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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蜀魏之爭_木門道的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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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道的捷報

黃昏時分,向來是上邽原最為喧鬧之時。駐紮在這裡的蜀軍以前通常都會在每天這個時候得到一段長達半個時辰的自由活動時間:士兵們散步的散步,練操的練操,幹活的幹活,讀書的讀書,聊天的聊天,當真是“鳶飛魚躍,各得其樂”。

然而,今天上邽原的黃昏卻異常地沉寂起來。一列列規模浩大的蜀軍隊伍正秩序井然地向著上邽原外的南方開動。原來,諸葛亮早在四日之前就開始作起了撤退的準備,但卻定在了今天全軍撤離上邽原。

他坐在馬上,情不自禁地回頭張望身後的上邽原,目光中有些懊惱,又有些憂傷。上邽原,這一片富庶廣闊的“露天糧倉”,被落日鍍上了一層燦燦的金光,沉默地屹然而立,目送著一隊隊蜀國將士的黯然離去。而在小隴山高高的魏軍瞭望臺上,諸葛亮看到那裡人影綽綽,只是看不分明他們的面貌。但他知道,司馬懿一定站在那群人影當中,注視著自己和蜀國大軍的離去。

他沒有猜錯,這時司馬懿正站在瞭望臺上俯視著龐大而漫長的蜀軍部隊一排排地從視野中遠去,一直不曾說話。自從昨天探到蜀軍即將撤退的訊息後,司馬懿便派了鄧艾、魏平二人率領一支精兵守在上邽原出口要道附近嚴密監視蜀軍的動向。而今,這個訊息得到了證實,諸葛亮終於離開了,然而司馬懿卻絲毫沒有喜悅之情,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凝重了。魏軍諸將在一旁觀察著,也各想著各的心事。從今晚開始,他們必須面對這樣一個事實:魏國最難對付的勁敵終於退卻了,而他們卻即將進入關中大軍的司馬懿時代。戰爭時期,一致對外的意識佔了主流;而戰爭結束後,先前那些被掩蓋被沉澱被忽略的東西將不可避免地浮出水面。而他們中間,有的人將不得不對以前自己的某些言行付出應有的代價,自然有的人也將為自己以前的另外一些言行而得到自己應有的回報。

在一片沉默中,司馬懿忽然開口說了一個字:“聽!”

於是諸將個個作側耳傾聽狀。有頃,司馬懿再問:“你們聽到了嗎?”

費曜、牛金、郭淮等人茫然對視,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們已經努力傾聽了,卻只聽到一片夜色將至的寧靜,並無特異的聲響。靜默中,惶惑中,只有張郃一個人介面道:“屬下聽到了。”

司馬懿聞言,扭頭看向張郃,目光中掠過一絲說不出的驚詫欣賞之色,道:“張將軍聽到了什麼?”

張郃正色道:“屬下聽到了一名將帥應該聽到的。”

司馬懿表情有些複雜地點了點頭,道:“張將軍深知我也。”然後,他靜思片刻,又道:“看!”

於是諸將再作注目遠視狀。有頃,司馬懿又問:“你們看到了嗎?”

諸將再一次互相茫然對望,個個眼中一片空白,他們已經努力觀察了,卻只看到一片空曠的原野,並無特別的景象。在更深的靜默中,惶惑中,只有張郃再次介面道:“屬下看到了。”

司馬懿再一次深深地凝視著他,道:“張將軍看到了什麼?”

張郃再一次正色道:“屬下看到了一名將帥應該看到的。”

司馬懿緩緩點了頭,慢慢拍了兩下手掌,深深一笑,道:“說得好!”

他倆的對答,讓諸將陷入了雲山霧海之中,不知這一正一副兩位大帥究竟在猜什麼啞謎。幸好,他倆很快便給出了答案。司馬懿向張郃微微點頭示了示意,張郃也毫不客氣,站到臺前指著遠去的蜀軍,嘆道:“諸君請看——諸葛亮十萬雄師,一夕而撤之,勢如大山潛移而無聲;十里連營,一夕而拔之,勢如大河暗流而無形。由此可見,他的用兵之術竟達到了‘靜如山而動如水’的境界,豈不令人望而生畏?”

