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將軍救命之恩啊!”
雪地上,蓬頭垢面,衣衫破爛的百姓們,男女老幼都有,滿滿跪了一地。
“大官人,這就是從青城裡救出來的百姓。女真人退的匆忙,百姓才得以儲存。”
“大家都起來吧。”
王松點點頭,沉思了一下,對面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百姓說道:“大家每人都儘量多帶些糧食,趕緊進城。一會女真人怕就又追來了。”
東京城中缺糧如斯,這些搶到的糧食也只是杯水車薪,哪裡夠東京城百萬的百姓使用。況且城中還缺薪,不知道百姓該如何生火做飯。
百姓們紛紛拜謝,軍士安排著百姓離去。
人群散開,幾人走了出來,當先一位五旬左右的清瘦老者肅拜道:“在下歐陽珣,乃是奉使割讓深州的朝廷使臣。多謝王將軍救命之恩。”
張憲在一旁說道:“此人確是朝廷使者。金人攻城時,曾在城下脅迫此人勸降。此人放聲慟哭,勉謂城上守衛軍民,嚴防死守,忠義報國,確是個忠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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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松不敢怠慢,肅拜回了一禮,沉聲道:“歐陽公,城外兇險,還請速速進城,在們稍後再敘。”
“果然是我大宋國之長城!”
歐陽珣贊了一句,在周圍人攙扶之下,踉踉蹌蹌而去,顯然受傷不輕。
看著滿地的傷者,在軍士的攙扶或擔架下,一個個的被轉入城去,王松心頭沉重。
這一場廝殺,不知又有多少鮮活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張橫兄弟,弟兄們的傷亡如何?”
“大官人,騎兵只剩下了5300餘人,其中還有600多的輕重傷者,老兄弟損失了一半還多。”
張橫上來,臉色陰沉,半點也看不出勝利的喜悅。
果然如王松所說,至少傷亡了一半人。
“步卒損失如何?”
王松點點頭,低聲問道。
在王松的想象中,雖然也有“萬人敵”,但騎兵基本上是和對方在硬扛,損失要慘重的多。而步卒因為大量使用“萬人敵”,弓箭手又多,應該損失的少一些。
“董平的步卒大陣,刀盾手損失了近700人,相當於打殘了。長槍手損失了3200餘人,整個損失了4000人。”
“至於李彥仙和張橫的步卒大陣,損失超過了萬人。等於軍中41,000人,騎兵損失了近6000人,步卒損失了14,000餘人,總的損失超過2萬!”
張橫沉聲說道。此次損失如此之大,最後能全身而退,完全是因為完顏宗望生死不明,宋軍才能僥倖慘勝。
“告訴鄧世雄他們,弟兄們的屍體要一個不落的給我帶回去。他們都是為國捐軀的勇士,希望朝廷能記得他們!”
王松拍拍屁股上的沾雪,站了起來。
“希望這一次的犧牲值得!”
若是朝中的那些投降派又出來作祟,在搞個什麼屈辱不堪的和議,恐怕今天拼殺的一切,大多數又是無用功。
雪原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死狀各異、層層疊疊的屍體。雪白的曠野如今一地狼藉
,鮮血把雪地變成了殷紅的沼澤地。野狗遠遠地在戰場周圍轉悠、嚎叫,整個天地一片寂寥。
吳革還在興奮地讓士兵清點著雪地上的金兵屍體。在他看來,無論死傷了多少士兵,遠不及這些女真人的屍體實在。
其實就像完顏宗望一樣,很多女真騎士的傷者和屍體都被女真人搶走了。漢兒的屍體扔的到處都是,卻沒有人在乎。
“吳統制,趕緊讓兄弟們撤了!”
王松招呼道:“只要糧食和馬匹,那些金銀財寶能帶就帶,斬獲數字就不要記了,沒有多大用處!”
雙方的騎兵加起來損失過萬,繳獲的馬匹,讓宋軍的馬匹總數還是一萬一千出頭,基本上持平。可死馬就不同了。
這年頭,人肉、貓肉、老鼠肉都能吃,馬肉如何能不吃! 這陣地上可是有六七千匹的死馬,200萬斤的肉,足夠士兵們消耗10天半個月了。
張憲過來,低聲在王松耳邊說道:“大官人,折小娘子裝了一些金銀珠寶,說是大官人你身無餘財,犒賞部下,總要有些東西。小人已經讓兄弟們藏好,最晚進城,特此告訴大官人一聲。”
王松向周圍看了一下,已經沒有了折月秀的身影。
他恍然若失,點點頭問道:“折小娘子已經走了嗎?”
張憲點點頭道:“折小娘子已經進了城,陛下也一直在催促,讓我等趕緊進城,以免節外生枝。”
話音未落,何慄等人已經打馬過來,很遠地喊道:“王將軍,原來你在這裡。陛下有旨,請速速進城!”
