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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單:暗黑者》_引子_第十一章 最後的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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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最後的交鋒

十月二十五日下午,十六點十一分。

龍宇大廈內。

羅飛終於回來了。

此刻刑警和特警兩隊的參戰人員都集中在了一層大廳中,準備聽韓灝佈置詳細的保衛事宜。

柳松一見到羅飛的身影,立刻就迎了上去。

“怎麼樣?需要我做些什麼?”他拉著對方避開人叢,焦急地問道。

羅飛卻給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回答:“不,什麼也不用做。”

“什麼?”柳松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你讓我做好準備的,我已經聯絡了隊裡的政委,他隨時等待著我的彙報。不管多嚴重的情況,我們都可以告訴他,他肯定能轉達給上層的領導!”

羅飛沉默了片刻:“現在還不需要……一切等過了今晚再說。”然後他舉目尋找了一番,問道,“尹劍呢?”

“韓灝說他不見了,肯定是跑了!”柳松壓低聲音,“如果再不行動,以後想抓他可就難了!”

羅飛黯然地看著柳松,有太多的話無法明言,最後他只能拍拍對方的肩膀,誠懇地說道:“相信我吧,對於熊隊長的死,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柳松無奈地“嘿”了一聲,不明白對方在搞什麼玄機。可是他自己並未掌握尹劍通敵的任何證據,面對這樣的局面,雖然心有不甘但又無能為力。

“好了,我們到那邊去吧。”羅飛往眾人聚集的地方指了指,“聽韓隊長佈置今天的作戰任務,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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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韓灝此刻也看到了羅飛,他的目光驟然一跳,大聲問道:“羅警官,那邊什麼情況?”

“黃少平就是袁志邦,同時也正是以前的Eumenides。他已經死了,但是罪惡仍在延續。”羅飛來到韓灝身邊,把大致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遍,至於薛大林、鄧驊涉黑、慕劍雲遇險等不便當眾透露的內幕則都作了隱略。

韓灝認真地聽完,隨著他緊張的思維,血液慢慢地湧上他的頭部,凸顯出一根根暴起的青筋。然後他沉吟著問道:“這就是說,現在有一個新的Eumenides,近期的一系列血案正是他的所為?”

羅飛點點頭:“這是一個沒有任何資料,沒有任何記錄,看似從未存在過的傢伙。”

“那就讓我們等著他吧。”韓灝咬著牙陰沉地說道,“今天,也將會是他的末日!”

參戰的警隊戰士圍攏在韓灝身邊,他們心中也早已壓抑著復仇的怒火。即便是柳松,在這個要面對最終敵人的時刻,也暫時拋卻了對韓灝的芥蒂,等待著對方的命令。

保衛方案是由韓灝和鄧驊共同商議制定的。

龍宇大廈內部的保安系統無懈可擊,工作的重點在於鄧驊離開龍宇大廈後,如何保證他的安全。

在鄧驊的堅持下,他的貼身護衛仍由自己的保鏢隊伍完成。而警方則主要負責對外圍的警戒和主要出入口的盤查。鄧驊將於晚上六點三十分離開龍宇大廈,前往機場乘坐二十點四十分飛往北京的班機。根據計劃,柳松將帶領特警隊員們先行出發,保證道路的暢通和安全。而鄧驊的車隊則和韓灝帶領的刑警隊員們一同行進。當到達機場之後,鄧驊會先在自己的避彈車裡等待一會兒,由警方人員清理閒人,並辦理好相關的登機手續。其後鄧驊才會下車,他將直接前往安檢口,在團團護衛之下進入候機大廳。

縱觀整個路程,與外界接觸的機會已經想盡辦法減到了最少。鄧驊的賓利車會直接開到龍宇大廈門口,他出了旋轉門就能夠上車。同樣,這輛賓利車也會一直開到機場地下車庫的電梯門邊,鄧驊下了車便進入電梯。在這些過程中不僅周圍的閒人會被限制靠近,眾保鏢還會貼身守護,防範措施可謂密不透風。

唯一無法與外界隔斷聯絡的過程就是在候機大廳的等待時間,因為警方也不可能剝奪其他旅客進入大廳候機的權利。可是既然已經經過了安檢門,進入候機大廳的旅客是不可能帶入任何兇器的,再加上保鏢的守衛和警方的監控,Eumenides即便混在旅客中,他又能有什麼作為呢?而候機大廳又是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Eumenides便會陷於重重圍困之中,要想逃脫難於登天。

諸多分析都表明,刺殺鄧驊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可是Eumenides此前偏偏又多次證明了,他正是一個能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人。

這場被延滯了十八年的交鋒,究竟會出現一個怎樣的結局?

