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吃飯的時候，我單獨和章宣琳聊了幾句。
我問她：“日本人和朱家也都知道我們要上路了？”
章宣琳沒有絲毫隱瞞，說：“那是肯定的。”
“哈哈，那是肯定的。”我故意模仿她的語氣，以此來表達我的擔憂。
“我會儘可能地保護你們，但我不能保證你們的安危，甚至是生死。”她如平常講話那樣說著：“你們現在還有選擇的機會，不想去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們。但日本人和朱家如果找上你，我也只能深表遺憾了。”
“呵！”我冷笑一聲，說：“有一件事我實在是沒想明白，日本人為什麼現在就要殺我們？”
她說：“你去問日本人。”
我問：“昨天日本人真的圍了縣城？我不是很相信。”
章宣琳饒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說：“你不相信呀，那昨天你為什麼呆在縣城裡面，不敢出去？”
我說：“不是不敢，是不想，我承認現在我們只能接受你的安排。但我希望你最好還是讓我們以尋寶為主，別把我們放在你們大人物的交易籌碼上，我們的價值遠比你想象得要高得多。”
章宣琳眯縫著眼睛，說：“哦。”
我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如果你還打算找到寶藏的話，就請儘可能地保證我們的安全吧。對了忘了問，你的那輛私人飛機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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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宣琳說：“在附近的草坪上，一會兒我帶你們過去，我和你們一起去撒哈拉沙漠。”
我問：“你這飛機隨便降落在撒哈拉沙漠的哪兒地兒都行？”
她說：“都行，你們決定。”
我們上了飛機，加上章宣琳和她的小秘，十個人圍在一起，商量著降落在哪兒比較好。章宣琳說以我們為主，他們在哪兒降落都行，反正還能飛。
毛寸頭拿出手機，搜到了撒哈拉沙漠的地圖，又按照我們手上地圖和標識的點，大概找到了手機地圖上的那個點，然後點了一下，確定了經緯度，便拿著手機給章宣琳看，說：“你讓駕駛員把飛機開到這兒吧，我們直接就到了。”
章宣琳突然一反常態道：“滾你媽的！飛機開到這怎麼開回去？要不我們在飛機上再裝幾頭駱駝吧，到時候騎著駱駝回。”
毛寸頭擺手，說：“不用，你在飛機上裝幾桶油就行。”
“你們別做夢了，肯定不行！”章宣琳分析道：“飛機如果一旦在撒哈拉沙漠的上空出了意外，我們就全完了。且先不說這個，如果我們開飛機過去，目標太大，日本人和朱家能隨時掌握我們的行蹤。總之我不僅不會把你們送到目的地，甚至是撒哈拉沙漠我也不會進，你們就在撒哈拉沙漠的周圍隨便找個地方降落吧，接下來就是你們的事了。”
我想了想，問毛寸頭：“這個點大概在撒哈拉沙漠的哪個方向？”
毛寸頭說：“差不多在中間。”
我說：“臥槽，問題比我想象得嚴峻一些，那我們隨便靠邊停了吧。”
毛寸頭仔細算了算，說：“稍微靠南一些。”
我說：“好，那就停在南邊。”
毛寸頭指著地圖對章宣琳說：“讓駕駛員把飛機停在南邊，蘇丹這一塊兒！”
章宣琳看了眼她的小秘，她的小秘就起身去往駕駛艙，緊接著飛機行駛，然後升空。我繫緊安全帶，數了數飛機上的座位，一共兩排，十二個座位。每排左邊有三個座位，右邊也是三個。
我坐在第一排右邊最中間的座位上，左邊是何紋，右邊是小包子，我很滿足。
我現在依然是有些討厭何紋，但現在我對她的討厭程度比之前要小很多，我現在對她的討厭就好像早上討厭起床一樣，可以當做日常習慣那樣去接受。
令我感到滿足的原因是小包子坐在我的右邊，所以與前些年的自己相比，現在我很容易就可以滿足了。我不需要左邊再坐上於文鑫那樣的完美，只需要小包子坐在我的右邊，我伸出手就能碰到她，就行。
飛機起飛的時候何紋很緊張，她閉著眼睛，左手緊緊握著座位的扶手，右手抓著我，說：“任遠啊，我好像有點兒暈機。”
我問何紋：“你玩過高空彈跳沒有？”
何紋搖搖頭，說：“我才不玩那種東西呢！”
我說：“那想必跳樓機和雲霄飛車什麼的你也沒玩過了？那可真是你的損失，這輩子到死了也不知道跳樓是什麼滋味。”
小包子問我：“你玩過啊？”
“玩過個屁啊！”我惋惜道：“我不就在你結婚的那年暑假，跟你玩過一次那個旋轉上升的東西，叫啥來著？其他的我都還沒機會玩呢，真是可惜啊！”
“你都不知道啊，任遠！”小包子也一臉惋惜道：“那時候咱倆成天說著玩高空彈跳，玩跳樓機啥的，到了了也沒機會去玩一次。也就是在那年，你暑假快開學的時候不是回去了嘛，就在你回去的當天，我們家附近的那個旅遊景點的高空彈跳就開業了！就差一天啊！我們就能去嘗試下高空彈跳了！”
