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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劇本中的變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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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五年二月十五,燕雲克復之後,遼人餘孽亂生。

其適時也,遼人餘孽舉兵四出,聲勢浩大,何止十萬?契丹遺種,斬木為兵。奚人劫餘,以身為盾。遼人治下門戶貴盛者,不論渤海漢兒蒙古,皆望風從之,分道四掠。其間主持者,正遼人林牙號耶律大石者,大石威望素著,善撫士民,更有能戰之名。此前遼人內爭,大石去職,遼人多有哭者,以為國亡無日。燕京大火,大石亡其蹤跡,孰料竟潛伏邊地,收拾餘燼,突然舉事。

其適時也,四下歸宋郡縣塢壁堡寨,紛紛告急於燕京。遼人餘孽渾不顧生死,以老弱填溝渠,以性命當刀矛箭矢,舉事之初,即破郡縣塢壁堡寨凡數十,燕地大震。大宋燕地能戰之軍凡兩。曰西軍者,久戰兵疲,不得犒賞,都門錦衣繡使,尚有諸多挑剔。西軍氣沮,數萬大軍頓於燕京,拒不赴援。曰神武常勝軍者,蕭郡王南歸之人,頗受疑忌,遠避檀州,雖亂起之時竭力自效,典兵四討,然則奈遼人餘孽報必死之心,聲勢浩大何?

其適時也,燕地亂事傳至都門,舉國震動。識者謂六千萬脂膏,數萬長征健兒白骨,只恐一朝成為虛擲,更深恐之數萬精銳,耗於燕地,大宋則無一可戰之軍,更兼門戶大開,國事糜爛,恐有不忍言之事…………”

————引自《大宋宣和北地述異》

~~~~~~~~~~~~~~~~~~~~~~~~~~~~~~~~~~~~~~~~~~~~~~~~~~~無數急報,在這幾天內紛紛的傳進了燕京城中。有的是離燕京比較近的州郡,既然已經投效大宋,自然就向燕京報急。有的地方明明離檀州更近一些,那裡也有一支軍馬,卻不知道為什麼,偏偏要將急報送到燕京城來。不過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追究這個!

對於集結於燕京城的西軍上下來說,除了深知內情的少數幾個人。克復燕京之後一直過得有點懶洋洋的西軍上下頓時就緊張起來,沒想到以為死挺了的遼人,竟然又死灰復燃,一下搞起來這麼大的聲勢!

燕京內外,全部戒嚴,四門緊閉。燕京左近西軍營寨,全都加派人手值守。營寨防禦,加倍整治。燕京四下那些才安頓不久的流民百姓,又紛紛逃入燕京城中。此時燕京城也只開一門接納這些流民百姓入城,而且入夜就立即關閉。這些紛紛逃難而來的百姓們,就在城門口風餐露宿的等候,這世道誰也不知道怎麼了,以為松了一口氣,接著又是刀兵四起!其他地方不敢說,這燕京城有幾萬大宋精兵,還有修整完善大半的堅固城牆,總會沒事罷?但願此次也是燕地最後一場亂事了,不然老百姓們真的沒有活路了!

全軍警戒森嚴,城牆垛口全部有人值守,守具全部由民夫不斷的搬上城頭。城門外聚集的大批百姓眼巴巴的等待著入城,再加上不斷馳來的急報傳騎,一下子就讓燕京難得的一兩個月昇平氣氛消散無遺,每個人身處其間,都不由自主的繃緊了神經。西軍諸位相公重將這般鄭重的應對,看來這場亂事還當真不小!

前兩天汴梁使節到來,營中風傳的訊息很是不妙。蕭宣贊這般一等一的英雄,被逼去了檀州避禍。老種相公在城門口就惡了兩位使節。汴梁使者到來,沒有加以宣慰百戰餘生之士,倒是諸多挑剔。犒賞也沒有隨使節到來,只推是隨後就要運到。照理說使節到來,第一時間就要傳來諸將的封賞,從老種相公起一直到下面的使臣,都是封賞有差,該升升,該賞賞。就算錢帛在路上,可是這不要錢的超轉官階,封贈名銜也應該就很快下來。偏偏此次是絕無訊息!營中風傳,朝廷看著西軍打了這麼一場戰事下來,還保有相當實力,很是不願,說什麼也要死死的壓制住西軍,至於蕭宣贊,更不用說了,惡了童宣帥,他一個南歸之臣,朝中無依無靠,能得保首領就算不錯,哪裡還談得上封賞他那場奇功?

西軍上下都是憤憤不平,這卸磨殺驢也實在太明顯了一些!這場亂事才一傳出來,最開始的反應大家倒是有點驚喜。叫你們這些大頭巾放完焰口不要和尚,現在燕地還未曾全平,還不是要指望俺們這些丘八?到時候看你們這些天使怎麼和老種相公說話!

不過亂起幾日之後,西軍當中,中下層的軍將官兵也微微有點疑惑了。老種相公他們怎麼這般沉得住氣,就是任蕭宣贊在外廝殺?大家都是當老了兵的,知道這等民亂起事,看起來聲勢浩大,其實不過就那麼回事,和裝備精良的正規軍比起來,簡直是不堪一戰,只要擊破幾個大股,就能讓亂民喪膽,然後不難次第削平。送上門的功勞都不要,還圖什麼?現下使者挑剔,正是要出力自明於朝廷,偏偏幾位相公太尉就按兵不動!

而且大軍群集於燕京,每日吃嚼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糧道遮護人馬絕少。要是讓亂軍斷了糧道,就算隨時都可以打通,總是一個麻煩事情,而且還怕有什麼萬一。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處於險地當中罷!

西軍上下,雖然對朝廷有諸多怨氣。但是臨急變而為大宋死戰,倒是沒什麼含糊的。更何況全燕變亂,出戰也就是救自己。屯駐燕京四下的西軍營寨早就整兵礪馬,隨時準備出動剿洗四下亂軍,卻偏偏等不到軍令下來,只得死守營中,將燕京遮護得嚴密。領兵軍將一天不知道多少次在營門等候傳騎帶來諸位相公的軍令,卻總也等不來。個個都在心裡嘀咕,難道朝廷真的將老種相公得罪狠了,這些大頭巾真的要用不堪手段來對付俺們西軍,才讓老種相公這般撂了挑子?但願這些文臣們早點服軟,要不然大家一起陷在這裡,可不是好玩的。要知道這遼人亂起,打著的可是耶律大石的旗號!如果真的是他在主持,誰知道這個遼人豪傑,最後能變出什麼花樣出來!白溝河一戰,俺們在他手裡可是敗得慘!