答案將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揭曉。

任務分配完畢之後,柳松的特警力量首先出發了,而羅飛則與韓灝等人一起,在大廳內繼續等待著。他深深知道今晚所有事件的關鍵點所在,只要守住這個關鍵點,就有擒獲Eumenides的希望。

韓灝同樣也在等待著,等待著那個關鍵點。那將是他翻盤的唯一機會。他已經輸了太多,這一戰將無任何退路可走。

在強大的壓力下,韓灝的雙眼佈滿了血絲,隨著時間的臨近,他的精神狀態更是到了一觸即發的崩潰邊緣。

警車擋杆上的血痕差點兒洩露了他的秘密,幸虧尹劍幫他遮擋了下來。

“一個小錯誤,造成了一個大錯誤,緊接著,又是更大的錯誤……當你第一步走錯了之後,就無法再回頭。”

韓灝正是這樣一步步走來,從一年之前的那個夜晚開始。

喝酒是第一步。酒精令他麻醉,也大大降低了他的判斷力和靈敏度。這使得發生在雙鹿山公園的那場槍戰出現了令人扼腕的悲劇。

當時周銘和彭廣福被逼到了假山群的角落裡,而韓灝和鄒緒則從兩個方向包抄過來。韓灝首先與劫匪們遭遇了,周銘舉槍拒捕,子彈擊中了韓灝的腿部,韓灝則立刻還擊,可他的動作卻比平常慢了許多。

這時鄒緒從一塊山石後迂迴而來,正好出現在兩名劫匪的側方。見到周銘開槍,他情急之中未及多想,一個飛身將對方撲倒在地。恰恰在此時,韓灝的槍聲響起。

那發子彈沒有擊中劫匪,卻擊中了鄒緒的心窩。

鄒緒倒下了,但他拼著最後一口氣,死死地壓住了周銘,並奪下了對方的手槍。韓灝亦拖著傷腿掙扎上前。

彭廣福見到兩人的這種氣勢,不敢戀戰,奪路而逃。

韓灝用槍控制住了周銘,而鄒緒因心臟受傷,在嚥下一口氣之後,很快便停止了呼吸。眼見戰友竟慘死在自己的槍下,韓灝悲痛欲絕,他仰天長號起來。周銘則瑟縮在角落裡,連連求饒。

然而憤怒和自責已經完全吞沒了韓灝,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雖然周銘已經放棄了抵抗,他還是把槍口抵在對方的腦門上,發洩般地扣動了扳機。

周銘的鮮血濺到韓灝的臉上,後者終於清醒了一些。這時他意識到自己已犯下一連串的錯誤。這些錯誤已足以毀掉他的刑警生涯。

經歷了短暫的掙扎和猶豫之後,他決定將這些錯誤掩蓋起來。

雖然已無人證,但現場一共遺留了三枚子彈。韓灝擊出兩枚,分別打死了鄒緒和周銘。周銘擊出的一枚子彈則打傷了韓灝。這些物證足夠讓警方推斷出事實的真相。

他必須做點兒什麼。

韓灝扒開鄒緒屍體上的創口,從中摳出了來自自己手槍的那枚彈頭。然後他又拿起周銘的手槍對著假山石壁打出了第二顆子彈,他撿起這枚彈頭,嵌入了鄒緒的心胸創口。

接著韓灝又掙扎著來到水池邊,將導致鄒緒死亡的那枚彈頭清洗乾淨,重新丟棄在槍戰現場。老天似乎也有意幫他,讓他在當地派出所巡警循槍聲趕到之前,順利地做完了所有的事情。

於是槍戰的真實過程被完美地掩蓋了。韓灝從誤傷戰友、私斃嫌犯的罪人變成了載譽而歸的英雄。當地報紙連篇累牘報道他的事蹟,市民們交口傳頌,警界內則授予了他最高的功勳。

但痛苦卻在韓灝的內心不斷滋生。他忘不了鄒緒倒下的那一刻,忘不了周銘的熱血飛濺在自己臉上的灼熱感覺,忘不了曾親手將戰友屍體上的創口撥開,鮮血順著指縫流淌……他忘不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可這一切又必須被遺忘。當他邁出了扭曲真相的第一步之後,便註定了從此無法回頭。他開始瘋狂地尋找彭廣福,不是為了將他緝拿歸案,而是為了擊斃對方,擊斃這個除自己之外的唯一知情者。

然而他卻一直未能找到彭廣福。最終警界領導制止了他近乎瘋狂的“尋仇”舉動,他也只好將此事暫且放了下來。此後他開始寄望於彭廣福永遠不要落在警方手裡,那個秘密也就能永遠被隱藏。

命運卻不願就此放過韓灝。警方沒能找到彭廣福,而另一個更加瘋狂與可怕的人卻找到了他。

Eumenides。

前天晚上,在刑警大隊的會議室裡。當彭廣福出現在顯示器螢幕上的時候,韓灝的心便深深地沉了下去。Eumenides顯然已經掌握了雙鹿山案件的真相,這個傢伙殺死了其他所有的惡徒,唯獨留下了彭廣福一個活口,其險惡的用意對韓灝而言已昭然若揭。

在當晚錄影的最後,Eumenides割掉了彭廣福的舌頭,然後他用陰森刺骨的聲音說道:“這是我給你的機會,希望你能把握住這次機會。”

所有的人都認為那機會是針對彭廣福而言,所有的人也都認為Eumenides割掉彭廣福的舌頭是為了阻止後者在警方面前洩露自己的特徵資訊。

只有韓灝能聽懂Eumenides的潛臺詞。

彭廣福雖然被割去了舌頭,但他還會寫字。如果專案組解救了他,將他帶回警局,他將毫無疑問供出那場槍戰的真相,這樣他才能洗脫自己襲警致死的罪名。

所以那個機會,是Eumenides留給韓灝的機會,韓灝知道自己必須把握住這個機會。

要讓公園槍戰的秘密繼續地隱瞞下去,就絕不能讓彭廣福活著回到警局。

憑韓灝的智商自然很容易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而Eumenides此後竟又打來電話,特別強調了一些事情,那陰森的語調仍一直在韓灝的耳邊迴響。

