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弋沙啞絕望的笑聲響徹在這個鐵皮屋子裡,叫聽的人不禁頭皮發麻。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法,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怎麼可能會明白那種痛楚和折磨?
可是蘇弋已經麻木了一般,他那是哀傷嗎?或許是吧,但卻不足以讓他感到絕望,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的目的,不會再被任何事左右。
一個人,如果是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那一定是會面臨崩潰的絕望,可要是一點一點地,看著自己的東西,慢慢淪陷,慢慢從自己的掌心流失,是會麻木的。
那笑聲叫人不安,卻也叫人心疼。
蘇堇擋在孫別的身前,把孫別當成是自己的親哥哥,卻把那個原本的親哥哥推倒在地,任誰都會覺得諷刺和心寒。
女人至始至終只是遙遙地看著,似乎並不打算插手。
“是嗎?他是你哥哥?那蘇弋呢?”
蘇弋從地上爬起來,有一些狼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蘇堇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回過身去,看了看孫別,又看了看蘇弋,蘇堇的表情有些說不出的糾結。
她是知道的,她肯定是知道的,眼前這個“哥哥”不是蘇弋,而是孫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她不能說。
她只知道,那是一個失去了全部記憶,死裡逃生的親人。
一年前,孫別的死訊傳回國內的時候,她是不相信的,一個正是風華正茂的少年,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輕生?
蘇堇不信,而最終也證明了她是對的,孫別回來了,他沒有死,只是他錯亂了,他把自己當成了蘇弋。
可那又怎麼樣?人活著就是最好的,蘇弋和孫別本就是兄弟,不分你我,她也就不說破,陪著孫別演了這樣的一齣戲,卻從來沒有去想想,為什麼孫別會把自己當成了蘇弋?在國外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真正的蘇弋又在哪裡?怎麼樣了?
這些她統統沒有想過,孫別除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並沒有任何的異常,她也就這麼得過且過。
父母兄長常年在外,一家人離多聚少,現在孫別回國,陪著蘇堇,蘇堇怎麼可能還有拒絕的道理?
可是現在是怎麼了?
蘇堇有一些搞不清狀況了,難道說孫別已經想起來了?知道自己不是蘇弋?可是這件事,那個黑衣斗篷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他就是蘇弋,是我哥。”
蘇堇的話,放在這裡,無疑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是嗎?他是蘇弋?那我呢?”
蘇弋的聲音依舊含糊不清,卻帶著嘲諷,他這麼問,顯然是不準備得到任何的回答的,他不只是在問蘇堇,也是在問他自己,他現在這個樣子,究竟是誰?
還是蘇弋嗎?
蘇弋一步步地往回走,坐回了輪椅,隔著幾人的距離,盯著孫別和蘇堇,不再說一句話。
他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更多的時候,甚至是見不了光的。在孫別安然享受著高中生活時,他卻是不得不留在充斥了消毒水的隔離病房內,渾身上下連動一下都做不到。
今天,或許就會是最後的了斷。
蘇弋暗暗抓緊了雙拳,那些他失去的,以及被搶走的,他都要統統拿回來,哪怕是死的,也無所謂。
“警察就要來了。”孫別突然提醒,見蘇弋和那個女人依舊是沒有要動身的樣子,心裡竟然起了一絲擔憂,“你們還不走嗎?”
蘇堇詫異於孫別為什麼要關心他們的死活,也同樣詫異於蘇弋和那個女人的不慌不亂,警方的人找到這裡,那只是遲早的事,現在還不走,真的是不怕被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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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不了,誰都別想走。”蘇弋突然詭異一笑,肩膀微微聳動,“既然來了,又為什麼要走?”
蘇弋話裡有話,卻又不說清楚,就好像他早就料到警察會找來一樣,或者說,這其實也是他計劃裡的一環。
他已經失去了一切了,再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窮途末路,毫無退路,等待著他的,只有毀滅,既然結局早就已經被寫定,他不想做無謂的掙扎。
只是,在毀滅之前,他想要帶走那些曾經失去的一切,哪怕那些早就不屬於他了。他沒辦法擁有的過去,別人也別想鳩佔鵲巢。
誰都不行,尤其是孫別,更不行。
突然傳來一陣響動,鐵皮屋的大門被人帶上,發出錚錚的聲音,許久,鐵皮屋子裡恢復了安靜,也變得昏暗起來,只有通風口灑進來些許的光亮。
“我沒有退路了,那麼,你們也跟我一起走吧。”
對於這個世界,蘇弋早就已經絕望了,他苟延殘喘活到現在,究竟是為了什麼,或許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是為了報復孫別嗎?可為什麼到頭來難受的還是只有他呢?
或許當年把彼此當兄弟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人吧,孫別或許根本就沒有把他當成是親人一般看待,所以才會在他救了孫別後,孫別卻丟下了他不管,任憑大火燒盡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信仰。
在死亡的邊緣,掙扎了這麼久,受盡了折磨,只為了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能找回些許曾屬於他的東西,若是不能,那就跟著他一起毀滅吧。
用情至深,就會生出恨來。
當付出和得到的回報不再成為正比,或者當付出再也無法得到回應,那麼再暖的一顆心也該涼了。
怪不得蘇弋心狠,要怪就怪那場火,摧毀了他太多的東西。
女人推著蘇弋開始往來時的方向去:“安心留在這裡吧,馬上就能如你所願地結束這一切了。蘇弋。”
蘇弋的話帶著諷刺,尤其是最後的那一聲,分別就是說給孫別聽的,孫別到現在都沒有在蘇堇面前坦白說他已經想起自己身份的事,或許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他沒有想好,到底該怎麼告訴蘇堇,自己是如何把蘇弋害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又是怎麼搶佔了蘇弋的身份的。
他……說不出口,所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