~~~~~~~~~~~~~~~~~~~~~~~~~~~~~~~~~~~~~~~~~~~~~~~~~燕京城中,耿南仲和宇文虛中兩位使節,也同樣被這個訊息震動得目瞪口呆!

他們一直以為所謂復遼軍不過是誇大其事,無非老種和蕭言養寇自重兼行緩兵之計。卻沒想到,不過一轉眼的功夫,還沒容他們慢慢梳理燕地局勢,這亂事就平地一聲雷一般的爆發了!而且這爆發出來,還如江河潰決,一開始就擺出了難以收拾的架勢,主持這場亂事的人物,就是大遼的絕世名將耶律大石!

如果這是真的耶律大石大舉,那麼就得加倍倚重現在在燕地的兩支軍馬。而且這等大亂,怎麼也捂不住訊息。官家得知,是不是還默許他們壓制武臣以收軍權,那就難說了。官家要的就是燕地無事,好早點獻捷於太廟!花了六千多萬貫,死了幾萬將士,朝中兩派為了這場戰事已經打出了狗腦子,估計官家現在也已經後悔得不行。這如何是盛世悠遊景象?還不如早點收束早點拉倒,誰能安定燕雲,就是官家心目當中寵臣。他們這些壓制武臣的人物,就成了吃力不討好,說不定還有遷怒。這亂事鬧得越大,遷延時間越久,他們將來就越倒黴!

如果不是耶律大石大舉,一切都還是老種和蕭言的佈置…………天爺,這還是大宋的武臣麼?諸將跋扈大膽若此,敢以燕地輕擲。他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士大夫,要不就成他們的應聲蟲,要不就準備殉節。反正這差事就是辦不下來!