……

“你應該感激我,沒有洩露你的那個小秘密。現在機會在你自己手中,你該知道如何去把握。”

……

“困難?是的,困難當然存在。但是我會幫你。現場會出現對你有利的局勢,而那局勢稍縱即逝,你必須下定決心,不能有絲毫的猶豫。”

……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還沒有下定決心嗎?看來我有必要給你描述一下猶豫的後果。你將從英雄變為罪犯,人人都知道是你殺死了鄒緒。會有一些卑鄙小人用最陰暗的心理去揣摩你的‘動機’,他們會說你是為了當上大隊長故意殺了自己的戰友。你將被人唾棄,百口莫辯。同時彭廣福罪不至死,他將活下來,並且帶著醜陋的笑容旁觀你的窘迫處境。是他害死了鄒緒,那本不是你的責任,可你願意讓他成為最後的勝利者嗎?”

……

“即使你殺了彭廣福,也沒有人會懷疑到你。我剛剛殺死了韓少虹,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的能力,他們會相信是我所為,你不必有任何顧慮。我已在現場安置好炸彈,等你得手之後,爆炸將毀掉一切的證據。”

……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一場遊戲,你不把它進行下去,又怎能奢望知曉它的結果呢?”

……

明明知道是對方的陰謀,但韓灝已別無選擇。

在礦洞現場,韓灝曾嘗試過將熊原支開。但後者卻堅定不移地守在彭廣福的身邊,這是韓灝在設想中會遇到的最糟糕的局面。

不過既然有了設想,那當然也已做好應付這糟糕局面的準備。

這是一個痛苦的決定。但當第一個錯誤釀成之時,就已註定了日後無法收拾的惡果。

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韓灝再一次殺死了自己的戰友。只是誤殺變成了謀殺。

熊原毫無防範,韓灝的刀片輕鬆地劃過了他的喉管。鮮血再次噴濺出來,順著韓灝的手腕流淌。

然後是彭廣福。

熊原倒在地上,強壯的身體使他一時未死。但喉部深深的創口已讓他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著韓灝,憤怒而迷茫。

韓灝沒有勇氣去補上一刀。他向著礦洞深處狂奔而去,像是在逃離地獄,又像是在衝進地獄。

熊原的眼神讓他腦漲欲裂,精神也難免恍惚。所以當尹劍突然出現的時候,他沒能立刻分辨出對方。在下意識的交手之中,熊原的鮮血被傳到了尹劍的手上——這就是警車擋杆上為何會出現血指痕的原因。

事實上當小分隊趕到醫院之後,在明亮的環境中尹劍很快便發現了自己手上的鮮血,並由此得出了一些非常可怕的推斷:他從未接觸過熊原的屍體,這些鮮血只能是韓灝傳給他的。尹劍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同時也無法為那個推斷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尹劍把困惑藏在了心中。在他眼裡,韓灝已不僅是領導,更是偶像和導師,他無法承受這樣一個形象在自己面前崩塌。所以他寧可去躲避。

不過柳松卻把問題挑到了風口浪尖上。當韓灝找了個理由去掩飾此事時,尹劍仍然選擇了沉默。

可韓灝已無法再沉默了,他知道已無法瞞過尹劍,所以便安排了兩人之間的密談。

韓灝把一切都告訴了尹劍,由於兩人間有著非同一般的情誼,尹劍答應將秘密保守下去。但後者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韓灝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得更遠,所以他要求韓灝立刻辭去專案組組長的職務,以避免再次成為Eumenides的工具。

韓灝卻無法收手,因為Eumenides不會放過自己。在上午的會議之前,Eumenides便打來了電話,這個電話迫使韓灝繼續參與到遊戲之中。

……

“我在礦洞內安了攝像頭。爆炸前發生的事情都已被記錄下來,並且傳輸到我的電腦中。所以你必須繼續這個遊戲。”

……

“是的,我知道你不可能去殺鄧驊。他的身邊時刻都有保鏢,沒有人能夠悄無聲息地殺了他。難道要讓刑警大隊長在眾目睽睽下充當一個殺手?不,我決不會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我也知道你決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

“我只需要你幫我——一些很簡單的幫助。我會來到候機大廳,當我作準備的時候,我要你調開周圍的警力。你可以讓他們去別的地方警戒,這對你來說輕而易舉,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

“就是這麼簡單,其餘的事情我自己能夠完成。至於我具體會出現在哪個位置,到時候我會透過簡訊告訴你。”

……

“這是最後的遊戲。遊戲結束後我便會銷燬那段影片,我承諾。”

……

韓灝沒有能力拒絕對方的邀請。但他對這個遊戲卻有著自己的主意。

他不會天真到去相信一個敵人的承諾,他要親手將這個遊戲結束,真正地、徹底地結束。

他已經輸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沒有機會翻盤。

所以當尹劍想要阻止自己的時候,韓灝擊暈了尹劍。他把對方捆縛好,鎖在了辦公櫃中。

如何處理尹劍,他並不擔心。只要打贏了今晚這一戰,尹劍仍然會回到自己的陣營中的。韓灝對此深信不疑。

關鍵便在於今晚的決戰時刻,這一戰將決定所有的結果。

此時另外一個人同樣也處在不安寧的情緒中,這個人便是鄧驊。不過讓他擔憂的並不是來自於Eumenides的死亡威脅。他並不害怕Eumenides。

事實上,鄧驊能有今天這樣的地位,也許還要感謝Eumenides,感謝對方殺死了薛大林。

薛大林是最瞭解鄧玉龍的人。當他將對方從看守所裡保出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在養一隻“虎”。

