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黑球一動不動地保持許久, 直到聽見敲門聲，才慢慢抬起。
閻羅真找上門來？
雖是塔納託斯把他叫過來的，可剛經歷社死表包事件, 塔納託斯現在顏見閻王, 也根本不想開這個門。
對，表包——
塔納託斯連忙開啟手機, 想把那個表撤回。剛才只顧著尷尬羞恥, 竟忘記消滅證據。
那個聊天框他現在連點開覺得需要勇氣。
而當塔納託斯鼓足勇氣去長按騷裡騷氣的表時, 提示已經過兩分鍾, 法撤回。
塔納託斯：“……”
屋外，閻王在敲門。
屋內，死神正在發呆。
閻羅見門久久不開，抵著門悶笑出聲：“小死神, 開門，別躲裡面不出聲, 我知道你在裡面。”
他等半天，門才開出一條窄窄的縫。一隻裝甜品的食品袋從門縫裡遞出來, 袋子被塔納託斯的手隔著黑袍捏著, 一點兒皮膚不肯露出來。
意是叫閻羅拿趕緊走, 見面就不必。
閻羅感到一絲笑, 抬手不緊不慢地勾住袋子。塔納託斯正要鬆手, 手指便被閻羅擦過，隨後整個手腕被閻羅一把握住, 指腹在脈搏處摩挲兩。
死神沒有脈搏，卻仍跟被握住命脈般全僵硬。儘管隔著一層黑袍，這樣的肢體接觸對塔納託斯也有些太過。
手腕真細，一隻手就圈住。
閻羅圈住塔納託斯的手腕, 不合時宜地想著。
他順勢推開門進入屋內，背抵著門關上，才將手指一根根鬆開，只留食品袋勾在指間。
塔納託斯立刻退後一大步，拉開一米安全距離，被握過的那只手背到後，如同驚弓鳥。
“不是叫我過來嗎？”閻羅笑望著驚慌後退的小死神，“怎不敢見我，寶貝？”
“寶貝”兩個字又低沉又戲謔，分分鐘就想起剛才那個“來吧，寶貝”的騷氣表包。
塔納託斯安靜如雞。
萬幸有黑袍的掩蓋，不閻羅就夠看到小死神從臉頰到耳朵已經紅到爆.炸。
就算看不到，小死神的慌張與羞窘閻羅也感覺到。
感覺自己像個壞叔叔，就愛逗弄嚇唬小孩。
閻羅承認自己有些惡趣味，小死神實在太可愛，誰忍不住想逗逗他的。
塔納託斯沉默兩秒，退回床上，拿起手機，開始打字。
叮咚——
閻羅口袋裡的手機震動，提示收到一條訊息。
塔納託斯：手誤。
閻羅挑眉，抬看小死神：“手誤兩次？”
塔納託斯低繼續慢吞吞打字：文字自動轉表。
其實不用塔納託斯解釋，閻羅過來時已經猜到。
以小死神的性格，怎可發那種表包。
這一波怕是嚇得小死神再也不敢用表包敷衍，以後只乖乖打字聊天，倒也挺。
“小死神，我給你註冊社交賬號，是想讓你在我們沒見面的時候也網上聊天，而不是我們明明面對面，你卻要在網上和我聊天。”閻羅提醒。
塔納託斯把手機放，坐在床上抬看閻羅，樣子有些措。
在臥室這種私密空間，和另一個神待這久，已經到塔納託斯的極限。
再讓他開口說話就太難為他。
閻羅知道不操過急，社恐不是一朝一夕就改變的。他說句“晚安”，就很有分寸地退出臥室，把空間留給塔納託斯。
中間有段插曲，閻羅退到門邊沒立刻走，站在門口看著塔納託斯，專門等待什似的。
塔納託斯不明所以。
閻羅說：“晚安是要互道的，我和你說，你沒和我說呢。”
塔納託斯：“……晚安。”
閻羅這才滿意足地離去。
聽到關門聲，塔納託斯緊繃的體才放鬆來。
他低，不覺用另一只手環住被閻羅觸碰過的手腕，脈搏處彷彿殘留著冰涼的觸感。
他用拇指在脈搏處輕輕按壓。
死神不喜歡和旁人接觸，對被觸碰的感覺很陌生，也很抗拒。就連孿生哥哥修普諾斯不小碰到他，會被他意識揮開。
剛剛一時愣住，竟沒有掙脫。
或許是閻羅的手勁兒太大。
那閻羅回房間，也沒閒著，建立一個“煙落理治療所”的群聊，把黑白常拉到群裡。
謝必安：？
範救：？
閻羅：收租的事不用做，本王有個新的重大任務要交給你們。
謝必安：又要準備拓寬新業務？
範救：看群名是要開理治療所？我和小白專業不對口啊。
閻羅：你倆不對口就沒有對口的，你們要治癒的只有一個，就是你們的同行，死神塔納託斯。
閻羅把塔納託斯的況簡單和他們說一。黑白常也頗為意外，他們知道公寓裡新住進來一位西方死神，但很少見對方樓，偶爾在樓梯間擦肩而過，對方目不斜視不打招呼，他們以為死神生性冷。
萬萬沒想到是因為社恐。
……意外地感受到一絲反差萌。