燕地突然亂生,讓興致勃勃而來的耿南仲和宇文虛中兩人,頓時就失卻了方寸,只有不住的催促老種速速遣出西軍平亂,而老種卻還是那些話,軍心不振,現在又是四下都是亂生,不可讓西軍浪戰。現下外面有蕭宣贊在苦戰,總能讓大局暫時不至於糜爛,亂軍總會漸漸合成大股,到時候犒賞到來,軍心振奮,尋覓亂軍大股決戰,才可以一舉蕩平。現在這處處起火的模樣,神仙也沒有辦法。只有蕭宣贊這位大宋的孤臣孽子,才不計成敗的在外圍拼命死戰,為燕京大軍爭取時間,俺們切不可辜負了蕭宣贊!兩位使節雖然代天閱軍,卻沒有節制西軍的權力,除非汴梁那裡,對現在燕雲的指揮體系,有什麼一個新的說法!

言辭當中,老種還不乏暗示兩人,就是他們到來幾日做為,讓軍心士氣更沮喪了不少。犒賞說隨後就到,可是怎麼也不見蹤影。官位超遷封賞不要本錢,也不見兩位使節頒下。代天撫慰全軍撫慰出這麼一個效果出來,當真是罕見得很。說不得此間事了,俺老種要和你們打打這場官司!

其實這就有些冤枉耿南仲和宇文虛中了,犒賞一事。王黼那裡實在是拿不出錢來,他使喚不動三司體系,要不然也不會為此次北伐另開門路募集軍費了。現在全部用光,只有指望三司那裡拿錢出來犒賞全軍。王黼童貫當日拍胸脯向他們出頭的清流一系保證,說什麼也要讓三司擠出錢來,實在不成就拿官家的大帽子壓過去,他們先行,犒賞隨後立刻追送。

耿南仲和宇文虛中於途還刻意放慢了腳步,卻怎麼也等不來犒賞。來到燕京城幾日,還是兩手空空。用屁股想也知道是王相公一黨和老公相一黨在這個事上僵住了,卻要拿他們來頂缸!

官位超遷封賞的確是不要本錢,但是大宋體制繁瑣細密,早有一套規矩。現在首功是誰不知道,蕭言如何處置沒有一個說法。首功就難定下來,往下怎麼依次封賞遷轉?本以為燕雲無事,總有讓他們慢慢措手的餘地,誰知道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大變,就突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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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亂鬧得越大,遷延越久。耿南仲就宇文虛中就會越倒黴。這個道理誰都知道。更有甚至說不定還會連累他們清流一系。想到這個兩人就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天跑三次老種衙署,天使的顏面也顧不得了,卻都是次次碰壁。情急之下,他們甚至將王稟都找了過來,王稟好歹還有三千兵馬,先拿出去平亂,多少也是一個交代!

~~~~~~~~~~~~~~~~~~~~~~~~~~~~~~~~~~~~~~~~~~~~~~~~~“正臣正臣,你三千軍馬,可得用否?”

說話的正是耿南仲,此時此刻,他養氣的功夫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兩眼裡面也都是血絲,死死的盯著王稟。耿南仲和宇文虛中兩人之間,他的焦躁急切更是超過十倍。要知道,他可是代表著太子!耿南仲半生心血,都在太子身上。要是他倒黴,牽連到太子聲望,那也就只有以死謝罪了。往日裡耿南仲氣度雍容,可稱士大夫楷模,這個時候卻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是盯著匆匆應召趕來的王稟,眼睛一眨也不眨,期盼著能聽到什麼意外的好消息。

耿南仲和宇文虛中居停,正是當日蕭言居所。蕭言離去匆匆,手下人好容易將他整治出來的行轅也來不及搬乾淨。書房裡頭滿滿的都是得自燕地豪族手中的名人字畫,這幾日很是讓耿南仲和宇文虛中賞玩了無數次。這個時候耿南仲急切,宇文虛中還掌得住一些,沒有去逼視王稟,反而負手欣賞起牆上字畫,也不知道他看進去了多少。

王稟誠心正意,恭恭謹謹的立在下首,沉吟半晌,最後迎著耿南仲殷切的目光緩緩搖頭:“耿大人,卻是為難。俺三千軍馬,只是領護送兩位大人之責。軍中無有軍資積儲,除了隨身儀仗兵刃,無論弓弩箭矢紮營器具各般器物消耗,都是一概欠奉…………而且這三千人馬是拼湊起來的,連領兵指揮使,各營中十將使臣都湊不齊全,兵不識將,將不知兵,如何能戰?”

耿南仲面色一沉,擺手道:“軍資器物不用你擔心,某自然會為你討來,補充齊備了這些,你這支軍馬可出戰否?”

王稟細細的思索了一陣,最後還是為難的搖了搖頭:“一軍出外野戰,非是輕易。三千戰卒,結陣廝殺,就得長久操練。配合這三千戰卒,更要有多少久在軍中配合如意不入隊之長夫跟役配合,軍資易備,人從何處得之?更不用說這三千戰卒,遠非齊備,一軍野戰,應有哨探,坐營,櫓手,殺手,射士,無不是辛苦養育而成的!…………俺這三千人馬,完全是拼湊起來,耿大人,不是隨便拉起三千個人出來,就能出征野戰,迎擊十倍於我之亂軍的!”

耿南仲一下站了起來,強忍怒氣,沉聲喝道:“王正臣,你也要學老種與蕭言跋扈自專的那一套麼?身為武臣,這是取死之道!”

王稟苦笑行禮下去:“耿大人,某實在不是推卻。實在是不能戰。大丈夫死則死耳,不直什麼。但是這三千散亂之卒拉出去,要是陷於亂軍陣中。大宋軍馬敗績,更是助長亂軍氣焰,得知此事之後各地蜂擁應和之輩更多,到時候就真的是不可收拾了!”

耿南仲重重一拍書桌,震得桌上器物丁李噹啷的亂跳,戟指王稟,正想大罵出口。宇文虛中卻在此刻轉身過來,朝著耿南仲搖頭:“希道兄,正臣說的是持平道理,強迫正臣出戰,是生禍之道,此間局勢極劣,已經經不起再生變故了…………正臣,你去罷,某與希道兄細細商議,總有個法子拿出來。”

得宇文虛中一言,王稟哪裡還敢在這裡頂缸,忙不迭的行禮退下。走到書房之外才長噓一口氣,向檀州方向望望:“蕭言蕭言,要是這都是你的安排盤算,這也未免太過厲害!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怎麼老種也肯全心全意,配合與你?這世道,難道真要變了?”

