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李聲音帶著顫抖，蘇弋回過神再看他的時候，才發現，他臉上早就佈滿了淚痕。
“她還只是個孩子，跟你一樣，憑什麼就要忍受這麼多？這個社會到底還有一點人性嗎？”
蘇弋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聽著，從沒有誰，能把別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他不做任何的評判，也沒有資格去做評判。
如果一個人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上，又怎麼可能拿自己或者是別人的性命開玩笑呢？這世上，應該沒有比生命更值得被尊重的了。
禿頭李的哭聲在辦公室裡迴盪開來，在這夏季悶熱的夜裡，像是鬼魅在嘆息。
“尚微微現在……還好嗎？”
猶豫了半天，蘇弋卻只問出了這一句，聲音低低的，好像是怕打擾到禿頭李。
“好？能有多好？”掐了煙，禿頭李抓過桌上的紙巾擤了擤鼻涕，“你讓那些警察也別費心思了，尚微微已經死了。”
“我見到她了。”蘇弋脫口而出，雖然那天只是在追的過程中，瞥到了一眼，但他確定，那一定就是尚微微。
禿頭李一怔，但立刻鎮定下來，朝蘇弋擺了擺手：“你別跟我白費力氣了，你不可能見到微微的，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兇手了，就不要再追究這些問題了。”頓了一下，靠在椅子上，“打電話報警吧。”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王亞華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這是連蘇弋都沒有想到的狀況，猛地站起來，怔怔地看著王亞華，椅子落地時發出巨大的響聲。
禿頭李同樣怔怔地看著王亞華，又盯著蘇弋看了好一會，半天才笑了出來：“蘇弋啊蘇弋，你小子，原來早就把警察找來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只是來找我談談。”
“不是我！”他根本就不知道王亞華會在這裡出現，而他會來這裡，也是臨時起意，除了被約出來的禿頭李，根本就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突然腦子裡“轟”地一聲，指著王亞華叫道，“你跟蹤我？！”
他早就該想到，王亞華之前還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怎麼會突然就鬆口讓他走了，重點是還什麼都沒有問，也太便宜他了，原來是想放長線釣大魚，直接盯著他的行蹤，尋找蛛絲馬跡。
真是他懈怠了，之前羅煜也曾找人跟蹤過他，不過幾次後，就沒有再派人跟著了，這個王亞華……！
王亞華一把甩開蘇弋的手指，沉著一張臉，他比蘇弋高了半個頭，體型又比一般人都要魁梧，無形之間，就讓蘇弋感到一陣壓力。
“雖然你破了這個案子，但也不要沾沾自喜，你不過是一個學生！”王亞華的話裡面帶著莫名的威脅，居高臨下地瞪著蘇弋。
從蘇弋的那份檔案來看，蘇弋本身就是一個問題，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謎團，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冒充蘇弋？檔案中空白的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他那個妹妹蘇堇，明明跟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又為什麼要替他隱瞞？
這一切都讓王亞華不解，唯一知道的是，蘇弋絕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每次翻看蘇弋的檔案，他總覺得有一個巨大的陰謀籠罩在上空。
掏出手銬來，將禿頭李從椅子上一把拉了起來：“人我就帶走了。”
此時，禿頭李已經連反抗都不反抗了，任憑王亞華將自己拷了起來，剛剛那番言論，就足以定他的罪，殺人償命，他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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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蘇弋一個箭步上去，死死拽住王亞華和禿頭李的手，“你不能帶他走！”
“蘇弋！”王亞華剛要發作，就被禿頭李搶先喊了出來，“你做到這樣就可以了，殺人償命，這是我自找的。”
“可是……”
“沒有可是！”禿頭李深吸了一口氣，根本不給蘇弋說話的機會，微微笑了一笑，是蘇弋從沒見過的“和藹”，卻讓蘇弋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你做的已經夠了，微微的仇我也報了，沒有什麼好怨恨的。”
“說完了嗎？”王亞華顯然已經不耐煩了，倒豎著眉毛，本來就跟可怕的臉，現在看起來，更加嚇人了，“還是說，你今天還想再進一趟局子？”
最終，蘇弋還是沒能拗過，一個非帶人走不可，一個根本就是自願被抓，他還能做什麼？
樓下漸漸響起了警笛聲，刺目的光閃爍著，原來王亞華早有準備，他還真是傻，就這麼讓禿頭李落到了王亞華的手上，明明還有很多事情沒有確認。
“喂？林簡。”
警方走後，蘇弋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看著桌子上他帶來的照片和杯子，撥通了手機。
那個杯子根本就不是杜志剛一案，案發現場的證物，憑他在羅煜任職的時候，都要不到，別說現在是王亞華當值了。
在來的時候，經過便利店，碰巧看見類似的杯子，就買了一個，拿來不過是想套話的，畢竟連他都不能確定，禿頭李是不是真的兇手，一切都只是猜測，卻沒想到，會進行得這麼順利，“順利”到，直接把禿頭李送進局子了。
“哎喲呵！你居然還會主動打電話過來，真是稀奇，怎麼？還沒從局子裡出來，要我去救你？”
“禿頭李被抓了。”蘇弋捏了捏隱隱發痛的眉心，已經夠心累的了，哪有力氣跟他再胡攪蠻纏？
“什麼禿頭李？”林簡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幾下才想起，“你說他啊？出什麼事了？”
蘇弋靠在椅子上，將事情簡短地描述了一番，電話那頭頓時吸了一口涼氣後，就再沒有聲音了。
“林簡？林簡！”
“啊？啊！”蘇弋叫了幾聲，林簡才回過神來，卻依然沒有緩過來，禿頭李居然會是兇手？而且尚微微居然真的沒死？
“你沒搞錯吧？”
很久林簡才又問了一句。
蘇弋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會，明明前一秒還很確定，此刻被問起來，卻有些不敢說了，聲音低低的：“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