虎會傷人。在“三一六販毒案”中,這只漸漸長成的虎已經顯露出它危險的本性了。

薛大林仍然需要這只虎,所以他放過了那次捕殺的機會。但毫無疑問,在以後的工作中,他會對鄧玉龍進行更嚴格的管教,以限制對方的虎性。

薛大林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他是一個馴虎員,在他手裡勒著那只虎的頸圈。鄧玉龍的本性再野,也無法跳出薛大林的掌心。

Eumenides正是在這個時候殺死了薛大林。從此鄧玉龍虎入深山,再也沒人能管得住他。於是他改名為鄧驊,準備開創一番大事業了。

憑藉藏匿在手中的毒品,鄧驊迅速控制了剛剛在內地死灰復燃的販毒產業,在此過程中他積累了鉅額的資金。此前多年的線人生涯不僅讓他對警方的打擊手段瞭如指掌,而且也給他積累了諸多的人脈關系,這些條件幫助他逃脫了法律的打擊。

鄧驊的頭腦非常清醒,他深知販毒絕非長久之計。在警方下決心揮出重拳之前,他便退出了這個利益豐厚的市場。這個舉動曾讓他的親信非常不解,但後來全國禁毒專項打擊,大批毒販就此落馬,眾人更加欽佩於鄧驊的遠見卓識。

這時的鄧驊開始投資餐飲、沐浴等休閒消費產業。憑藉著黑白兩道上的通達關係,他的買賣日益興旺。很快他興建起全省最豪華的綜合娛樂中心。以這個中心為平臺,他結交了更多的高層人脈。

在這個過程中,各種明爭暗鬥也接踵而來,道上的、商界的,甚至是官場的。在結交時,鄧驊的出手比任何人都大方;在爭鬥時,鄧驊的出手則比任何人都狠毒。於是一方面他的勢力一路攀升,另一方面,他得罪的人也越來越多。

正如鄧驊自己所說,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殺他的人不計其數。

所以一封來自於Eumenides的死亡威脅信在鄧驊眼中還真的不算什麼。他已經在死亡威脅中活了半輩子,這一次又有什麼特別的呢?

他有著太多應對刺殺的方法,這些方法都是經過血雨腥風的考驗而屢試不爽的。更何況這次還有警方的高調護衛。

當然,最讓鄧驊放心的,是他身邊有一個得力的、值得信賴的人——阿華。

有阿華在,就沒有人能近得了自己的身,這一點鄧驊深信不疑。看著警方如臨大敵的樣子,他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現在鄧驊操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與“三一六販毒案”有關的事情。

十八年前的那起案子居然到現在還留著一個棘手的尾巴,這是鄧驊萬萬沒有料到的情況。那個殘疾的男子到底是誰?當年的“四一八血案”和他又有什麼關係?莫非他曾和白霏霏交往密切,因此知曉了“三一六販毒案”的隱秘?薛大林和袁志邦的死,包括自己收到的死亡通知單,就是為了給白霏霏報仇嗎?

這些問題困擾著鄧驊,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這些問題又不重要了。

因為他知道那個男子已經死了。

事實上,即使那家夥沒有引爆炸彈,他也不可能再繼續活下去。鄧驊已經在現場警力中作了安排,只要男子一露頭——不管是投降還是逃跑,都會被狙擊手當場擊斃。

這就是“鄧市長”的力量,在這個城市中,他可以操縱太多的事情。

讓他現在躊躇不定的是那個女人:慕劍雲。他腦子裡轉來轉去的念頭全都和這個女人有關。

“如果她真的拿到了那捲錄音帶,那的確是件很麻煩的事情。這個問題還是儘快解決掉的好……

……

“能讓阿華去處理就好了,自己會放心很多,只是阿華今天是必須陪自己去北京的……

……

“任務交給了阿勝,希望他不要讓自己失望吧,這也是個很有手腕的年輕人,讓他鍛鍊鍛鍊也好……

……

“嘿,不用愁那麼多了。這麼些大風大浪都闖了過來,難道還會在十八年前的那條小溝裡翻了船嗎?

“已沒有人能扳倒我創立的王國,誰想要阻擋我的勢力,那便只有被碾碎的命運!

……

“只是可惜了那個女人,從許多方面來說,她都是很值得欣賞的呢。”

……

十月二十五日晚,十八點三十分。

在眾人目的不同的等待中,夜晚終於到來了。

鄧驊走出了他那間防範嚴密的辦公室,準備按計劃前往機場。

大廳內的韓灝已提前得到了訊息。刑警隊員們立刻行動起來,他們清理了大廈出入口附近的閒雜人員。與此同時,鄧驊的司機將那輛賓利車開上了大廈門前的迎賓臺,特警隊的人馬則配合著守在了迎賓臺周圍。

片刻後,十多個身穿黑衣的保鏢陸續走了下來。他們一個個身材高大,黑色的墨鏡遮住了小半個臉龐,動作整齊劃一,就像是流水線上走下來的人物,外人很難分辨出他們之間的差別。

