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閆富貴照常起來，他是院裡的三大爺，還管著這個院的院門。每天開院門是他的職責所在。
當然了，這個院門的鑰匙也不是只掌握在他手裡。他手裡有一把，院門裡面的牆柱上石頭縫裡也有一把。
這一把，是為了給這個院子的人，誰早起了有事兒了，或者別的留的。其實就是如果有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或者不想讓人知道的事兒。
可以不用去叫閆富貴，也就避免了走漏消息。比如：去鴿子市。大家心照不宣。
李守良第一次出去去鴿子市，是從院子裡翻出去的。沒錯，他不知道有這麼個事兒。其實也是一大爺傻柱疏忽了。
以為他是院裡長大的孩子，這人盡皆知的事兒，還能不知道？其實李守良腦海裡只有一些記憶碎片，還不是什麼時候都往外蹦。所以他不知道。
好長時間之後，才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得知的。白翻了這麼長時間的牆。不過所幸沒有被人發現過，也不白翻。
三大爺每天都這麼早開門出來，其實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這個點兒公共廁所一般沒人搶。這爺們兒年紀大了，這膀胱就不怎麼樣。
尤其是到了後半夜，起夜次數漸漸增加。可能是他窮還是怎麼著。雖然吃糠咽菜的，但是身體還算不錯，所以身體還好。
但是憋一夜的滋味也不好受。這早上趁著沒人，不用排隊‘釋放’一番，舒服！
慢慢遛著腿回家的三大爺，看到這街上的人開始增多了。這是常態。
回到家，自家老伴已經起來了，已經開始做飯了。老頭兒照例去幾個孩子門口敲了敲，把幾個孩子都叫起來。
隨後回到自家家裡把準備許久的錢拿了出來。這八十張大團結，他已經數了不止一次了，但是每次想到要全都給出去，他還是忍不住一陣心疼。
這可是800塊錢啊。說來也怪，他的工資不高。但是每次都能準確的卡在貧困戶之上，一家人平均水準在5塊錢以上。也就是這樣，他們家吃不到國家發的‘低保’。
這實在是一件兒悲傷的事兒。不過拿不到其實也沒啥，他心裡也是有點心氣的。但是再有心氣，人總是要吃飯的。這錢是他多年來，從各個地方，各種方式讓自己賺到錢和攢下的。
現在一下子拿出這些來，家裡可就剩下一些零散的了，可能還有一部分應急的錢。但是那錢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能動的。所以，低頭看一眼這些錢，又想一想這錢的去處和以後得用處。
嘿，心疼！
閆富貴揣著錢急匆匆的出去了，不能再看了，不然這心裡更不得勁兒。
閆富貴來到易忠海家中的時候，兩口子是剛起來。都是一臉懵的樣子，不知道老閆來所為何事？
“老閆，這麼早過來，是有事兒？”一大爺有什麼說什麼。直接問了一句。
閆富貴點點頭，隨後回頭看了一眼，先是去關上了門。才又走回來，把身上的錢掏了出來。八十張大團結厚厚的一沓，拿出來放在了易忠海跟前。
“老易，這是800塊錢，你數一數。咱們這個事兒，你看？”
易忠海也沒想到這閆富貴能這麼捨得，還這麼快的就能把這個錢給掏出來。一時間有些目瞪口呆，但也僅此而已，他不是沒見過錢。
只是沒見過這麼爽快的閆老扣。
“老閆，昨天才給你說咯，這麼快就想清楚了？不是說了這個事兒要慎重嗎？”
“想清楚了，夜長夢多，有個好工作，還是能用錢買到的，合適的，可不容易。解成也不小了，他可比守良大呢。再混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趕緊有個正式工作，好安排他找對象是正事兒。老易，你數一數吧。”
易忠海聽到這話，就知道這一家子已經決定好了，也不再勸了，都是之前說好的。
隨即點了點頭伸手把放在桌子上的錢拿了起來。正著點了一遍，又倒著點了一遍。兩遍過後，確認無誤。
“行，沒錯。”隨即把錢放在了桌子上。
“我去拿個紙筆，給你寫個收據。”隨即來到書桌跟前，給閆富貴寫了一個出來，又簽字按了自己的手印。
做完後，拿著這張紙來到閆富貴的跟前，遞了過去。