此語一出,諸將這才醒悟,為何司馬懿見蜀軍撤退卻不喜反憂了。試想,諸葛亮的千軍萬馬,僅僅花了兩個時辰便盡數撤離,而且自始至終,居然能做到不發出一點兒聲響,這說明了什麼?而他們留下的數十裡營址,更是收拾得乾乾淨淨,不剩一點兒雜物,彷彿這片平原根本無人來過一樣,這又說明了什麼?這說明諸葛亮的十萬大軍因其嚴密的紀律和精幹的作風,竟然達到了“渾如一人”的境界——諸葛亮就是他們的頭腦,而他們就是諸葛亮的手足,一切都協調運轉得如同一個完整、健康、靈活的巨人一樣輕捷自如!

“我們要向他們學習呀!”司馬懿長嘆一聲。

然而,上邽原邊上的那十萬蜀軍卻聽不到司馬懿的這一聲由衷的感嘆了。他們攜著功虧一簣的悲憤和深沉如海的寧靜,整整齊齊地往漢中方向行進著。太陽已經落山,整支部隊在天際呈現一幅幅黑色的巨大剪影,遠遠望去,彷彿一群群無聲的雄獅,令人壓抑,令人畏懼。

過了許久,司馬懿打破了瞭望臺上的沉默,像是問諸將,又像是問自己,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諸將“刷”的一下將目光齊齊投向了張郃。張郃沉吟片刻,道:“依屬下之見,蜀軍此番確是無糧而退,必然不敢戀戰。但撤退初期,我們也不宜輕攖其鋒,待他們退得遠了,歸心似箭,加之又急欲補給糧草,在途中才會自亂陣腳——那時我們便可乘機施以狙擊了!”

司馬懿和諸將一樣,也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張郃的侃侃而談。他用手輕輕撫著胸前長髯,只是微微含笑不語。旁人見了,都以為司馬大將軍此舉是在對張郃的話進行肯定與讚賞。然而,司馬懿外表看似不露聲色,心頭卻是思潮翻滾:對於蜀軍目前形勢的分析,張郃說得都沒錯,而且字字句句直指要害,如矢中的。但是,原本一向行事低調、沉靜的他,今天為何卻要急不可耐地跳出來指點軍事、自炫己長?也許他和陳群、華歆已經在私底下達成了什麼協議,只要他在此番御蜀之戰中稍立戰功,陳群、華歆便會在朝內與他遙相呼應,推他上臺、擠掉自己?而目前正是御蜀之戰的收尾階段,對他而言實乃“機不可失”,他自然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一念至此,司馬懿的唇邊不禁掠過了一絲隱隱的莫可名狀的微笑,抬眼看著張郃,慢慢點了點頭,悠然說道:“張將軍智謀過人,本帥佩服。唉……本帥老了,行動也不夠靈便了,這一樁奇功就請張將軍去立吧!”說到此處,他臉色一凜,吩咐道:“張將軍聽令,本帥撥你八千快騎,先行出發,前去尾隨追擊諸葛亮。同時,本帥自領大軍殿後,待張將軍在前方拖住蜀軍,使其疲憊不堪之時,便發起總攻,以猛虎下山之勢將蜀寇一舉屠滅!”

諸將個個聽得是興高采烈,意氣昂昂。只有司馬師站在瞭望臺角落裡,乍然聽到父親說出這般英勇果斷的話來,全無先前的畏首畏尾謹慎多慮之態,心頭不禁為之一蕩,只是暗暗跺了一下腳,在心底嘆道:“父親行事,當真是神鬼莫測,妙不可言也!”

那邊,張郃已是應了一聲,領令而去。

望著張郃匆匆走下瞭望臺的背影,司馬懿靜靜地站著,不言不動,雙眸深處卻似閃過了一道寒光,如刀鋒般亮利刺人。

“張將軍,前邊就是蜀寇退入漢中的最後一道關隘——木門道了!”前來報信的探子聲音有些急促而緊張地說道,“如果我們再不發起攻擊,諸葛亮就會不損一兵一卒全師撤回成都了——那時候我們動手可就晚了!”

張郃聽罷,勒住了乘騎的戰馬,抬眼望了望前方木門道兩邊的懸崖峭壁,看著崖上樹影幢幢一片蒼茫,有些猶豫起來,沉吟道:“你說得沒錯!可是我們前來追襲的騎兵只有八千人,蜀寇留有兩萬多士兵斷後,本將豈敢孤注一擲?還是再等一等吧!司馬大將軍的後續軍隊很快就會趕來了!”