保鏢們呈兩列分開,在大廈和車門間形成了一條護衛嚴密的通道。然後鄧驊才出現在了大廳中。在他身邊,除了最後兩名黑衣保鏢之外,當然還少不了最得力的貼身隨從——阿華。

阿華緊跟在鄧驊身側,亦步亦趨。當接近賓利車的時候,他搶前一步,開啟後側車門讓鄧驊上了車。雖然情勢緊張,但鄧驊仍顯得不慌不忙,保持著雍容的大家做派。

羅飛也在現場,他遊離在整個防衛系統之外,倒像是個多餘的人。

可他卻已掌握著太多的秘密。

當Eumenides設定第二場殺戮遊戲的時候,羅飛便已感覺到其中蘊藏著更深的陰謀。而這個陰謀極有可能與韓灝和彭廣福之間的恩怨有著某種牽連。

所以羅飛才調閱了“雙鹿山公園襲警案”的卷宗,而他很快也發現了一些疑點。其中最大的一個就是在致鄒緒死亡的那枚子彈上存在著明顯的磨損痕跡。

按照案情描述,那枚子彈出自於劫匪周銘的手槍,擊中鄒緒之後停留在死者體內。可那些磨損痕跡明顯是與堅硬的物體碰撞而成,結合現場環境,那堅硬的物體很可能便是四周用來壘砌假山的花崗岩。

一枚擊中了鄒緒並致其死亡的子彈怎麼又會擊中過現場的假山呢?

當羅飛抓住這個疑點進行分析時,他作了一些大膽但又合理的猜測,這些猜測已經與事實的真相非常接近了。

但他卻無法將這樣的猜想說出來。因為他要挑戰的不僅是一個刑警大隊長、專案組的組長,更是整個省城警界的權威。

羅飛可以想到,不會有人願意順著他的思路調查下去。大家沒有理由,也不會願意去質疑韓灝,質疑一個警界一手樹立起來的英雄形象。

而調查“雙鹿山公園襲警案”的直接負責人更是韓灝最親信的助手——尹劍。對於羅飛發現的疑點,他或許也曾注意過。可他並不會展開如羅飛一樣的推測,他寧願相信那枚彈頭在射出之前就已經因某種緣故而產生過磨損。

所以羅飛有的只是猜想,這個猜想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太多的把握。他無法有任何動作,唯有繼續去尋找更多的證據。

後來發生在礦洞內的血案讓羅飛疑慮更增。同柳松一樣,他也對熊原的實力深信不疑。他實在無法想象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特警隊長會被人悄無聲息地割喉而亡。

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熊原遭到了偷襲,他並未對襲擊者進行任何的防範。

柳松把質疑的矛頭指向了尹劍,羅飛卻知道尹劍毫無作案的動機。他的目標進一步鎖定在韓灝身上。因為如果自己此前的猜想屬實,那韓灝決不能容忍彭廣福繼續活下去。而要殺彭廣福,韓灝首先要除掉熊原這個障礙。

後來柳松就警車擋杆上的血指痕提出了疑問,這倒給了羅飛一個驗證自己猜測的方法。不出羅飛所料,那個血痕果然被人匆匆擦去了,這下羅飛終於可以自信,韓灝對熊原的死絕對脫不了干係,而尹劍在其中則至少扮演著一個知情者的角色。

羅飛決定聯絡警界的上層領導,立案正式調查這些疑點。他相信這步棋將擊中Eumenides的七寸,使其後續的陰謀徹底流產,而警方亦有機會在這場對弈中扭轉局勢反佔先機。

可袁志邦卻在此時弈出了後招,他讓羅飛面對了一個兩難的選擇。

如果羅飛阻止了Eumenides的陰謀,鄧驊將因此獲救,同時,這也意味著慕劍雲將深陷於危險的火坑中。

要救慕劍雲,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鄧驊死。

羅飛並不需要為此而做什麼,他只要放任Eumenides的行動即可。

雖然過程非常痛苦,但當羅飛離開醫院的時候,他終於還是作出了決定。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違背了一名警察的職業原則,可除此之外,他已無更好的路可走。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是在作出決定的那個瞬間,他還是與另一個世界中的袁志邦產生了某種共鳴。

當一個人做了“壞”事,並不代表他一定是個“壞”人,他做“壞”事的原因也許很簡單。

他只有做“壞”事和做“更壞”的事這兩種選擇。

羅飛囑咐曾日華守護著慕劍雲,千萬不要離開。他自己則要前往現場,親眼驗證最後的遊戲結果。

此刻,他眼看著鄧驊走上賓利車。雖然後者氣宇軒昂,但他在羅飛眼中,卻更像是一個死人。

羅飛深知Eumenides的計劃已經開始執行,只要這個計劃的核心不被破壞,就沒有人能夠阻止他。

羅飛又看向了不遠處的韓灝,這個人正是Eumenides計劃的核心所在。

羅飛並不清楚計劃的細節,就像他並不清楚韓灝此時的想法一樣。

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秘密,每個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作出了選擇,他們毫無例外都在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前進方向。

最終他們將見證同一個終點,這個終點到底是什麼?

隨著發動機的一聲輕響,賓利車啟動了。保鏢們也各自上車,在賓利車前後形成了護衛的車隊。韓灝等人則分乘了兩輛警車,守在這個隊伍的兩端。

車輪滾滾,載著眾人向著故事的結果飛馳而去。

此時夜色初上,城市的街道上燈火璀璨,行人如織。車隊的行進引起了廣泛的關注,不知情者還以為是上面的哪位高官來訪,要不怎能調動警車開道?