~~~~~~~~~~~~~~~~~~~~~~~~~~~~~~~~~~~~~~~~~~~~~~書房當中,耿南仲頹然坐下。剛才對著王稟的怒氣,不知道朝誰發洩才是好,也只有自己嚥下。這個時候只覺得連自己頭也支撐不住,只好用手撐著太陽穴,斜斜靠在書桌之上。一個字也不想說。

宇文虛中淡淡一笑,拍拍耿南仲肩膀:“希道兄,你進士出身,當的就是清貴官兒,一次外放也沒有,現在更是在太子身邊養望,這些棘手事情,經歷過一次就好上許多,倒不用這般,天下事情,總是有法子可想的。”

耿南仲哼了一聲,不過總算振作起精神,恢復了一點他的大儒氣度,苦笑道:“歷練不足啊!倒是讓叔通兄看了笑話,這方寸,委實是有點亂了…………卻不知道以叔通兄的機變,有什麼主意可以教我?”

宇文虛中似乎想定了主意,這個時候負手在書房裡面緩緩踱步,語調又沉又緩:“要說這次遼人餘孽起事,背後沒有老種和蕭言使氣力,某是不信的…………不過老種和蕭言,似乎還是分做兩路,蕭言在外,攪起風雨。而老種居內和某等敷衍周旋,一力配合蕭言行事。既然分途,其間就還是有法子可想…………”

耿南仲微微有些動容:“叔通兄,你以為蕭言此人,居然如此狂悖,居然敢一手攪起如此風雨?”

宇文虛中一笑:“某在燕京城這幾天也不是白呆著的,蕭言此前行事,也都打聽了清楚。此人好行險,性果決,有一股無法無天的狠勁。這功名權位富貴,都是他拼命博來的,憑什麼不再拼命保住?只是老種為什麼如此配合於他,倒是有點讓人難以完全想明白…………難道是因為某等和童宣帥一路,老種和童宣帥實在已經決裂,為西軍計,怎麼樣不能復歸童宣帥麾下?不過只怕老種等西軍諸將,也沒想到蕭言養寇自重,居然敢於動手養出這麼大局面罷!”