說著,他便揮手示意讓騎兵們暫時停下。這時,他身邊一名偏將卻低聲嘀咕道:“張將軍一向勇猛過人,難道這段時間以來跟在畏蜀如虎的司馬大將軍身邊,竟也變得有些膽怯了嗎?”

張郃的耳力一向十分敏銳,對這名偏將的嘀嘀咕咕聽得是清清楚楚。他倒不會為自己被手下譏為司馬懿那般怕前怕後畏首畏尾而嗔怒,只是真的有些捨不得眼睜睜看著數萬蜀寇就此退進了木門道——那麼自己在今年御蜀之戰中就當真是無功可立了!他胸中思緒萬千,紛紛紜紜,亂七八糟地交織在一起。靜了半晌,他猛一咬牙,拔劍出鞘,振臂大呼道:“衝!衝上去滅了蜀寇!”

他這一聲令下,身邊的八千鐵騎立刻如旋風般疾衝而出,撲向了正在緩緩退進那地形如峽谷口一般狹窄險峻的木門道的蜀軍!

就在這一瞬間,那排在尾部的蜀軍突然一齊迴轉矛頭,列成一片方陣,挺身而出,迎了上來!同時,只聽得木門道進口兩側的懸崖峭壁頂上乍然鑼鼓之聲大作,旗幟飛揚,無數蜀兵躍身而起,殺聲震天——剎那之間,滾石如雨點,箭矢如飛蝗,火炮似天雷,鋪天蓋地般向山腳下的張郃和他的八千騎兵壓了下來!

張郃大驚,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手下的八千騎兵已是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頓時潰不成軍!正在他驚疑之際,卻聽前面又是一聲炮響,對方戰陣之中馳出蜀將魏延來,挺槍躍馬,直撲過來,口裡還哈哈大笑:“丞相果然神機妙算,料定你們魏賊必來追擊,所以早已在此佈下了天羅地網——張郃,你今日是插翅難飛,在劫難逃!”

張郃急忙一揮手,喝令道:“諸將聽令,暫緩進攻,速速退守!”可惜他鏗鏘有力的聲音早已被此刻戰場上的人喊馬嘶刀槍交鳴所淹沒,任憑他如何喝令,也全然控制不了這一團亂戰的局面!

就在這時,他身後又是一片喊殺之聲驟起。張郃不敢回頭去看,仰天長嘆,嘶聲道:“想不到我張郃南征北戰,縱橫中原,戎馬一生,今日卻腹背受敵,被蜀寇陷害於木門道下!”

他身邊的那名偏將轉頭一看,卻不禁驚喜交加,大叫:“張將軍!是司馬大將軍的大隊人馬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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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郃一聽,心頭一震,急忙回過頭去一看,果然見到一排“魏”字大旗高高飛揚,千軍萬馬奔騰衝殺而來!當真是魏國援軍到了!

只見司馬懿、司馬師父子衝鋒在前,郭淮、魏平二將護在兩側

,直向著張郃與八千魏騎馳救過來!

張郃頓時大喜過望,轉身勒馬向眾騎兵喝令道:“眾騎兒,殺上前去!打他們個落花流水!”喊著,一馬當先,又迎著魏延衝殺而至!

猝然之間,“嗖”的一響,一支利箭不知從何處猛射而來,破空而至,正中張郃右膝!聽得“波”的輕輕一聲,張郃立覺這支利箭入肉甚深,然而卻不似普通利箭那般令人劇痛,只是一陣陣感到右腿麻癢麻癢的。他低頭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自己的整條大腿一瞬間已腫成小水桶般粗!

原來這是一支淬了劇毒的利箭!張郃心念電轉,不及細想,毫不猶豫,右手手中寶劍一揮,“嚓”的一聲,將自己粗腫起來的整條大腿一劈而斷!

然而,一切都遲了!那箭毒太過厲害,在他體內蔓延極快,早已侵入了髒腹之間!他頓時覺得腦中一陣眩暈,“當”的一響,寶劍已是把持不住了,脫手落地。同時,他整個人在馬背上不禁晃了幾晃,頹然跌了下去!