車隊在這一路並未遇到任何阻礙。晚上七點十七分,鄧驊順利抵達了機場。先期到達的柳松等人早已做好了接應的準備。他們專門清出了一個停車場的電梯供鄧驊專用,賓利車直接開到了這個電梯的入口處。當保鏢們和警方人員都已下車到位之後,阿華從前座走下,幫鄧驊拉開了車門。

鄧驊並未立即下車,他在車內戴上了禮帽、口罩和墨鏡。然後他才從車內走了出來,這時他整個人都已嚴嚴實實地包裹在衣物中,以免被閒雜人員認出自己的身份。

看著他的這副派頭,羅飛不禁暗暗地搖了搖頭。這麼多的保鏢和警察圍繞在身邊,要想避開仇家的耳目又談何容易?即便整個人鑽進密不透風的宇航服中也是無濟於事的。

阿華貼身守護,黑衣保鏢簇擁在周圍,警方的力量負責開道和警戒,在這樣嚴密的防範措施中,鄧驊沿著機場專門開設的綠色通道直達了安檢處,一行人透過安檢進入了候機大廳。警方人員則出示了相關證件,在機場警力的配合下從內部通道獲准進入。

機場公安分局的駱局長也同樣得到了上級的指示,親臨現場協調處理對鄧驊的保衛工作。眼見鄧驊等人透過了安檢處,他笑著對韓灝說道:“韓隊長,你們的任務可以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機場的候機大廳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點。至今為止,還從未有過在這裡發生兇殺案件的報道。”

是的,從理論上來講,一個刀片都無法被帶入到候機大廳中,兇手又憑什麼在這個地方殺人?更何況在鄧驊身邊還有一幫忠心耿耿的保鏢與荷槍實彈的警衛呢?

鄧驊確實就像是進了保險箱一樣安全。

此刻的時間已是晚上的七點三十五分,再過半個小時左右,鄧驊便可以登上飛往北京的那趟班機。機場方面早已核實過那趟班機上其他旅客的身份,絕無任何可疑人員。而到達北京之後,那邊的重要人物(鄧驊此行的拜訪物件)將派出專車到機場迎接,以此人的身份和地位,絕對可以保證鄧驊在北京的安全。

所以留給Eumenides執行死亡通知單的時間,似乎便只剩下這半個小時了。

鄧驊在候機大廳內找了個寬敞的位置坐了下來,他的保鏢們則圍聚在周圍。大廳內的其他旅客見到這個陣勢,都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同時不用警方疏散,他們便已自覺地遠遠避開,以免被牽扯到不必要的麻煩之中。

韓灝指揮著現場的警力,將他們均勻地佈置在了整個大廳內。他相信那個傢伙一定會到來,他必須控制住整個大廳的局勢,讓那個傢伙沒有任何操作的空間。

Eumenides已經有所暗示,他將在大廳內為刺殺鄧驊作一些準備,而這時他的身邊是不能出現警方人員的。如果韓灝的安排非常嚴密,那他就不得不求助韓灝調開周圍的警方人員。

這正是韓灝想要達到的效果。

羅飛則同時監控著鄧驊和韓灝的舉動。他深知Eumenides的最終目標便是鄧驊,所以盯住鄧驊也就意味著盯住了Eumenides。同時他也知道,韓灝是Eumenides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所以在Eumenides的刺殺行動中,韓灝必然會有一些不正常的舉動,所以羅飛也必須盯緊了韓灝,以掌握對方涉案的確鑿證據。

讓Eumenides刺殺成功,鄧驊死得罪有應得,同時亦可抓住此機會將Eumenides和韓灝繩之以法——這就是羅飛此行想要達到的目的。

韓灝在尋找,羅飛在尋找,甚至鄧驊此刻也在尋找,他們都在尋找同一個目標:Eumenides。

可這個傢伙到底在哪裡呢?

所有的人都還未找到他,可是他卻已經看到了這些人。

然後他拿出手機開始編寫簡訊。

“我已經到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資訊很快被發送到了韓灝的手機上,後者早已將來電模式調成了震動。他悄悄地拿出手機,看到了上面顯示的內容。

韓灝的眼角抽搐了兩下,他凝起目光,迅捷無比地在大廳內掃了一圈。那個傢伙,Eumenides,他正藏在哪裡?

韓灝無法鎖定目標。有好幾個人似乎都有可能。

那個剛剛從衛生間裡走出來的小夥子,他往這邊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又找了張空閒的椅子坐下。雖然他展開了一份報紙,但他翻得很快 ,注意力顯然沒有完全集中在報紙上。

那個在辦公服務區上網的男子,他一身西裝革履,看起來像個公務人員,可是在室內,他為什麼要一直戴著個大大的墨鏡呢?

還有那個站在大廳窗戶邊的人,他已經盯著廳外掃地的保潔員看了很久。掃地有什麼好看的?他會不會是在藉助玻璃的反光觀察廳內的局面?

……

韓灝無法組織警力對這些人進行盤查,因為他絕對不能讓Eumenides被警方抓住。所以他只能暗自觀察著,在大腦中展開緊張的揣摩與分析。那個手機被他緊緊地握在左手中,沁滿了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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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忽略了另一個人也同時在觀察著他。

羅飛!