耿南仲沉吟:“難道要在其間下手,改為拉攏老種西軍一脈了?這不就是惡了童宣帥和王相公他們麼?要拉攏西軍,必然要得罪童貫,咱們此次出頭,不就是白費了氣力?老公相一脈已經因為對我等不滿,要是再得罪王相公和童宣帥他們,這個…………”

耿南仲雖然經事少,臨到大變之際有些沉不住氣,但是他也絕對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宇文虛中提了一個頭,他就大概明白了這位同僚的心思。跟著分析了下去,心思一用上,人就沉穩了許多,再沒有剛才氣急敗壞的模樣。

宇文虛中輕輕一擊掌,笑道:“希道兄高明!不才這點心思,盡在希道兄洞見之中!”

耿南仲苦笑:“你我意氣相投,何必說這些客氣話?行事正大,一以貫之,你不如我。臨事機變,智計百出,某卻差叔通你不知道多少,你到底如何擺平這方方面面,將盤算說出來就是!實在不成,某來做這個惡人,讓童宣帥和王相公只是尋某的不是就是了!”

宇文虛中微笑,疊起兩根手指,在書房裡緩緩走動:“現在哪裡還顧得童宣帥和王相公?官家對朝中兩黨爭鬥,似乎已有倦意。所以才給了某等這麼一個出頭的機會,要是此次事以燕雲大亂,我等束手無策而終,則這難得機會,就錯過不復再來。朝堂當中,還是兩黨天下!這國事,卻再經不起這兩黨的糟蹋了!現在某等行事,不如就只顧聖心!幹淨利落的將燕雲亂事平定下來!至於童宣帥和王相公他們如何,大可不必管他們!”

耿南仲聽得入神,目光閃動,只是看著宇文虛中,一句話也不說。而宇文虛中也不看他,自顧自的說下去:“…………原來我等此行,是要將蕭言和西軍全數壓制,收權回來,保住童宣帥和王相公他們,畢竟比起此輩,老公相實在是個過於可怕的對手。現在看來,童宣帥和王相公他們是保不住了!此次亂事,沒有西軍協助,就只能任蕭言攪起風雨,直至得逞所欲…………這卻如何能夠!蕭言在所必去,就只能對西軍讓步…………我們保西軍來鬥倒童宣帥!少了童宣帥這等人物,幾年之內,就再難有人繼續分化壓制西軍,老種以降,也就能喘一口氣!不是這個條件,難得西軍為聽某等號令行事!”

耿南仲忍不住動容,宇文虛中說起來簡單。王黼童貫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豈是說鬥得倒就鬥得倒的?為自家權位計,必然瘋狂報復兩人所在清流一系。到時候能不能當得住還是兩說,童貫喪師敗績,擅離燕地,現在在汴梁還過得滋潤得很,官家還默許他們來幫童貫擦屁股,看起來聖眷也沒有衰到哪裡去…………可是又能如何?難道眼睜睜的看著燕地亂事就這樣不可收拾?官家震怒,遂了那些武臣的意思,反而讓他們成了罪人?那他們就是大宋立國以來,第一次在武臣面前倒下的士大夫,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不僅自家這一系難有出頭之日,而且以耿南仲自己一貫以來的理念,也決不可能在這些武臣面前低頭!特別是這個來歷不明,行事危險,心思叵測的蕭言面前!比起他來,倒是西軍根正苗紅,和他們從權一番,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

耿南仲沉默半晌,最後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如果事情在叔通兄料中,此次風雲,都是西軍和蕭言一手攪起,我等就算拉攏西軍,就拉攏得動麼?平燕全功在手,比起分潤給我等,豈不是更好?更不用說西軍畢竟都是武臣,武臣居心,少有大義,全在利益,蕭言如此舉動,說不定正合了他們的心意!”

宇文虛中卻緩緩搖頭:“此次在外捲起風雲,是蕭言主導,已可不疑。此子好手段!可是這番曲目,只怕已經在老種意料之外了…………這就是某等居間下手的機會!”

“怎麼在老種意料之外?”耿南仲立刻急切的追問了一句。

“就在耶律大石這遼人餘孽打出的旗號上面!蕭言心狠,定要震動燕地,震動汴梁。將這遼人英雄抬了出來!西軍曾經敗於耶律大石之手,對其深有疑懼,如果此次亂局真有耶律大石側身其間,西軍上下,絕不得安!西軍僅存家當,孤懸燕地,身在險處,他們畢竟和蕭言不是一家,還要考慮著自己的安危,不會陪著蕭言就這般一直玩火下去!”

