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音夢捧起的碗放下，些許菜葉飄在快要見底的蕎麥麵湯汁上，她抬頭看著對面的白石，眼眸有幾分疑惑。
她之前應該明確表示過想回到繭利大人身邊的意思，為什麼白石要再問一遍？
搞不懂。
她覺得其中有一定的理由，又無法理解是什麼。
白石滿臉真誠道：“你最好想清楚，你現在回到那樣的父親身邊真能幸福嗎？”
涅音夢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在她的記憶裡，最幸福的時光是小時候。
不需要學什麼，不需要特意做什麼，只要呼吸、喝水、和死神一樣正常用餐，僅僅是那樣，就能讓繭利大人覺得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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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近也說那段時間的繭利大人如活在夢中。
然而，隨著她逐漸長大，一切都開始變了，繭利大人對她是越來越不滿意，動輒拳腳毆打，一邊說她是最高傑作，一邊又罵她是沒用的東西。
隔三差五對她進行改造的實驗，不再享有正常的飲食，改為各種藥物。
她明白改變的原因。
繭利大人一直想要讓人造死神計劃進入下個環節，而她沒有達到那個要求，遲遲無法誕生靈壓，也無法使用斬魄刀。
即便她的壽命超過前面六個失敗品，也還是人造死神計劃的失敗品。
“……我不知道。”
涅音夢眼眸低垂，語氣流露出一絲迷茫，喃喃道：“但我只要能待在繭利大人身邊就會覺得很安心。”
白石嘆道：“音夢，你知不知道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涅音夢搖頭。
“所謂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就是指被害者對於加害者產生情感，被虐待，欺壓，非但不選擇反抗，甚至反過來幫助加害者的一種扭曲情結。”
白石簡單解釋一遍，問道：“涅繭利是不是經常對你非打即罵，然後一直改造你的身體？”
涅音夢輕輕點頭。
虎徹勇音無法繼續保持沉默，滿臉怒容道：“音夢，涅隊長這麼對你，你應該反抗，去中央四十六室投訴，再不行就申請轉隊。
即便是隊長都沒有權力隨便毆打辱罵一位副隊長！”
這股怒氣讓涅音夢覺得不知所措，開口解釋道：“繭利大人給我進行改造實驗是為我好，打罵也是我沒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和繭利大人無關。”
白石搶先說一句，讓她維護的話凝固在喉嚨，“這就是標準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你習慣涅繭利的虐待，甚至將那份虐待當做是日常生活，加上平時很少和別人接觸，造成你畸形的三觀。
你是一個溫柔的人，可這份溫柔不是他人能隨便傷害你的理由。”
“我……”涅音夢被他說得不自信了，視線移向虎徹勇音，再問一遍道：“虎徹，這不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
虎徹勇音激動地回答。
四番隊同樣有一位性格極其惡劣的副隊長，她太瞭解被人罵，被人否定是多麼痛苦。
但這份痛苦僅限於精神，那位可沒有動手的習慣。
若是精神和身體一起受到摧殘，長時間下去，那一個人還能活得像是一個人嗎？
“音夢，我們女性死神協會一定會充當你的後盾，絕不會讓涅隊長繼續這麼折磨你！”
虎徹勇音在這一刻，忘記對涅隊長，對十二番隊的恐懼，下定決心要拯救好姐妹。
涅音夢顯得不太適應，和繭利大人作對？那種事情她完全不敢想，也不願意去做。
“那事情就交給你慢慢處理，我該走了。”
白石不敢繼續待下去，浪過頭的話，將自己搭進去就不太妙。
“等等。”涅音夢慌亂的頭腦忽然理出一根線，起身道：“我和你一起走。”
“？”白石滿臉疑惑。
涅音夢想明白了，“若是我能治好病的話，說不定就能再次進化，這樣。”
話到嘴邊，她沒有繼續說，讓繭利大人不失望，這樣的話眼前兩人不太想聽吧。
“能帶我一起走嗎？”她改口。
白石笑了笑道：“我不介意攜美浪跡天涯。”
涅音夢側頭道：“虎徹，再見。”
“嗯，你們要保重。”
虎徹勇音沒有勸她，只要不是回十二番隊，就不需要勸。
涅音夢和白石從蕎麥麵館離開，迅速消失在北町的街道。
她不慌，結賬付完錢，漫步向街尾。
街道的人依舊很多，熱鬧的聲音湧入耳中，她還沒有走到街尾。
幾名黑衣蒙面的隱秘機動隊士圍在身邊，他們的出現讓喧鬧的北町出現區域性寂靜，接著，如墨水倒入杯中，寂靜迅速擴散到整個北町。
街上的居民們飛速減少，店鋪紛紛關門。
碎峰從西十區趕回來的時候，北町已經是冷清狀態，她沒有在意，銀灰色眼眸掃過虎徹勇音，問道：“白石人呢？”
虎徹勇音如實道：“走了。”
碎峰眼眸微眯道：“身為四番隊的三席，居然和罪人在一起吃喝，你還有身為護庭十三隊的矜持和驕傲嗎？”
虎徹勇音縮了縮肩，弱弱道：“我打不過他。”
碎峰眉頭一挑，沒有發脾氣，換做是她的部下，敢這樣回答的話，絕對是一頓痛罵。
可對方是四番隊的三席，似這樣的情況，輪不到她管，“回去寫一份報告，將全部過程記錄下來，白石往哪裡跑了？”
虎徹勇音手一指西邊道：“那個方向。”
“我們追！”碎峰不清楚能不能追得上，卻還是抱著萬一的心態追上去。
虎徹勇音鬆口氣，想要返回靜靈廷，懷中的傳令神機忽然響了，她伸手拿出，點下接聽鍵，“喂。”
“我是十二番隊的隊長，涅繭利。”
陰冷的聲音從傳令神機一頭傳過來，如毒蛇般纏繞在她耳邊。
虎徹勇音嚇得差點丟掉傳令神機，又連忙鎮定下來，結結巴巴道：“涅，涅隊長，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你和白石的關係不淺，為什麼沒讓音夢留下？”
涅繭利這個問題讓虎徹勇音驅散心中的恐懼，語氣變得極為堅定道：“這是音夢的意思，她已經厭倦你的折磨。”
“胡說八道！
”
憤怒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音夢的一切都是由我創造出來，她怎麼可能違逆我這個父親！
”
“音夢不是物品，她是人，有自己的意志，即便你是她的父親都無法改變這一點！”
這個回答讓涅繭利格外憤怒，可他是一個很理性的人，即便再憤怒之中，也不會讓頭腦失去思考。
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話有幾分道理，卻依舊嘴硬道：“只有我才能指引音夢向著更完美的方向進化，不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