當羅飛注意到了韓灝微小的動作以及對方的情緒變化,他立刻敏銳地意識到:Eumenides出現了!他追隨著韓灝的目光,但同樣難以鎖定一個非常確切的可疑目標。

韓灝的眼角突然又抽動了一下,因為他握著的那個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手機屏上顯示出了簡訊:“調開在鄧驊南側十米處警戒的那兩名警員。”

韓灝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看到了那兩名刑警隊的隊員,他們正處於嚴陣以待的警戒狀態。

Eumenides為什麼要調開他們,是因為Eumenides正在這附近,還是說他將從這個方向上展開自己的刺殺行動?

韓灝來不及作過多的考慮,他現在必須對Eumenides的指令顯示出百分百的配合。於是他快步走到了那兩名隊員面前。

“你們倆去查一查那個穿花格毛衣的男子。”韓灝往安檢口的方向指了指,一名男子剛剛從那邊走過來,離這邊尚有七八十米的距離。

兩名刑警不疑有異,立刻向著那名男子走了過去。韓灝則理所當然地補在了他們留下來的崗位上。

片刻之後,簡訊再次發來:“很好。得手之後,我會從你的方向逃走,請不要阻攔我。”

韓灝咬了咬牙:他已經來了嗎?他在哪裡?

Eumenides似乎對韓灝的配合感到很滿意,同時他也察覺到了韓灝的疑問,於是透過簡訊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正在保鏢的隊伍中,黑西服裡面穿著紅色T恤的那個就是我。”

Eumenides居然隱藏在那些保鏢中!韓灝的心怦地一跳,產生如醍醐灌頂般的恍然感覺。沒錯,要想行刺鄧驊,還有什麼方法比混入他的保鏢隊伍更加可行呢?那些保鏢都穿著統一的制服,戴著大大的墨鏡,本來就難以區分。而且他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周圍的風吹草動之中,即便其中某個人被偷樑換柱,其他人也不會發覺!

Eumenides已經找機會混跡於其中!他也換上了黑色的制服,戴上了墨鏡,可是卻還沒來得及換掉裡面的衣服。所以其他保鏢在制服內都穿著白色的襯衫,而他卻是穿著紅色的T恤!

想通了這個道理,韓灝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緊張了起來。Eumenides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凝起目光,看向了一幫保鏢的黑衣袖口。

保鏢們裡面穿的衣服在手腕部位露了出來,其他的人全都是白色的襯衫,但其中卻偏有一人例外。

這個人正站在阿華身側距離鄧驊不遠的地方。而他的姿態亦與其他保鏢有所不同。別人都是目光向外,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唯有他卻側著臉,似乎有意要避開其他人的注意。

韓灝的心狂跳了起來。難道那個人就是Eumenides?韓灝竭力穩住心神,現在已經到了勝負反轉的關鍵時刻,他即將弈出一步極險的棋,決不能出一點點的差錯!

韓灝決定主動驗證一下那個人的身份。

趁著對方沒有看著自己,韓灝從手機上調出了剛才的簡訊,然後悄悄按下了回撥鍵。

他不能給對方回簡訊,因為那將給警方後續的追查留下線索。但是通話是沒有問題的,現在的技術能力還不可能追聽到每次通話的內容。對於留下的通話記錄,他可以找到多種藉口去解釋此事。

只要Eumenides一死,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他是專案組的組長,他有權掌握和處理所有的一手資料,包括Eumenides的手機和電腦。

那些不利於自己的證據都可以被銷燬,即使有其他人質疑也無法動搖到他的根基。

Eumenides必須死,他的噩夢才會結束。

所以韓灝假意與Eumenides配合,目的只有一個:要在現場將對方擊斃。

現在他終於找到了對方的目標,只需要進行最後的驗證了。

他必須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出手,因為他深知一擊不中的可怕後果。

電話很快被撥通,不過韓灝卻沒有聽到手機鈴聲——很顯然,對方也調成了震動模式。

但韓灝卻清楚地看到了驗證的結果,因為那名男子把手伸到了口袋中,他掏出一部手機看了一眼,然後便迅速掐斷,並且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在韓灝這邊,振鈴也同時中止,代之以系統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使用者正忙……”

事實已是如此明顯,而時機則是稍縱即逝。韓灝再不猶豫,他把右手插進手槍袋,大步向著那名男子走去。

保鏢們紛紛看向韓灝,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阿華也轉過頭來:“韓隊長,有什麼事嗎?”

那名男子也被驚動了,他轉過臉,正面對向了韓灝。而韓灝的右手此時已抬起,槍口距那男子的臉已僅僅幾步之遙。

“砰”!槍聲響起,子彈準確地穿入了男子的眉心。那男子的身體晃也沒晃,便直接倒了下去。現場所有的人都被這槍聲怔住了,在片刻的凝滯之後,他們才紛紛反應過來。

阿華一個猛撲,把韓灝摔在了地上,兩手死死地按住對方的手槍。黑衣保鏢們有的簇擁到倒地男子的身邊,檢視他的傷勢,有的則圍過來幫助阿華攻擊韓灝。

警方人員也行動了起來,他們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們知道一定要控制住這混亂的局勢。於是他們紛紛拔出槍,大聲呵斥道:“都別動,都起來!”

“放開我!”韓灝也吼起來,“那個人就是殺手,我打死了殺手!”