耿南仲此時已經完全明白了宇文虛中的意思,心下只有佩服。這般亂局,在他眼中抽絲剝繭,就分析出這麼多虛實動靜出來!看來時老種做派,一副和蕭言聯手,牢不可破的模樣,宇文虛中就能在其間,抓住兩人之間不多的那點破綻!

他慨然起身:“老種西軍那裡,是你去還是我去?非要說動老種而後已!蕭言此子,狼子野心,勃勃難遏,不惜整個天下陪他輕擲。大宋絕容不得此人!為天下計,為蒼生計,怎麼也要將其除卻!哪怕和西軍站在一起,承受王相公和童宣帥怒火也說不得了,叔通兄,就這麼辦罷!”

宇文虛中臉上卻沒有半點得色,倒是隱隱有絲佩服之意。不問可知,宇文虛中本來就是以機變智謀自負,對蕭言這般舉措,倒是有點惺惺相惜。聽到耿南仲問話,他才啊了一聲,笑道:“希道兄方正君子,你為西軍保證,老種信得過,自然就是你去,以誠感人,某只能望希道兄項背!某就在這燕京城中,細細品察蕭言舉動,看看他還有什麼手段能使出來………此事不能耽擱,你我二人,就立刻分頭行事罷…………希道兄,只怕西軍上下,現在也齊聚一堂,為蕭言這出曲牌而爭論不休,正等希道兄以言折之呢!”

~~~~~~~~~~~~~~~~~~~~~~~~~~~~~~~~~~~~~~~~~~~~~~~~~~~~~~~宇文虛中所料,十常中**。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西軍上下有數重將,這個時候正群集老種在燕京城的衙署當中,人人臉色都不好看,看著坐在上首,眼睛半閉半睜,一臉混不在意模樣的老種,人人似乎都想說著些什麼。

燕地亂起,這自然是大家商量好的事情。可誰也沒想到規模這麼大,半個燕地,幾乎瞬間就是望風景從,一下糜爛,每日急報幾乎是接連不斷的到來!就連燕京左近駐防西軍,都發現了應和而起的亂民隊伍,瞻看著燕京城左近西軍的軍勢。要知道,西軍主力於此,可算是孤懸在外,要是斷了接濟,雖然燕京城中積儲足夠支撐一個月以上,但是軍心亂了,那就麻煩了!

更沒想到,蕭言還將耶律大石這尊神給抬了出來!如果耶律大石真在軍中,雖然有蕭言看著。但是對於耶律大石這等人物,天知道他能引發出什麼變故出來。西軍上下,對耶律大石的確是深深忌之!

蕭言一手導演的劇本,這個時候已經有點發生變化了…………~~~~~~~~~~~~~~~~~~~~~~~~~~~~~~~~~~~~~~~~~~~~~~~~能與聞此事內情的,西軍重將,不過五六人之數,也不必在節堂議事了。老種身子一直不強,乾脆就在偏廳廂房裡面議事。西軍是數代將門,百年傳承,富貴享受處不下汴梁的士大夫,老種在燕京城這個臨時不知道能呆多久的衙署裡頭的一處小小偏廳廂房,都陳設華貴,地上絨毯如茵,焚香之爐也鎏金錯銀,上好薰香帶著一點提神醒腦的薄荷味道從香爐上鳳嘴處嫋娜飄散而出。這偏廳廂房當中,既舒適又暖和。

可這幾名西軍大將,側身其間,卻覺得渾身都是焦躁,互相使著眼色,都攛掇著此間身份地位僅次於老種的姚古先說話。姚古開始還裝作沒看見,他和老種賭咒發誓過的,此次事上,追隨老種決斷到底,給西軍博出一條康莊大道出來。現在事情有些變化,就要先從立場退下來,實在有些抹不開面子。

大家本來每日都有常會,無非是向老種稟報一下全軍狀況。大事進行之間,這軍隊無論如何都得掌握得緊了。大變起後,大家本來以為老種定然有什麼說法,結果老種還是一如往常,今日常會上也就瞭解了一下全軍大概狀況,就閉目在那裡養神,也不搭理諸將坐在那裡渾身亂擰。諸將卻有些耐不得了,當日和蕭言商議好了那是不假,可用兵還講究一個臨機而變了,蕭言當日可沒說要將耶律大石推出來!現在鬧出這麼一個煞神出來,這變起聲勢也比大家預料中要厲害了三兩倍,難道西軍這麼大家當,就由著蕭言亂弄,大家還是安之若素?

安靜得久了,大家的眼神就拼命的朝姚古那裡亂瞟,裡頭帶上了更多的祈求意味。姚古僵了半晌,終於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反覆就反覆一些罷,自家心裡還不是不摸底?自己反正一切都是為的西軍這個基業,問心無愧。