在他跌落塵埃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司馬懿探到自己眼前的那張佈滿焦急之情的臉,還有他臉上那溝壑縱橫的一道道深深的皺紋。他努力地掙扎著想要對司馬懿說什麼,卻覺得喉管似乎被人扼住了一樣,什麼話也沒能說出來。終於,在晃晃悠悠虛虛浮浮的感覺中,他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木門道一戰,消滅蜀軍一萬二千餘人,繳獲輜重無數,戰績自然是輝煌的。大司馬曹真在世時,滅敵最多的一次也不過才八千蜀軍。所以,這個戰績是前所未有的。

然而,魏軍付出的代價也是沉重的:關中副帥、徵西車騎將軍張郃在此激戰中被蜀寇弩箭射中,當場壯烈殉國。

御書房內,曹叡盯著關中方面送上來的這份戰況報表和司馬懿呈上來的關於張郃一事的謝罪表,看了許久許久。

終於,他將這兩封奏表輕輕放在了書案上,面色木然,向侍立在旁的孫資、劉放問道:“木門道之役,張郃之死,我軍之勝——卿等是如何看的呢?”

孫資、劉放互視一眼,囁囁地說道:“陛下,張郃既死,您就不必再過於在意了。您還記得今年年初天降彗星的兇象嗎?術士們當時說:此番天象,象徵著今年必有兵災,必喪大將……臣子們以為三月份時曹大司馬的病死與天象有關……沒想到,末了卻是張將軍的殞身殉國應驗了術士們的預言……這是天意啊!”

曹叡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隔了許久,他才慢慢說道:“你們出去,朕要一個人好好想一想。”

孫資、劉放急忙應了一聲,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他二人出得御書房來,無聲地往前走了十幾步,忽而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身,悵然若失地對視了一眼,環顧四周並無他人,方才各自籲了一口氣,在走廊下靜僻之處並肩站住了。

卻見劉放神情有些沉滯,只是抬頭望向遠方,忽然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孫資,慢慢說道:“孫兄,你看皇上今天這態度……在司馬大將軍這件事上,我倆是不是對他有點兒過於偏聽偏信了?他……他真的是我們大魏朝忠心可鑑的棟樑之臣嗎?”

孫資“唔”了一聲,並沒有立刻答話,而是雙眸微微閉上,沉思起來。許久,他才輕輕睜開雙目,眼神明亮如劍,盯著前方一動不動,緩緩說道:“現在談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劉兄,你我在朝中一直力挺司馬大將軍,這對其他文武大臣而言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啊——我們早就被他們視為‘司馬黨’中之人了!現在,我們和司馬大將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已經別無退路了!”

“啊?”劉放聞言一怔,“這……這……”

“不過,這也沒什麼!依小弟之見,這司馬大將軍文能安邦、武能護國,倒還真不愧是我這一生中除荀彧老師之外最為欽佩的奇傑大賢!我以為,他不會成為王莽那樣的‘奸雄’,也不會成為董卓那樣的‘梟雄’,但他一定稱得上是一位‘儒雄’!這可是我們天下儒士之中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呀!你我與他同為儒士出身。幫他成就一番大業,總比當年的張良、范增不得不屈身去幫劉邦、項羽那樣的村夫莽漢好吧?”

說到這裡,孫資轉過頭來正視著一臉疑惑的劉放,又道:“不管怎麼說,從目前司馬大將軍的所有形跡上來看,他是無可爭辯的棟樑之臣——至少,在表面上,他始終是毫無瑕疵的。說得再直白一點兒,即使他深懷異志、居心叵測,但是你我心中比其他人都更清楚:當今朝野之中,真正能夠將我大魏始終凌駕於吳賊、蜀寇之上的強勢地位一直穩定紮實地保持下去的,恐怕只有這個司馬大將軍才能辦得到了。我們現在鼎力支持他,又何嘗不是在為國分憂、為君解難?只求問心無愧就行了!”