“啊？臥槽！”我感慨道：“憑什麼呀？”
小包子聳聳肩，無奈地說：“沒辦法，你哪怕是晚走一天該有多好。”
我問：“你玩過高空彈跳了？什麼感覺？”
小包子搖頭道：“我沒去玩，我一個人不想去玩。我想著有機會了，陪你一起去嘗試一下。畢竟這是我們志同道合的事情嘛！”
我說：“早知道我就先帶你去玩次高空彈跳，再去撒哈拉沙漠好了。”
小包子“哈哈”笑了，說：“其實我本來是打算和我老公一起去玩的啦，可是他不敢，我一個人也就沒去啦！”
我說：“臥槽！”
“沒關係，我們一定有機會玩的。”小包子信誓旦旦道：“到時候我們倆就抱在一塊兒，一起往下跳！”
飛機已經升到了飛行的最高點，我看著窗外的景色，感覺天被割成了兩半。上面是一個平面，下面是一個平面。我看見如山般纏綿在一起的雲，突然我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點亮了，它變得溫熱飽滿，充斥著光。很快飛機飛到了無雲的地方，然後我的視野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空曠。我突然很渴望成為一隻鷹，即使飛不到這麼高的地方，也要在這無際的空間裡面翱翔。
我是說這是我現在的感覺，可能不一會兒我就不這樣想了。
但我現在很渴望成為一隻會飛的動物，打破飛機的視窗，一躍而出。從此我願意成為一種什麼鳥，一輩子只能落地一次，那就是死亡的時候——但我願意，我情願一輩子都在無際的空間裡翱翔著，沒有目的，順著心裡那股溫熱飽滿，令人窒息的感覺，直到死亡。
我空浮熱烈的幻想被毛寸頭打破，他在我身後叫我：“任遠，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啊！”
“啊？”我回頭看他，發現他身旁坐了兩個同行的保鏢，再看他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便覺得他真夠點背的，便笑著說：“我怎麼知道。”
毛寸頭問：“你笑什麼？”
“沒什麼。”我指了指窗外的風景，說：“那可真好看，你能看就多看會兒吧！下了飛機可能什麼都不一樣了，能多享受會兒就多享受會兒吧，兄弟。”
“你頭轉過去，沒你事兒了！”毛寸頭躺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
我也滿是愜意地躺在座位上，但我不敢睡覺，我怕我一覺醒來會看見滿目瘡痍的陌生地方。我是真的害怕，所以我必須時刻睜著眼睛，看飛機行駛在雲層高低不平的天空，時刻提醒自己，你此時還在昂貴地活著。
黎花開和王瑞竟然在旁若無人地接吻，而何紋卻因為暈機的原因強迫自己睡著了。小包子突然哼起了一首歌——
“她是個三十歲，至今還沒有結婚的女人，她笑臉中眼旁已有幾道波紋。三十歲了，光芒和激情已被歲月打磨，是不是一個人的生活……”
對，就是這首歌！我在爺爺家看見小包子、當她說起她快三十歲的時候，我就想起的就是這首歌了——《三十歲的女人》。
我也跟她一起哼哼著，全是傷感的語調。
然後有一刻，我看見前方的天空黑了，飛機進入到一種我說不出來的黑暗中，恍然間，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突然受到驚嚇一下，神經質地叫嚷道：“啊？”
機艙裡亮著燈，我帶上眼罩，還是睡了。
一路大概用了不到十三個小時，飛機降落在一片無垠的曠地上。地是沙漠般的黃色，但很硬實，甚至你下了飛機走在上面，會覺得這土地有些擱腳。
這裡的空氣中好像有氣流在波動，一道道地向你刮過去。我說不出這裡現在是什麼時間，是上午，下午，是黎明罷還是黃昏前，我很想知道，便迫切地問毛寸頭：“現在幾點？”
毛寸頭壓抑著，愁眉苦臉，打不起精神。他精神恍惚地拿出手機，說：“快十點了，半夜十點。”
“十點有太陽？”
毛寸頭說：“北京時間。”
“我說這裡的時間，這裡！”我指了指腳下的土地，想說出這個國家的名字，但我忘了這是哪裡。我坐私人飛機從中國飛往了一個陌生的，我叫不出名字的國家，王瑞替我說出了我想說的話：“我想回去。”
我問：“這是哪裡來著？”
“蘇丹。”毛寸頭點著手機，說：“我找找，找找蘇丹的時間。蘇丹共和國。”
黎花開問章宣琳：“能不能再送我們回去？”
章宣琳說：“那就遺憾了，不能。”
我面向章宣琳，問：“你給我們準備的裝備呢？”
章宣琳說：“正在路上。”
我問：“什麼時候到？”
章宣琳說：“我已經催過了，我能保證裝備會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但我不能確定具體時間。”
我說：“那好，大家都別愁眉苦臉的了。我們是來撒哈拉沙漠度假的，是吧？你們看，你們看，這裡的天，這裡的天……”我頭懵了好一會兒，才正常過來，說：“這裡的天真不一樣，我連什麼顏色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