他沉吟一下,終於開口:“老種相公,這耶律大石領復遼軍,到底是真是假?這個可得聯絡到蕭言,問清楚了,假的不必論。俺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如果是真的,俺們可是要拿出一個章程!蕭言厲害不假,可是耶律大石也不是吃素的,蕭言未必就一直能將他握在掌心!而且燕地遼人當中,耶律大石實在名望太高,影響力太大,他的旗號一抬出來,這聲勢可就有點燎原之勢了!老種相公,俺們還是籌謀一個法子罷,省得到時候失卻控制大家就只得現眼!”

聽到姚古開口,老種終於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的朝姚古那裡看了一眼:“耶律大石為真,那是好事啊…………聲勢不夠大,如何能震動燕地,最後震動汴梁?某還怕蕭言將耶律大石控制得太死,發揮不了這個遼人人傑的全部作用,讓這場亂事虎頭蛇尾,後繼無力來著…………”

老種一言既出,當下人人臉色難看。蕭言年少氣盛倒也罷了,說句非放肆的話,老種相公您也是等著入土的人了,怎麼還和蕭言一般,生怕事情鬧得不大?

姚古強自按捺住心中那點不滿,勉強笑道:“老種相公,話不是如此說。蕭言白手起家,無牽無掛,可以破釜沉舟,唯恐事情不大,俺們卻是有這麼大一個基業,還有幾萬跟著俺們遠戍萬里的兒郎!這亂事好歹也攪起來了,俺們軍報發出,要不了幾日也就要到了汴梁,也儘夠震動對手了,沒有俺們,這燕地他們平不下來!似乎也不必這麼一直鬧將下去,蕭言挑起變亂,他的事情算是了了,俺們西軍就手平亂,不也是天大的功績?想必那兩個汴梁子也是要承俺們情的,老種相公已經僵得他們夠了,俺們願意平亂,他們還不歡喜得跟什麼也似的?和他們談談價錢,先將俺們西軍將來地位處置定下來,似乎也就可以動手了…………”

姚古一言既出,在座諸將紛紛點頭,有的人忍不住就要開口附和。大家和蕭言捆在一起那是沒法子,大家都將童貫得罪得那麼慘了。不能看著童貫會同汴梁清流,聯手來整治大家夥兒。並不是和蕭言感情到底有多深,現在看有先脫身的機會,何必就這樣輕輕錯過了?西軍保住,大家到時候能幫蕭言一把就幫一把,實在幫不了,也就罷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西軍這麼大一個家當要保全?

諸將當中,就楊可世臉色難看。一則是他和蕭言多少有點交情,二則是蕭言麾下有他原先兒郎,現在還在外面為大家夥兒餐風飲露,冒險行事,心裡捨不得。最後則是楊可世是條直腸子漢子,重然諾,要不就不要答應聯手到底,中途將別人撇下來,這算是什麼漢子?可這等大事,楊可世也知道自己說話是不算數的,也只有沉著臉不開口。

諸將還來不及開口,就聽見老種突然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這一聲冷哼,頓時震住所有人,大家一起閉嘴,望向老種。老種冷冷的掃視了諸人一眼:“全都出息了啊…………看來種某人也該讓位,這西軍,該讓你們提點統制了!”

種家兩兄弟,老種隨和大度,小種冷淡苛刻。大家對老種是敬,對小種是怕。此次北伐以來,大家的意見在老種面前也是得售的居多。就算不合老種心意,他也絕不作色。今日老種突然發威,一下就將諸將鎮住,偏廳當中,鴉雀無聲!

姚古頓首行禮:“老種相公,何出此言,俺們只聽老種相公將令就是了!”

老種看著他,冷冷問道:“上個月俺們西軍該得軍餉財物,可曾到了?”

老種身子弱,小種又不在,西軍當中一切庶務現在都是姚古在料理。他一怔之下,當下回道:“上個月該得軍餉財物,應該是這個月十日之前送到,想是燕地亂起,途中阻隔了罷?”

老種冷笑:“十日之前,這燕地可是太太平平!大宋上下都知道代天使節要來閱軍。閱軍閱軍,非錢不成,更不用說俺們打下了燕京城!戰後犒賞實在大宗,籌集費力可以不論,汴梁總不至於在使節到來之後,還要拖延俺們該得的軍餉財物罷?這不是將兩位使節晾在燕京城麼?其間道理,你還想不明白?”

