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的工作是一個秘密，它就像我現在的生活狀態，黎花開他們只看見我工作的表面。這源於我上高二那年，意外發現家族寶藏秘密的同時，也找到了一本陳列在地窖裡，被當做寶貝藏起來的禁書——
《七竅》！
據我三年來的觀察和理解，書名的“七竅”取決於人體三魂七魄中的七魄。
書上的內容只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和圖案，但很奇妙，我只要記住其中的一些文字和圖案，再用力地盯著某個人看、腦子裡想著“看看他的大腦”時，這些文字和圖案就會出現在我的腦子裡，然後我的腦子裡緊接著會出現那個人腦子裡所思所想的大概內容的影像。
我的工作是在離安大不遠的一條商業街上擺攤，類似於算命的那種，但我鋪在地上的招牌打的是替人解決思想困惑的服務，每小時二十四塊，每分鐘四毛，結賬時四捨五入到多少塊。
可想而知，我在大家眼裡是很大的一個逗比。
運氣極好的時候，我一天的收入才可以突破二十塊，這意味著我至少要在一天內碰上超過十個的真正的逗比。
擺好攤子不到五分鐘，上個月認識的那位常客又來光顧。她今天頭也懶得梳，捲髮蓬亂地遮掩住大半張臉，露出左眼角下那顆紅點般的淚痣。她是還沒有達到一定年紀卻支配了嫵媚韻味的年輕美人。
但我對她沒有任何好感，甚至她把價錢多給十倍我也不想做她的生意。
“任遠，我好多了。”她頹廢地蹲在地上，一臉釋然地看著我，說：“我是說噩夢，我昨天一下子睡了三個小時，竟然什麼夢都沒有做。”
我看了看錶，說：“計時開始？”
她斜了我一眼，扔過來幾百塊，說：“這個月的。”
我不敢收，每次看見她，我整個大腦都會不由自主地發抖。而我每次都要表現得很是鎮定，裝出一副看破紅塵的大師範兒。
“何紋你還是不相信我。”我說罷撿起她扔過來的幾百塊錢，又扔還給她。
“不是啊任遠，我不能去其他的城市，我有我的苦衷。”她開始急躁。
“你先冷靜下來，閉上眼睛，把思想放空，想象你穿行在人海。魔鬼要問你這些日子過得快不快樂，可是人太多了，卻找不到你在哪裡。”
我的這個方法總能讓她安靜下來，我也知道她不能去其他城市的原因。其實客觀上她能去的地方很多，只是邁不過心裡的那道坎。她在這個城市安全地活過了一個多月，當然不敢離開這個她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轉而進行冒險。
“何紋，你現在想象魔鬼繼續在找你。如果你總停留在一個地方，魔鬼可能會發現你，但如果你進行移動，魔鬼找花了眼也是徒勞的。”我是在提醒她多去些地方，逃亡的人哪有總呆在一個地方的道理。但我又不能提醒得太過直白，恐怕被她發現，我清楚關於她的所有秘密。
何紋猛然睜開眼睛，說：“是這樣。”
“我讓你開始奔波是為了幫你，旅途往往能讓一個人身心疲憊，生活也會充實，心靈方能安靜。所以你應該——”
“我知道我知道，我每隔一個星期都會換房子住。城東城西，還有市中心，每個地方的人和風景都很不一樣。”
“對，對……”我接過她遞來的一支煙，點上，說：“繼續保持，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在心裡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甚至希望，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這個叫做何紋的危險女人被那群更危險的暴徒殺掉算了。也省的我每天提心吊膽。
恐懼是會傳染的！！！
“那你今天過來，心裡還有什麼困惑？”
“我的困惑你都給出了應對方法。”何紋滿眼信任地盯著我。
我咳了咳，說：“既然這樣的話你也不必每天都過來，安心靜養吧。”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把她打發開。
“可是任遠，我的心靜不下來。你讓我找一個伴陪著，他們都說我是神經病，男人只有晚上才樂意出來找我，他們嫌帶我出去丟人！根本沒人願意陪我吃飯聊天，我成天還是孤獨的，我成天還都會想起，想起……那些可怕的煩心事。”何紋又驚慌了起來，我也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讓腦子裡出現何紋腦子裡的影像。
她接著說：“所以你陪著我好嗎？只有你的話才能讓我靜下心來，只有你才能給我安全感，你是大師，你是智者……我求求你……”
現在我們是整道街的焦點，兩個神經病，並且其中一個情緒激烈。
這沒什麼。我也不是大師。我只是能從顧客模糊不堪的語言中看到真正困擾他們的事，然後對症下藥，用言語隱喻出解決方案。其實光顧我的顧客都是思想混亂的，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都能提供一定程度的語言幫助。不過這些人的故事都是醜惡的見不了光，在所有光臨過我的顧客中，只有何紋腦子裡的那灰暗血腥的場面令我真切地感到頭皮發麻。
所以讓我陪著她？我寧願放棄這生意，然後滾到另一個城市。
“何紋你冷靜。”我也努力冷靜下來，讓大腦恢復正常的思緒，說：“你要明白，我在這裡的意義是為了幫人解決思想問題。像你這樣需要我的人很多，我不能為了你一個人，把其他所有需要我的人交給魔鬼。”
“任遠，我求你！”她扒開臉上散亂的捲髮，露出情緒激烈但蒼白的面孔，用那一張依舊年輕而誘人的模樣盯著我，說：“你看我漂亮吧，身材好吧？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睡我，每時每刻隨時隨地都可以。我還有錢，你可以花我的錢，我還可以給你錢……我有錢，十萬怎麼樣？二十萬？五十萬？”
“五十萬？”我知道五十萬對她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我可以得到更多。我完全可以靠哄騙這一個顧客得來的錢在老家買一棟特漂亮的房子，一輛豪車。也可以買到我重新追求王瑞、直面於文鑫的勇氣。
冷靜！……
不急在這一時，我的機會就快到了，我很快可以得到家族那筆隱秘的財產。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我所想得到的都會屬於我。
所以我不必為了這筆小錢，把自己的命放在一個隨時都可能會失去的危險狀態。何紋的仇家時刻都有可能會找到她，到時我八成會成為一個無辜的陪葬者。
我承認，這一多月以來我都在敷衍她。她很驚慌，我知道，她的處境比她預想得要更危險。只是她過於緊張而導致神經質，再加上這些天來我的洗腦……
總之只要有人的地方對她來說都是危險的。她能幸運地度過上個月，誰知道她這個月又能不能幸運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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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擺脫掉她緊握著我臂膀的雙手，朝人多的地方跑去——“你神經病啊！”我回頭對緊追其後的何紋喊。
她在追了我幾十米後終於絆倒了，我轉身，看見她很安靜地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目光空洞地看著我。
神經病！我蹲在地上，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