兩個刑警搶上前,將正與韓灝以性命相搏的阿華拉到了一邊。而這時端坐著的鄧驊也站了起來,他摘掉墨鏡與口罩,看看韓灝,又看看倒在血泊中的那名男子,臉上的神情茫然而又震愕。

韓灝撥打電話的時候羅飛就已察覺到情況有變。順著韓灝的視線,他也發現了那名形態異常的保鏢,可韓灝突然拔槍射擊,這卻大大出乎羅飛的意料。而這一連串的事情都只發生在瞬息之間,他即便是反應再敏銳也無力阻止。

當羅飛槍響後衝到近前的時間,他看到了不遠處的鄧驊正摘掉墨鏡與口罩,然後羅飛的心便深深地沉了下去。

因為此人根本就不是鄧驊。

隨後現場所有人都不願看到的場面出現了。

保鏢們摘掉了中彈男子臉上的墨鏡,他們一個個神情沉痛,臉上堆滿了大難臨頭般的惶恐。

中彈的男子已然氣絕,他劍眉虎目,臉上的詫異與威嚴猶存。

他竟然才是鄧驊!

阿華悲痛欲絕,他的聲音因為絕望和憤怒而變得嘶啞:“渾蛋……你殺了鄧總!你殺了鄧總!”

雖然被兩個強壯的刑警隊員死死地壓住,但阿華居然還是掙脫了開來,他不顧一切地向著韓灝衝了過去。

羅飛攔在了中間,他一拳擊打在阿華的臉頰上,後者突遭重擊,疼痛讓他略微清醒了一些。

“冷靜!”羅飛大聲喝道,“你還嫌不夠亂嗎?”

阿華愣愣地站住,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帶有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

“刑警隊的人,把守住出入口,不要讓任何人離開!柳松,把韓隊長先控制起來!”羅飛又下了一連串的命令。柳松早已按捺不住,立刻便帶人向著韓灝走去,而韓灝手下的刑警隊員們則有些彷徨,他們看著韓灝,似乎尚在等待對方的指示。

韓灝目光呆滯地看著地上鄧驊的屍體,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事實已是如此的清楚:他陷入了Eumenides的陰謀,在對方的操縱下,正是自己舉起手槍打死了鄧驊,從而幫助對方完成了刺殺的任務。

他還能做什麼?在最後的這場戰鬥中,他已經一敗塗地,再無翻盤的可能。

看著走向自己的柳松,韓灝慘笑了一下。然後他把手槍扔到地上,主動將自己的雙手負到了背後。

刑警隊員們面面相覷,茫然無措。

“還愣著幹什麼,按羅警官的命令執行!”韓灝突然吼了一聲。他已經徹底地敗了,但是他也決不能容忍Eumenides全身而退,而此時,他只有把反戈一擊的希望寄託在這個來自於龍州的同行身上。

他也相信對方有這個能力。自從在鄭郝明家初次相逢之後,韓灝便對此人的實力深信不疑。然而自傲又專斷的性格卻讓他一直在排斥對方的加入。

現在他算是第一次將羅飛真正看作了自己同戰壕的隊友。

信賴一個出色的傢伙,這感覺雖然很好,但卻來得太晚了一些。

刑警隊員們終於按照羅飛的吩咐分散而去。柳松則帶著特警隊員將韓灝銬了起來。

羅飛轉動著身體,目光在候機大廳內急速轉動了兩圈。然後他走到韓灝面前,鄭重而又焦急地問道:“他在哪裡?”

韓灝知道羅飛問的是誰,可他卻只能苦笑著搖搖頭。

“他在哪裡?”羅飛又問了一遍,然後他提高聲音強調道,“你剛才還在跟他聯絡,他一定就在附近,他在哪裡?!”

羅飛的最後一句話提醒了韓灝。不錯,Eumenides一直在和自己聯絡,他完全瞭解現場的情況,他一定就在附近。

韓灝的精神重新振作起來,他瞪大眼睛四下搜尋著,很快,他的目光便停在了某處,臉上露出釋然而又憤怒的表情。

羅飛、阿華、柳松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大廳高層的窗戶上顯示出一個人影,他趴伏在玻璃上,從大廳外泰然俯視著室內發生的一切。從他的穿著看來,正是此前一直在大廳外掃地的那個保潔員。

由於背處機場的強逆光之中,室內眾人無法看清這個人的面容。但他那高大的身形卻被強光突兀地映在玻璃之上,顯出一種詭異而又無法抵抗的力量。

“那就是他,那就是他!”韓灝的聲音顫抖著,包含著太多的憤怒、痛苦和悔恨。

沒有人會留意一個候機大廳外的人,可這個人偏偏就是眾人在苦苦尋找的Eumenides。

韓灝的話音未落,羅飛和阿華已同時衝了出來,他們的身手都是矯捷無比。而柳松隨即也下達命令,幾名特警隊員緊緊地跟在了後面。眾人全都向著大廳外趕去。

窗外的那名男子卻不慌不忙,他又看了片刻之後,才悠悠然地轉過了身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被追上。那些想要抓捕他的人必須繞很遠才能跑出大廳,等他們趕到窗邊的時候,自己早已沿著設計好的撤退路線消失無蹤了。

鄧驊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候機大廳的地板上,鮮血仍在從槍口中汩汩而出。對他來說,這似乎是個在十八年前便已註定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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