剛才一直沒說話，好像走神了的閆富貴開口了：“老易，你這是幹什麼？我還能信不過你？行了，我把這個事兒就託付給你了。
就按照咱們說的，讓解成怎麼配合，幹什麼。就靠你指揮了。這一大早耽誤你們兩口子做飯吃飯了，我就先走了。”
易忠海也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老閆，這就走了？還沒吃飯呢吧。在這吃點？”
閆富貴聽到這話時已經來到了門口，也沒回頭，伸手擺了擺推門出去了。
兩口子送閆富貴出門去，回了身來。
一大媽看著桌子上的這800塊錢說道：“老閆這次可是真捨得，這麼多錢呢。夠他心疼的。”
易忠海皺了皺眉道：“他啊也就心疼錢，但是絕對不心疼這錢花出去了。這可是正幹。而且你沒看到剛才，這人還是精著呢。
不過也小覷了我。怕我昧下這800塊錢，我說去立個字據，還真就一攔也沒攔。我寫完了又裝模作樣的讓了兩句。”
一大媽倒是挺支援閆富貴的舉動：“這不是正常嘛，這麼多錢呢。而且這一家子人都靠著老閆算計才過下來。這錢對老閆來說太重要了。”
易忠海忽然笑了：“我沒說不重要，就是覺得老閆小看了我。區區800塊錢，根本不值得我拿自己的名聲去換。我老易光是每年發散的東西，這麼多年下來也不止800塊錢了。”
一大媽伸手擁了易忠海一下道：“行，知道你是大善人行了吧。既然你不在乎，那就別再說這個事兒了。老閆也不容易。小氣點兒也正常。趕緊的洗漱幫我幹活，不然早上吃飯得晚。”
易忠海點點頭，跟著一大媽去了廚房。
。
。
上午，軋鋼廠一車間。
易忠海看著正在忙忙碌碌的李守良，這熟練的動作，穩定的雙手。一切走上正軌。知道這個件兒剩下的不過是水磨工夫，別的難度都沒有了。
易忠海在跟前說道：“我去找一趟老胡頭，你先練著。”隨即朝著一邊走去。
李守良點點頭，並未扭頭說什麼。一切正常。
易忠海來到老胡頭身邊的時候，這位正在磨洋工。到了最後關頭了，也不在乎每天的工作是否完成了。
整天就是隨意的幹，每日工作完成就完成，完不成也不管了。面對他這個情況，陳主任顯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也沒多管。人各有志嘛。
再說了老頭都這把年紀了，誰願意跟他過不去呢？
“老胡，忙著呢？”易忠海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沒看到這老胡頭正歇著呢嘛。
“易師傅，過來了。您這是？”老胡頭很有禮貌的站了起來，看著他。
易忠海看著揣著明白裝湖塗的老胡頭心道：我為什麼過來你不清楚？
不過面上還是提示道：“是這樣，今天我一直跟你提的那事兒，戶主家同意了你要的錢。但是吧，這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
不能一開始就全部給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只能是先期跟你墊付。等到最後完事兒之後，結算。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嘛？”
老胡頭點點頭：“這有什麼難理解的。要是我，估計也會這樣做。今天是怎麼著？就為了說這個事兒？”
易忠海眼見周圍沒多少人，拽著老胡頭就往旁邊去了。兩人來到一個偏僻的角度。易忠海看了看周圍，從身上掏了準備好的錢出來在老胡頭眼前一晃。
“這錢我都帶來了，主要是想告訴你。你這邊可以開始了。我們這邊的人隨時可以配合。就差你那邊了。”
老胡頭看著錢眼前一亮。辦這事兒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要錢。不然費這力幹什麼？
老胡頭當即就要伸手去拿。易忠海拍開了他的手。
說道“走吧，找個沒人的地方，點點錢。然後回來給寫個字據之類的。這事就開始辦吧。不然別在你都退休了，咱們要辦的事兒還沒辦完。”
老胡頭點點頭，兩個人就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找地方去了。