“是啊!”劉放輕輕一嘆,伸手撣了幾撣衣袍,很用心也很用力,似乎想把衣袍上的那些塵埃全部撣落淨盡一般。他一邊撣著衣袍,一邊在語氣裡帶著有些微微的無奈又有些淡淡的迷惘,道:“現在,你我心中也只能作如此之想了。”

且說孫資、劉放離去之後,曹叡便把自己獨自一人關在了御書房裡,什麼人也不見,閉門捧頭沉思了一個下午。終於,在黃昏時分,他自己才站起身來開啟了房門,準備出去到御花園裡走一走,透一透氣。剛一開門,就見一名宦官趨近前來,躬身稟報:“陛下,司空陳群、太尉華歆兩位大人已在殿外求見多時了,奴才怎麼勸也勸不走,請問陛下,今日見還是不見?”

曹叡揹負雙手,在御書房門前來回踱了幾步,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速去傳召他們來見朕吧!另外,不許任何人近前打擾!”說著,自己便回身進了御書房內。

陳群、華歆一進御書房,便“撲通”一聲雙雙在地長跪不起。曹叡吃了一驚,急忙上前親自來扶,道:“兩位卿家快快請起!你們於朕而言,如師如父,不必以老邁之身行此大禮。”

卻見白髮蒼蒼的華歆一手扶杖,一手撐地,顫顫巍巍抖抖索索地抬起身來,正視著曹叡說道:“大魏危矣!社稷危矣!老臣冒死懇請陛下乾綱獨斷,力挽狂瀾,儘快剷除我魏室之鉅奸哪!”說著,低下頭向漢白玉地板上連連叩去,叩得“砰砰”直響,額角上已是鮮血直流!

曹叡俯身伸手扶住了他,不禁熱淚盈眶,哽聲說道:“華太尉……你何必如此?誰……誰是魏室鉅奸?”

陳群在一旁接過話來,靜靜地說道:“陛下,這個人還需要我們點明了說嗎?陛下應該知道他是誰。”

“司……司馬……”曹叡一驚,顫聲說道,“你……你們該不會以為他就是……”

陳群面色肅然,冷靜地說道:“不錯。司馬懿心計深沉,借刀殺人,害死了張郃將軍;司馬懿含沙射影,捏造謠言,鉗制了曹氏宗親;司馬懿建功立威,籠絡人心,竊取了軍政大權。這三條,事實昭昭——他不是魏室鷹揚之臣,那還會有誰是?”

曹叡深深地看了陳群一眼,緩緩說道:“你們說他是奸賊,他就是奸賊嗎?他說你們是奸賊,你們又有何話說?要拿出證據來!”

“證據嗎?一個多月前那個謠言一起,攪得我大魏舉國不安,然而這個謠言最後卻是將東阿王打擊得最慘!而東阿王被打擊得越慘,司馬氏就越是得勢!”陳群面不改色,緩緩說道,“這個謠言是從何而來的,我們目前還暫時查不出來。但是因這個謠言獲利最大的是誰,我們卻可以一目瞭然。”

曹叡臉上表情一陣痙攣,隔了片刻才道:“繼續說下去。”

“還有木門道之役中,張郃將軍中箭而死之事……據老臣得到的訊息,張將軍只是在右膝中了一箭,並未射中任何要害……他居然就斃命了!”陳群蹙起了眉頭,一臉的疑慮,“這其中難道沒有什麼蹊蹺嗎?依老臣之見,張將軍所中的一定是一支毒箭!可是當時蜀寇那麼多利箭射傷我大魏士卒,關中方面卻並不曾報告有人因中毒箭而死呀!那麼,這唯一一支射中張將軍的毒箭從何而來,豈不是昭然若揭了嗎?”

曹叡的心頭也正是這麼想的。他乍然聽到陳群的這番話,心頭立刻“突突突”地猛跳了起來,一時臉色大變,難以自抑!忍了許久許久,曹叡才恢復了滿面的凝靜,深深一嘆:“依卿之見,事已如此,朕當如何?”

陳群暗中一咬牙,也顧不得許多了,便直截了當地說道:“老臣冒死驟諫,懇請陛下即刻下詔,奪去司馬懿關中主帥一職,把他召回京城擔任虛職養老!對此鷹揚之臣,陛下只能是拔其羽翼,去其爪牙!”

曹叡淡淡地笑了,慢慢說道:“不錯。朕可以馬上下旨召回司馬懿進京供職——但是,朕若在此刻撤掉了司馬懿關中主帥一職,又有誰能代替他獨當一面對付蜀寇呢?據朕得到的密報,諸葛亮此番北伐受挫退回之後,並未善罷甘休,揚言明年又要興兵來犯啊!”