忠義軍進城時,天色已經大亮,御街兩側,站滿了百姓,許多人手中端著雞蛋燒餅等物,人人都是面帶敬意,注視著進城的忠義軍士卒。
“忠義軍萬歲!”
百姓們紛紛大喊了起來。
王松抱拳,向著正前方皇城的方向,肅然大聲道:
“我大宋天子萬歲,萬萬歲!”
……
“斡離不,你醒醒,你醒醒!”
東京城城南20餘里,新的女真大營,一處氈帳之中,女真將領個個愁雲慘淡,完顏宗望滿身鮮血,躺在胡榻之上,一動不動。
“粘罕,你就別喊了,稍安勿躁,讓醫官趕緊看一下斡離不的傷勢!”
完顏婁室拉開急躁不安的完顏宗瀚,擺擺手,醫官戰戰兢兢,趕緊上前,檢查起完顏宗望的傷勢。
“如何,斡離不有沒有事?”
面對完顏婁室的盤問,醫官搖搖頭道:“元帥身上多處受傷,失血過多,而且有些鐵片尚在身體之中,恐怕很難恢復過來。小人只有盡力而為!”
“你他娘的廢物!”
完顏宗瀚一記耳光,打的醫官頭暈眼花,隨即要拔出刀來,完顏婁室趕緊上前攔住。
“粘罕,稍安勿躁,這樣無濟於事!”
完顏希尹大聲道:“趕緊讓醫官先行救治。斡離不身子骨硬,或許能撐過去!”
醫官上前,立即開始動手醫治,一眾女真將領都是看的觸目驚心。完顏宗望身上傷痕累累,光是腿上清理出來的彈片,就有五六片之多。
最關鍵的是小腹下的兩處傷勢,真可以說是開膛破肚,醫官清理完了傷口,用傷藥處理完,包紮完畢,完顏宗望終於醒了過來。
“粘……罕,希尹,你們……如何會……在此處?”
眾人見完顏宗望面色慘白,命懸一線,都是暗中垂淚。完顏宗望看到眾人的臉色,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斡離不,你只管好生養傷就是,軍中其它的事先不要管,自有婁室和希尹他們。”
完顏宗望輕輕閉上了眼睛。完顏宗瀚讓醫官好生照顧。自己一行人走了出去。
營房門口,幾十個完顏宗望的親兵被打的血肉模糊,脫光了上身,綁在樹木上示眾,許多人已經被凍死,另外的也是奄奄一息,嘴裡模糊不清地喊著什麼。
“沒用的東西,連主子都護不好,要你們何用!”
完顏宗望的200親兵,大多數都死在了宋軍的“萬人敵”之下,剩下來的這幾十個,也難逃厄運。
完顏希尹和完顏婁室都是面面相覷,二人都看出了彼此眼裡的苦楚。
今日一戰,損失人數觸目驚心,竟然和宣化門外之戰頗為相似。6000多女真騎士,一萬六七的漢兒步卒,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不是將士們貪生怕死,軍中的許多勇士,就連忽魯、阿里刮、臺實這些萬夫長、前夫長,也一一斷送在宋人的手上,臺實更是被割去了頭顱。
如今這軍中,尚有兩三千受傷的勇士,光是女真勇士就近800人。這些人身上的傷口創口之大,失血之多,直讓一群女真將領暗暗心驚,真不知這些勇士,有多少人能夠存活下來。
還有那些缺胳膊斷腿的軍士,這樣的傷殘,使得他們只能永遠的退出戰鬥,以後就是廢人一個,沒有半分價值。
聽到滿營都是痛苦的呻吟聲、慘叫聲,完顏宗瀚氣的五內俱焚,卻也無可奈何。
“希尹,你先迴歸劉家寺大營,免得宋軍偷襲。”
完顏宗瀚逐漸冷靜了下來,皺眉道:“東京城中有如此多的精銳,為何前面沒有半點跡象! 宣化門外一戰,宋廷的援軍已經損失過半,那裡有此戰力? 若是宋軍有此等精銳,為何宣化門被攻破時,也不見他們獻身! 宋軍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若是讓他知道,這已是宋人的垂死一擊,孤注一擲,他絕對會氣的七竅生煙。
“斡離不身受重傷,我軍士氣低落,攻城又不是我軍強項。”
完顏婁室面色凝重,搖搖頭道:“僅此一戰,宋軍士氣大漲,據城而守,再加上火器犀利,恐怕東京城不易攻破。”
完顏宗瀚心中煩悶,起身離去。女真騎士來去如風,以劫掠為補給,沒有輜重後勤之憂,完全是以戰養戰。
只是在東京城下,連續遭受打擊,損兵折將不說,連貴為東路元帥的完顏宗望也不能倖免,讓他心裡不由得起了一絲不祥之感。
若是宋人偷襲劉家寺……
完顏宗瀚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一向殺人如麻、視人命為草芥的他,心頭竟有了一絲寒意。
這一次沒有辦法消滅王松,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