三個神在群裡討論一會兒，制定初步計劃——讓黑白常主動找塔納託斯聊天，先在網上混熟，熟以後再深入談，盡可地以過來人的份解決死神結。
退一萬步說，就算解不開結，讓小死神在東方多兩個朋友也是的。希臘冥界總共就那幾位神，冥界又與聖山大海沒來往，塔納託斯在西方沒有朋友，但他可以在東方收穫溫暖美的友誼。
閻羅承諾，論有沒有成功，事成後獎勵他們百萬冥幣。要是成功，再贈送某超一線城市市中一套房——雖閻王爺的大本營在青州，但煙落帝國的範圍可是囊括全國各行各業。
這對向來摳摳索索的閻王來說，簡直是難得的大方。
201室。
謝必安望著螢幕：“看來閻王殿是真對死神上。”
“什上？”範救說，“簡直淪陷。”
閻羅這會兒不知道屬眼中他和死神早成鴛鴦成雙對。他只是覺得小死神可愛，又看他可憐，想要照顧著點，正又住同一屋簷，不由自主就多出幾分關注。
閻羅在感這方面一片空白，曾經的座右銘是“愛只會影響本王賺錢的速度”，哪裡意識到現在為死神幾次三番一擲千金是為什。
千金博美人一笑？他甚至連死神長什樣不知道，就跟個散財童子似的撒錢。若鬧得小死神生出些可愛反應，打破平靜的死水，他便覺得愉快有趣，花錢也不疼。
是憐惜的開始，亦是動的起源。
臥室裡，塔納託斯握著手機，想到閻羅含笑戲謔的那聲“寶貝”，耳朵燒得厲害。
他亮起螢幕，頁面是閻羅的聊天框。因為後又發幾條訊息，那個羞恥度爆棚的表已經被刷到螢幕上方，但是一進來就夠看見。
撤回不，他就想把這表包刪除。但這是掩耳盜鈴的行為，他這邊刪除，閻羅那邊是看到。
是再發兩條訊息把表徹底刷上去吧。
這樣這件事今晚就算過去，堅決不改天再聊時，讓閻羅又看到這個表，回想起今天自己的社死場面。
但是發什訊息呢？
晚安？
不行，剛才見面時已經說過，再發一次就會顯得很刻意。
塔納託斯認真想想，想起那個他沒動過的生蛋糕。
今天貌似是閻羅的生。
當面沒意說，網上是給句祝福吧。儘管死神的生祝福對人類更像一種惡毒的詛咒，收到的人大嫌晦氣。
但對方是閻王，以毒攻毒，毒性清除，就是一句祝福。
塔納託斯：生快樂。
這句發出去後，那張羞恥的表再次往上奔一點，差一條訊息就滾出視野。
再發條什訊息呢？
塔納託斯冥苦想果，開啟谷歌，搜尋“華夏過生有什祝福語”。
他習華文只用三天，常用字詞全憑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強大的閱讀理解力記，這些天看書也掌握很多有典故的成語，但在一些俗語祝福語等方面很薄弱。什“吉祥如意”“歲歲平安”等喜慶話，對他來說是級詞彙。很多詞語不望文生，他要習的有很多。
閻羅最樂意聽的應該就是“恭喜發財”“財源滾滾”這些吉祥話，可惜塔納託斯分不清這些祝福有什區別，搜尋出來的祝福詞彙有一大堆，他複製第一個貼上到聊天框裡，前面再加上“祝你”兩個字，信誓旦旦地發出去。
這次沒有自動聯想表包，祝福語是萬搜索引擎搜來的萬金油，應當萬一失。
隔壁房間。
閻羅把甜品從袋子裡拿出來放桌上一一擺，拿起一塊曲奇正準備享用，就收到塔納託斯發來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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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納託斯：祝你長命百歲。
閻羅：“……？”
閻羅遲疑地看著這一桌子甜品，索著小死神是不是確實很不想把吃的給他，但又不意拒絕，於是用這種委婉的方式表達不滿。
他已經幾萬歲，塔納託斯這句祝福在閻羅眼裡就是這個意——
塔納託斯：祝你立刻暴斃。
閻羅：你是在咒我嗎？
塔納託斯瞬間攥緊手機。
果，沒有人喜歡死神的祝福，所有人會嫌棄。
塔納託斯抿唇，有點生氣，有點委屈。
凡人嫌棄他也就算，可你一個閻王害怕什？
他以為他交一個朋友……
閻羅沒收到塔納託斯回應，想再發一條訊息過去，螢幕卻冒出一個感嘆號。
他被小死神拉黑。
閻羅：“……”
他是趕緊把甜品給小死神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