“這……這……”陳群頓時語塞起來。

華歆急忙在旁插話進來說道:“那就請陛下奮獨斷之智、擴帝王之度,大膽起用東阿王曹植去代替司馬懿!”

曹叡聞言,臉色一暗,緩緩地搖了搖頭。

“陛下!此刻已是非常之時,您一定要有非常之識才行啊!”華歆急道。

曹叡抬起頭來,望向房中那高高的屋頂,黯然說道:“晚了!晚了!朕已得到訊息,東阿王自一個月前受到貶斥以來,就一直在床上臥病不起……朕派去為他診病的太醫回來告訴朕,說東阿王已是病入膏肓,恐怕撐不過這個月底了……”說著,他猛地頓了頓足,悽然一嘆:“是朕害了東阿王呀!”

“啊……”華歆一聽,頓時如遭雷擊,心頭一陣狂震,驀地一口淤血噴出,手中紫竹杖已是脫手落地,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同時,他的身體也應聲軟軟地倒了下去。

“華太尉……華太尉……”陳群撲了上來,伸手捧著華歆蒼白如紙的面龐,大失儀態地哭喊起來,“您若是萬一也有什麼不測,只剩下我陳群孤零零一個人,如何能撐持得了這朝中危局呀!華太尉……華太尉……您千萬也不能像曹大司馬那樣棄我而去呀……”

不知何時,曹叡竟也跪坐到他倆身邊,閉上雙眼,死一般沉默著,只是腮邊卻有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緩緩流了下來……

祁山腳下的平原上,秋風凜冽,草木枯萎。司馬懿披著一襲玄色披風,和他的長子司馬師神情悠閒地散著步,並不時地交談著。

“父親,孩兒猜到您寫給三叔的那封信函的內容了!”司馬師有些狡黠地向司馬懿眨了眨眼,不無得意地笑道,“諸葛亮正是及時繳獲了這封信,才‘未卜先知’地在木門道設下了埋伏,替我們除掉了……”

“不要再談這個事了。”司馬懿眉頭微微一皺,“一切都過去了。還是多想想辦法怎樣整頓這關中大軍,怎樣建好這一帶的軍屯吧!你三叔昨天來信說想把那條橫貫關陝、綿延千餘里的成國渠修繕補牢,為父覺得這個事情很是值得認真去做!只要修好了這條大渠,就能夠引來渭河之水,那麼關中地域內數十萬畝屯田就不用再像往年那樣怕碰上旱災了!”

“父親念念不忘富國強兵,孩兒敬服。”司馬師聽了父親的話,不禁面色一正,慨然說道,“父親胸懷天下,為國為民興利除害,實在是蒼生之福。”

司馬懿聽著,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你這番溢美之詞,為父自是擔當不起。但你所說的要心存富國強兵之念,卻是你務必切實去做的。孩兒呀!爾虞我詐、陰謀暗算不過是偶爾為之的小技罷了!要肅清萬里、總齊八荒,最終靠的是經天緯地的真才實學呀!”司馬師聽了,臉上微微一紅,當下不再多言,便隨在父親身後,徐徐漫步而行。

來到平原邊一脈小河前,司馬懿驀然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靜靜地凝注在那河畔一棵棵柳樹上,久久無語。慢慢地,他一步一步走到那些綠紗帳般蓬勃、青亮的柳樹前,伸出手來輕輕撫摸在那絲絛般的枝條上,眼眶裡卻緩緩溢起了瑩瑩的淚光。

“父親……”司馬師在一旁低低喚道,“您怎麼了……”

“哦……師兒,你可知道嗎?這河邊的柳樹是為父二十年前隨太祖魏武帝西征漢中路經這裡時親手栽下的……”司馬懿的目光凝視在遙遠的前方,用一種平平緩緩的口吻說道,“那時候,這些柳樹還不過是像這枝條般細弱,現在卻已經長得這麼粗壯蓬勃了……唉,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啊!”

