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當河麓,席盈之懿兆,冠千里之上腴,隱亞然北門,壯我中華。”
作為黃河北面、河北平原上的一座軍事重鎮,掌控黃河以北大片疆土,把守著南渡黃河、直通都城汴梁的通道,大名府與開封府兩兩相望,水陸互通,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更是重要異常。
大名府位於河北東路,西依太行山,東臨齊魯,南接中原,北望幽燕。府城建在京杭大運河東岸,西依黃河,為南北水陸交通要衝。
隋時的京杭大運河使得大宋南北的物產透過漕運,得以物通南北,造就了大名府商業大都會的地位。自唐“開元盛世”以來,大名府已是河北路最為繁華之所在、水運交通樞紐。到唐末五代,大名府為北地首屈一指的都城,遠遠超過太原。
宋時,為了抵禦北方契丹南侵,升大名府為東京汴梁的陪都-北京大名府。宋仁宗慶歷二年(公元1042年)欽定為北京。在宰相呂夷簡主持下,對故城改修外城,增建宮城,置百官,使宮殿規模宏大猶如東京城,成為保衛京都的北部天然屏障。
大名府外城48裡,建有9門2座水關。宮城周長3裡,城內4殿7門樓,城外左右4廂23坊,南面三門名為南河、南磚、鼓角門;北面兩門,名為北河和北磚門;東面兩門,名為冠氏和朝城門;西面兩門,名為魏縣和觀音門,“其勢略如都城”。
大名府規模宏大,西有黃河和永濟渠,城高地險,塹闊濠深。河北西路、河北東路治所及安撫使均駐此城,曾管轄三府、十一州、五個軍,共57個縣。
而現在,這樣一座“東郡股肱,北門鎖鑰”,“王者不得不以為王,霸者不得不為霸,奸猾得之,是以致天下不安”,人口百萬,物華天寶,繁華至廝,險峻無比的北地名城,因為大宋君臣的苟安懦弱,就要白白地送給金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宋妖嬈和風流嗎?
一隊鐵甲騎士在運河東岸停靠,河北路割地大使黃秠,在騎士們的護簇擁下,順著官道,一路迤邐向北而去。
有鑑於前任割地使者被殺,這次黃秠學了乖,他一路沿運河直接渡船北上,目的地就是大名府。至於河北的其他軍鎮,他則準備審時度勢,順勢而為。一旦有任何的危險,便會立刻改變行程,絕不涉險。
一路上,他都在心裡暗罵趙佶,宋皇這一番作為,很明顯是不想讓他回去了。
原以為娶了趙多福,皇親國戚,可以享盡榮華富貴,誰知趙多福碰都不能碰不說,還被派到河北來,幹這殺頭的勾當。
眾人沒走多遠,大名府那巍峨壯觀的城牆就在前方。
“噗噗”,幾支羽箭呼嘯而至,射在黃秠面前一步遠的地面上,塵土飛揚。
“來者何人,可知這大名府已經是我大金國的國土。若是再貿然上前,格殺勿論! ”
一隊女真遊騎旋風般的從遠處過來,人人手持角弓或兵刃,走馬燈似的把眾人圍在中間。一個女真騎士手握一把接近兩丈的騎矛,距離黃秠的面門不足兩寸,矛尖上的寒氣讓黃秠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將軍切勿動手!”
黃秠臉上的汗水都流下來了,顫聲回道:“在下乃是宋皇的使者,是前往大名府送宋金和議的詔書的。還請將軍讓路,好讓在下前去宣詔,以便大金國的勇士們更快接收此城。”
“什麼宋金,明明是金宋!”
旁邊的女真軍官甩手就是一鞭,抽在了黃秠的背上,用生硬的漢話破口大罵道:“你這宋狗,竟然敢把宋
國放在我大金朝的前面,真是狗膽包天,狗膽包天!”
他一連幾鞭,黃秠護住臉面,痛的直叫,一個不慎,從馬上跌了下來,落到了地上。
旁邊的宋軍軍官硬著頭皮上前,用馬鞭指著女真軍官,怒喝道:“你這廝,為何鞭打我宋國使者,還不快些住手!”
“噗”的一聲,宋軍軍官話音剛落,脖勁已經被女真騎士的騎矛刺穿。他呆呆地看著眼前兇相畢露的女真騎士,慢慢從馬上栽了下去。
後面的宋軍面面相覷,兩個宋軍硬著頭皮下馬,把臉色煞白、瑟瑟發抖的黃秠扶了起來。
持矛的女真騎士還想大開殺戒,不遠處馬蹄聲傳來,眾人都是轉過了頭去。
一隊女真騎士,人人鐵甲貫身,湊擁著一個身披銀甲,貂領輕裘、形貌魁梧的女真貴人,從運河岸邊而來。
待走的近了,馬上的女真騎士一齊行禮。女真騎士趕緊道:“訛裡朵,我等巡營,遇上這些宋人,這才上前盤查。”
女真軍令嚴苛,是以這些金兵看到主帥出現,無不膽戰心驚。
眾人口裡的這個訛裡朵,就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三子完顏宗輔,女真名訛裡朵,乃是此次金人中路軍攻宋的統帥。
看到眼前的宋兵士卒圍著一個宋人官員,地上還有一具宋軍屍體,完顏宗輔眉頭一皺,開口道:“你這宋人,是有什麼事情嗎?”
