路,動員了三路幾十萬民夫,幾萬騾馬,無數車船,還有無數官吏在其間插手分肥才花出去的。引得天下騷然,現在元氣還未曾恢復過來。

這是大宋一年財政收入的四十分之一,風不動水不起的,就送到趙佶私庫!

梁師成在那裡思前想後,想得自己冷汗都下來了。似乎都能感覺到趙佶那不耐煩的微微怒意,低聲道:“若是交給臣來營運,一年應奉內庫八十萬貫可保。”

這句話他說得嗓子都有些抖了,以隱相之尊,竟然難得的沒有底氣。

趙佶低低的哼了一聲,負手未曾說話。這個數字,與他料想的差距實在太大。要是百五十之數,說不定他就做決斷了。現下卻怎生都難以委決。梁師成這般氣魄,和蕭言昨夜的許諾實在差得太遠。他也深知,梁師成是個不怎麼會理財生髮的人。不然他為什麼用蔡京,用朱緬?而蕭言,卻是已經證明了他在這方面上的本事。

可這老貨防閒之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啊…………這可是關係著祖傳家法的大事!

一時間趙佶咬著牙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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