他靜靜地回過頭來,緩緩說道:“當年太祖魏武帝在這裡集結兵力擊敗了妖賊張魯,面臨著是否繼續向漢中腹地乘勝長驅直入的重大戰略抉擇關頭。他猶豫再三,便召集麾下所有將領、謀士到他的中軍帳內共同商議此事。

“為父那時年少氣盛,自負才識過人,便不顧自己身為掾佐的低微身份,越眾而出,大膽進言道,‘劉備用陰謀詭計搞掉了自己的同宗益州太守劉璋,本當坐鎮成都安撫人心,穩定大局,卻不識時務,拋下這個亂攤子跑到外邊去和孫權爭奪荊州。這可是我們難得的機會啊!為今之計,我們不如乘著攻破張魯佔取漢中的赫赫聲威,閃電出擊,直接進軍蜀中,以雷霆萬鈞之勢,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那麼,劉備、諸葛亮等人的勢力必會土崩瓦解,巴蜀之地、天府之國也就自然是輕輕巧巧為我所獲。這等大好時機,稍縱即逝,我們千萬不能放過。’”

聽到這裡,司馬師不禁贊了一句:“父親所獻的這一計當真是大氣魄、大手筆、大智慧!太祖魏武帝最後一定是把它採納了吧?”

司馬懿緩緩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唉,他若是採納了就好了……為父實在是沒料到魏武帝聽了此計之後,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輕蔑地譏諷為父,‘可惜老夫沒有像傳說中神仙那樣長了兩條飛毛腿,剛剛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漢中之地,馬上又想著去搶佔巴蜀!’引得眾人鬨堂大笑,羞得為父面紅耳赤。

“從那時起,為父就發誓將來一定要當一個擁有足夠的力量來施行自己雄圖偉略的強者,決不能讓庸人與蠢材來壓制自己!唉……其實,當年太祖魏武帝若是虛懷若谷、不恥下問,採納了為父的那番建議,也就不會給魏國留下今日的蜀寇之患了!”

聽著父親的話,司馬師頓時明白了:難怪父親對鄧艾這樣懷才不遇的異士一直青睞有加,原來他自己年輕時也曾有過鄧艾這種“沉落下僚,為上所輕”的經歷啊!所以,父親才會對那些渾金璞玉式的人才看得極準,從無誤判,同時對他們的拔擢亦是“視如己出、不遺餘力”!

他正想著,卻見司馬懿忽又伸手拍了拍那柳樹的樹幹,慨然說道:“只不過為父也未曾想到,二十年之後的今天,為父竟也如當年魏武帝那般統領千軍萬馬再度重返此地,與當年因魏武帝拒我之諫而使其僥倖坐大的蜀寇一決雌雄!這也許是天意吧?難道是上天註定要我司馬家族來肅清四海、一統三國?”

司馬師急忙恭恭敬敬地垂手說道:“父親文韜武略天下無敵。肅清四海、一統天下的雄圖偉業,在您手中有何難哉?”

司馬懿聽了,並不答話,而是用手輕輕撫著那些柳樹,靜靜無語。司馬師也在一旁肅然而立,耐心地等待著。

正在這時,“嘚嘚嘚”一陣馬蹄聲響傳來,司馬懿留在大營裡的一名親兵騎馬飛奔而來,馳到近前,一躍下馬:“稟報司馬大將軍,聖旨已經到了,欽差大臣請您回去接旨。”

“知道了。”司馬懿頭也不回,自顧自地撫著柳樹,只是應了一句。司馬師揮了揮手,示意讓送信的親兵上馬回去,待他走遠之後,才走到父親身畔開口說道:“父親,昨天昭弟來信,談到近來朝廷上下對木門道一役議論紛紛,其中不少大臣認為張郃之死與父親不無干係。據說陳司空、華太尉還密奏皇上,聲稱張郃之死是您處心積慮所為,其目的就是肅清異己獨攬兵權。而且他們都擔憂父親的勢力將在關中逐漸坐大,稱霸一方,紛紛要求皇上將父親速速調離,父親不可不防啊!”

司馬懿慢慢轉過身來,卻是冷冷一笑:“這些為父都知道了。為父還知道,在皇上深深狐疑之時,是孫資的一番話減緩了他心頭的猜忌——孫資當時是這樣對皇上說的,‘陛下年僅二十六歲,司馬大將軍今年五十一歲,已是衰朽之身,而陛下富於春秋,又何懼他會坐大作亂?畢竟,司馬大將軍註定是會死在陛下前面的呀!陛下何必對他這樣一位老臣憑空猜忌?’唉,孫資的話雖說得尖刻難聽,倒也不失為明智之語,既淡化了皇上心頭之忌,也保全了為父。陳群、華歆那幫老朽遇事只會煽風點火,哪裡比得上孫資靈動機變、左右逢源?師兒啊,你還要向孫資他們多多學習呀!”