姚古恍然似有所悟,但是疑疑惑惑的不知道怎麼開口。老種也不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坐直了衰老的身子,擁著裘衣,掃視諸將:“北伐以來,某總想著大家遠戍出征,西軍上下都不容易,所以盡力照應大家各自心思,有的處斷,本不是某人本意,也就從了大家,結果卻讓西軍最後如此,要不是蕭言橫空出世,只怕已經在童貫手裡沒下場了!現在還要某聽你們的意見麼?”

他語調森冷,宿將之威哪怕憑著這個衰老之軀也仍然顯露無遺:“…………一旦行事,最怕的就是反覆,而且俺們行的是這挾制朝廷之事!一旦中途軟弱自棄立場,就算能過了眼前這關,誰還真正將俺們西軍當一回事?童貫去後,無非換一個人,繼續摧折壓制俺們西軍!諸位,這世道就要變了!如果俺們西軍不能在接下來幾年裡面抱成團保有力量,只有在將來亂世當中滅頂!給童宣帥擺佈了二十年,現在換兩個書生來,還要視俺們西軍為玩物,那大宋這最後一點可戰之軍不當一回事情…………他們不看重,某卻看重,怎麼也要在這幾年保全住西軍,哪怕跟著蕭言一起揹負這跋扈之名!”

偏廳廂房當中,安安靜靜,不知道過了多久,姚古才低聲回了一句,不過語氣當中,更似在喃喃自語:“要是這世道不變呢?俺們和蕭言報團,以武臣挾制朝廷,到時候這些文臣士大夫報復起來,俺們遭際,豈不是更加慘烈?”

老種又半閉上眼睛,靠在軟墊上面,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某不會看錯,決斷已下,斷不會更改…………希晏,你帶眾將退下罷,不管外間什麼變故發生,沒有某的號令,西軍只是不動!”

姚古� ��人默然無言,朝著老種行禮下去,魚貫退出了這小小偏廳廂房。老種靠在軟墊上,等姚古等人腳步聲遠去,這才睜開了一雙老眼,臉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蕭言啊蕭言,你唱的此曲牌,卻是有了變故了啊…………怎麼就將耶律大石捧了出來?你到底想鬧得多大?既然開腔,就望你能妥善完場,卻不知道老頭子,能在這裡為你撐持多久?”

姚古諸將退出了老種所在衙署,在衙署門口,自然有親衛將坐騎帶了過來。幾人正欲翻身上馬,就聽見一側蹄聲得得,轉頭看去,卻是兩位天使當中的正使耿南仲騎馬帶著幾個從人疾馳而來。燕京城外變故陡升,這位耿大人求見老種相公心切,連車也不坐了,就這樣策馬而來!

這幾天耿南仲和宇文虛中上老種門已經不止一次了。自然也就擺不出天使的架勢來了。說實在的,雖然大家心中忐忑,但是看著這兩位天使在西軍面前放下一切架子的模樣,倒也是心中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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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古幾人便不急著上馬,立於道旁,向著耿南仲行禮。耿南仲的心思卻不在他們身上,在老種衙署門口翻身下馬,朝著他們還了一禮,就在老種衙署門政旗牌的引領下匆匆入內而去。

姚古看著耿南仲背影,苦笑搖頭。他們這些心腹人都說不動老種,這耿南仲一次次來,又有什麼用?俺們這位老種相公,賣老裝傻,已經是有一定火候了…………突然之間,一個念頭在姚古胸中冒出來。

如果老種相公料錯了,這一鋪陪著蕭言賭輸,是不是在緊要關頭,他姚古還能在這兩位天使面前有挽回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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