過了十來分鐘，李守良的工件正好做的差不多了。直起腰來歇歇腰，就看到一大爺和老胡頭聯袂而來。
李守良看著遠遠的望過去，就看到兩人拿了紙筆在那寫寫畫畫的。不用想肯定跟閆解成那工作有關係。隨即朝遠處眺望。
也沒什麼別的動作，就看見易忠海那邊拿了什麼東西就朝他這邊回來了。
“工件兒做完了？”易忠海看著李守良問道。
李守良點點頭道：“做完了，檢查了下合格。正好歇會兒，就看到你在老胡頭那邊了。怎麼樣，閆解成這個事兒有譜了嘛？”
易忠海點點頭道：“都弄的差不多了，下午等著老胡去找陳主任辦這個事兒了。剩下的咱們靜待佳音吧。”
李守良點點頭，沒再問別的。
。
。
下午，陳主任辦公室。
“主任，事情呢，就是這樣了。您看怎麼個辦法？難辦不難辦？”老胡頭笑眯眯的問道。
陳主任聽完，先是沉吟了一會兒。
也沒擺譜，隨即問道：“這真的是你侄子？”
老胡頭面不改色的點點頭道：“那肯定啊，不然外人我願意他來接我的班嘛。我怎麼可能願意呢。”
陳主任點點頭道：“老胡，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畢竟這買賣咱們廠工作的名額，可是犯法的。這工作是不能倒賣的。”
老胡笑道：“陳主任，看您這話說的，我怎麼可能犯這種錯誤呢。不過言歸正傳，咱們這邊到底有沒有難度？我侄子那邊可是一直等著呢。老大不小了，就指望這次有個正經工作，找個好看的小姑娘去。”
陳主任點點頭，笑道：“只要是真侄子，確實有關係。你想讓誰進來，就讓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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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笑眯眯的點著頭，心想：今天這禮看來是逃不過去了。
老陳平常受人愛戴，不收底下的回扣之類的，不剋扣工人的錢。不收窮人的錢。但是呢，對於一些非正常交易，熟悉的都知道，這老陳也不是不要。
老胡頭清楚的知道，他不在陳主任眼裡的‘窮人’之列。這陳主任兩次點真侄子這個事兒，擺明看穿了他的把戲。
要是這禮送不上，那就別指望陳主任能給使上勁兒了。畢竟要進廠辦手續，還得靠著他呢。
心裡打定了主意，老胡頭也沒在陳主任辦公室多待，又說了兩句話就出來了。不過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盤算著今晚上要送什麼，送多少合適。
同時心裡有些懊悔，這第一次辦這個事兒沒有經驗。這種額外的預算沒有跟老易那邊算上，等會回去一定要跟老易說清楚，不然他就虧了。人情搭著，還賠著錢，可不行。
回到車間，老胡頭直奔老易而來。
正好爺倆在那說話呢。老胡也不迴避李守良。眼神示意了一下，仨人往旁邊站了站。李守良站在最外面，給兩人看著。有人靠近就提醒，自己順道也聽著。
老胡頭把剛才的事兒細講了一遍。然後問道：“易師傅，這禮是跑不了了。那你看給什麼，給多少合適？”
這事兒易忠海怎麼會摻和：“這事兒我也說不清楚。畢竟我也沒經歷過這事兒。要不你今兒下午下了班跟我回去一趟。你和那家人家當面聊聊？
送什麼還得是你們兩家定。”
老胡頭不想放過易忠海，不過三番兩次也沒得逞。只能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易師傅，下了班我就不去了。我這邊初步有一個想法。煙買上兩盒，酒買上兩瓶。我估計給送去就差不多了。”
易忠海點點頭道：“行啊，你想怎麼定都行。”
“那麻煩您跟那家人說一聲，買這些東西的錢，他們得掏上。我可不出這錢。找陳主任已經是搭上了我的人情了。”
易忠海也沒說別的：“下班之前，你給我個數。我回去告訴他們家人。看看他們是個什麼想法，我再回覆你。
又或者你還是跟我回去，把這個事兒你們兩家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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