司馬師聽罷,垂首應道:“父親指教的是,孩兒一定謹遵教導。不過,請父親允許孩兒來猜一猜皇上今日送來的旨意。”說著,他見司馬懿微微點頭,便侃侃說道:“皇上此番下旨,決不會將父親調離關中,反而會在明文中褒獎有加,卻在暗中對您有所警誡。因為自今年三月份父親出任關中主帥之職起,針對父親的爭議就一直未曾停息過。在此期間,皇上一直都是全力支持您的,再加上您在木門道殺敵萬餘,立下奇功,更證實了皇上當初用人無誤。所以皇上絕不會當著群臣的面打自己的耳光,無緣無故便調您離開關中。但是,此番御蜀之戰中終究還是折了張郃這員大將,因此皇上又會令欽差大臣對您暗中進行口頭警誡!不知父親以為孩兒所言當否?”

司馬懿認認真真聽完了他的話,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我兒真是大有長進了,思考問題也越來越周全了,看來這幾個月你在為父身邊沒有白待呀!但我兒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說著,他抬起頭來,望向祁山那邊蜀國的邊界線,悠然說道:“其實,只要諸葛亮這個魏國第一大敵還始終存在著,為父在關中的地位就始終穩如泰山,誰也動搖不了……包括皇上也動搖不了……”

“可是,如果諸葛亮此番北伐受挫之後,萬一也像吳國孫權那樣龜縮蜀中,不敢再出來挑戰了呢?關中若是太平無事,父親可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司馬師不無擔憂地說道。

“那不可能!”司馬懿斬釘截鐵地說道,“你也許不瞭解諸葛亮。但為父瞭解他!他和為父都是同一類人!他會願意待在成都城中的那個小朝廷裡低眉垂目唯唯諾諾地侍奉那個小皇帝?他決不會那樣做的!他和為父一樣,都只能透過對外征戰立功來鞏固自己在國內的權位!從這一點來講,諸葛亮是一定會將北伐進行到底的。

“而且,為父認為諸葛亮並未在木門道一役中失利!不錯,他是在木門道損失了一萬多名將士,但他獲得了一舉擊斃魏國大將張郃的佳績呀!你想,當年漢主劉備都深為忌憚的張郃竟然喪生在他手中,這對他在國內樹立自己的最高權威將發揮何等重要的作用!所以,他應該十分感謝為父。並且,受到這一事件的鼓舞,諸葛亮還會養精蓄銳,捲土重來的。

“那麼,狡兔未死,走狗豈能烹?飛鳥未盡,弓箭豈能藏?因此,為父斷定皇上此番來旨,只會是褒獎有加、一味籠絡,斷然不敢向為父示警威脅!現在是皇上怕為父,不是為父怕皇上啊!”

說到這裡,司馬懿又仰起臉來,望著天際那一縷悠悠浮雲,臉上現出深深的悵然來:“可是師兒啊,也就是從今天開始,我們司馬家就真的走上了一條與曹魏決裂的不歸之路……本不該如此呀!魏武帝也罷,魏文帝也罷,他們當年若能� ��漢光武帝尊奉功臣那樣推心置腹地折節禮待於為父,為父又何必走上這條險路?”

他仰望天穹,臉上的悵然之情愈來愈深:“難道古代傳說中伊尹輔商、姜尚佐周而得善始善終的故事,就真的只能存在於書簡之中,而永遠無法在現實裡得以實現嗎?唉……為父在像你這樣年輕的時候也曾鄙視過太祖魏武帝挾漢而立的行徑,卻沒想到日後自己竟也會不知不覺一步一步走上和他相同的道路……真是沒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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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喃喃自語之時,猝然一聲蒼涼激越的清嘯破空而起,嚇了他父子二人一跳。他倆仰面朝天循聲看去,見到一隻雙翼高揚的山鷹從祁山那邊沖天而飛,逆風而翔,在半空中盤旋著,升騰著,恰似一道黑色的閃電,沒入到天際已然漸漸沉鬱的雲叢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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