看到眼前的金人將軍身份尊貴,態度和藹,不似那些女真騎士那麼粗蠻,黃秠趕緊上前一步,肅拜行禮。
“這位貴人,下官是宋皇派來河北各地宣讀金宋和議諭旨的使者,見過貴人。”
完顏宗輔心下明白,點點頭道:“看來是一場誤會,尊使請上馬,我讓士卒護送你等前往。”
宋金和議的事情他已經知曉,完顏宗弼已經派人把和議的內容告知了他。對於宋朝這些昏君庸臣,能騙就騙,能詐就詐,反正這些傢伙膽小如鼠,首鼠兩端,只要使些手段,從這些傢伙身上,總能得到意想不到的驚喜。
大名府這河北重鎮,自己率軍攻打了半月有餘,死傷無數,愣是沒有攻下來。
城中的宋軍守將乃是張浚,他手下的宋軍人數不少,也是十分精悍。尤其他手下的那幾個宋將,都是有萬夫不當之勇,女真勇士幾次登上城牆,都被他們率軍殺敗下來。
尤其是那個岳飛,無論是個人武力,還是調兵遣將,都是上上之選,實在讓人頭疼。
宋金和議已成,也許大名府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手到擒來。
黃秠向完顏宗輔告辭,自己戰戰兢兢上了馬,跟在一眾女真騎士的身後,向著大名府北門而去。
威嚴整齊、連綿不絕的女真大營,鐵甲錚然、面容猙獰、滿身戾氣的虎狼之士,黃秠打馬前行,額頭汗水涔涔。他身後的禁軍隨從個個也是臉色蒼白,頭都低了幾分。 眾人軍個個汗流浹背,呼吸急促,恨不得早些走出女真營地。
這些茹毛飲血、穴居野處的化外蠻族,柔弱的宋人又怎能和其廝殺!
看到經過的黃秠及宋兵戰戰兢兢,臉色蒼白,大營中的女真將領都是指指點點,放聲大笑起來。
黃秠和一眾宋兵,頭壓的更低,恨不得鑽入土裡。
好不容易出了女真大營,眾人都是長長出了一口氣,心頭壓力驟減。
距離城牆越來越近,可以看見城牆周圍滿地的屍體、血汙、兵器、軍旗。殘肢斷體、屍體的慘狀讓黃秠等人觸目驚心,黃秠面無血色,身子不由自主抖了起來。
城牆下屍體層層疊疊,死狀各異,猙獰可怖。城牆上,到處都是煙熏火燎和血漬的痕跡,城頭的許多垛牆都是破損不堪,刀砍斧鑿的印記猶在,顯然經過多日的苦戰。
女真騎士不屑地看著這些唯唯諾諾的慫貨,還沒有過護城河,就鼻孔裡冷哼了一聲,打馬離去。
南城城頭上站滿了宋兵,看到黃秠等人前來,都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城下。
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這些人前來,到底所為何事?
岳飛站在南河門上,看著城牆下的黃秠一行,輕輕皺了皺眉頭,城牆上的軍士大聲吶喊了起來。
“下面何人,快快離開此地。刀槍無眼,休要白白丟了性命!”
面對著城上的宋兵,黃秠一行人瞬間恢復了神氣,黃秠身邊的軍官大聲怒罵了起來。
“你這廝,休得無禮! 這是朝廷的使者,駙馬都尉黃秠,前來宣讀詔書,還不快快開啟城門,放我等進去!”
岳飛一驚,揮揮手,軍士放下籃子。黃秠把憑信放入,士卒拉了籃子上去。
過了片刻,上面的軍士探出頭來,向著下面喊道:“尊使勿怪。如今是戰時,城門不便開啟。委屈尊使,下官只能把你們拉上城了。”
黃秠無奈,止住了身後狂喊亂叫的禁軍,踏進放下來的籃子裡,士卒們一起用力,把黃秠拉了上來。
禁軍們一一上城,個個都是不滿,彷彿沒有開啟城門,用吊籃拉拽,有辱他們的高貴身份。
牛通上來,從城牆上解下幾個女真軍士的人頭,扔在了一眾禁軍的腳下。
“剛才在番子大營,已經丟盡了宋人的臉面,這會兒就老老實實,別再耍橫。難道說,你們的脖子,還比這些番子的硬?”
黃秠心驚肉跳,怒聲道:“我等乃是朝廷的上差,到此辦理交割事宜。你們這些粗魯軍漢,休的跋扈。難道真得不知律法森嚴嗎?”
黃秠話音剛落,董先上前,一把搶過的詔書,開啟看了起來。
“董先,不得無禮!”
岳飛等人已經知道了詔書上的內容,他生怕董先怒火攻心,腦子一熱,撕了詔書。
“嶽都統,身為忠義軍將士,理應保家衛國,如今兩河成了金人之地,家何在,國何在? 把大名府交給金人,我等又有何面目面對河北百姓,天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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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怒火攻心,但還是沒有撕毀詔書,還是把它,甩還給了黃秠。
黃秠趕緊接好,哆哆嗦嗦放入懷中。
牛通在旁看的明白,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一個割地大使,好一個大宋朝廷,好一個大宋天子! 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真可以稱得上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城頭的將士個個面色如土,人人垂頭喪氣。誰也沒有想到,朝廷竟然真的把兩河割給了金人。
“把他們捆了,扔下城去!”
有軍士大聲怒吼了起來。
“對,扔下城去!”
一眾將士向前湧來,氣勢洶洶。黃秠等人面色蒼白,紛紛擠成一團。
“放肆!”
岳飛大聲喊了起來,臉色鐵青。
“忠義軍軍規,凡聚眾鬧事者,殺無赦! 難道你們真的要違抗軍規嗎?”
岳飛在軍中威望甚高,他這一聲吶喊,將士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眾人都是心中難受,大好河山,就要白白便宜了金人,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