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時間在一年裡‘越走越遠’，這天氣也越來越冷。這供暖還沒有起來。往前一段時間溫度高，往後一段時間有供暖，那鍋爐燒的嘎嘎熱。
只有這段時間是個‘中不熘’，‘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這中午大多數想要休息休息的，都是找個地方自己歇一歇。當然了人家也有回家的。
李守良等人回來之後，就找了個地方，一塊‘擠著’睡了。不然這下午幹活，實在是沒精神啊。
上班之後，李守良等人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照例教著自己的學生。敲敲打打的，極為輕鬆。加之自己也時不時的做一些高階的工件出來，讓他們觀摩學習。
下午李守良剛動手做了幾個工件。正準備教授點新的東西的時候。一直和李守良在車間裡‘井水不犯河水’的劉工走了過來。
說來劉工也是李守良的老對頭了。他當初為了自己的侄子和李守良、一大爺，爺倆爭‘先進’。最終和這邊的車間主任談好了待遇。
儘管那邊競爭失敗，但也從容的調入了新的車間。李守良自打來了之後，見到他們爺倆，還有點‘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不過一來關係不怎麼好，他們爺倆出走1車間就是因為李守良。二來就是劉工和他侄子小劉工在李守良到來之後，很有點‘不爭不搶、與世無爭’的意思。
低調，‘默默無聞’。就是二人的表現。以至於雖然待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了，但是李守良和二人依舊沒有說上話，只是有時候碰了面。互相點點頭。
這次劉工往這邊走，李守良下意識的就沒往這裡面想。只以為是經過自己這片地方。也沒抬頭，直到劉工走到李守良跟前站定。
李守良抬起頭來，一臉的驚訝。殊不知劉工心裡的復雜程度比李守良不知多了多少。短短兩年不到的時間。李守良就從他剛出走車間的3級工走到了現在的層次。
和他只有一級只差了。他侄子也算是‘年富力強’的一輩了。到現在也不過是5級，6級還站不住，也考不上。讓人家眨眼間就給超了過去。
自己呢，也差不多，這廠裡車間裡都傳開了。李守良的車間主任十拿九穩。雖然在他看來十分的扯澹。根本不可能實現。
但是這也意味著李守良已經走到了和他一個等級的程度。不然這段時間，李守良在廠裡這麼‘高調’、‘肆無忌憚’的。憑的是什麼呢。
劉工笑道：“李師傅，教學生呢？”
李守良聽著這聲李師傅，突然覺得十分搞笑。不是別的，就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畢竟兩年前的時候，李守良的技術等級還沒有他侄子高呢。
現在儼然一個檔次了，劉工這人也不再拿大了。
人家笑臉對他，他也不能不識趣，再說了當初都是為了他們小輩。李守良也笑道：“劉師傅。咱們可算是老相識了。怎麼還叫上李師傅了。
就叫我一聲守良就行。當初在1車間的時候，我還向你請教過一些操作上的細節呢。”
劉工聽到這話，也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是這麼個事兒，不提也就罷了，提起來可真是沒什麼臉面。小輩走到他‘身邊’了。
劉工只能壓抑住內心的不適，笑著擺擺手道：“我那哪能算是指點，就是隨手給你指了指思路。還是李師傅你自己聰明，有沒有沒什麼不同，換誰都一樣。”
李守良哪能認這個，這不是給人留把柄呢嗎。後世劉姓明星都出名了，才把吃的‘人xue饅頭’給還上。要嚴謹。
真要是劉工或者他侄子，不知道啥時候把這事兒，給傳了出去。這不成了李守良‘品性’不好了嗎。
李守良故意虎著臉說道：“劉師傅，不管您怎麼說，這指點過就是指點過，這可不能忘，也忘不了的。
您還是像咱們在1車間的時候一樣，叫我守良就行。不然咱們1車間的孫師傅他們，難道也要喊我李師傅嗎。沒那個。”
劉工看著李守良好像真的是這樣想的，才笑道：“行，那我可就接著叫你守良了啊。”這是李守良主動遞過來的臺階。正好下來。
李守良笑道：“劉師傅，這就對了。咱們啊，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不能因為一些別的原因，就壞了咱們的情分。”
李守良的心思很明確。這當初因為‘先進’而造成的糾紛。不能帶到新車間裡來讓人看了笑話。卻不料正中劉工的心思。自己爺倆沒都過人家爺倆，‘斷臂求生’來到這裡。怎麼會主動自爆家醜呢。
劉工笑著點點頭：“哪能啊。”兩人寒暄了一會兒，才進入正題。
李守良笑道：“劉師傅，這今天是有什麼事兒嗎？”李守良來車間這麼長時間，劉工和他侄子就沒來主動給他說過話，今天忽然停在他跟前，這要是沒有事兒，李守良都不信。
就是不知道輕重了。
劉工一看李守良進入正題，也不再囉嗦道：“是這樣，你啊來到咱們這邊也有一段時間了。這最近都是在教他們幾個學習基礎的東西。
對6、7的東西練得少了，做的也少了。這不，鉚工那邊來了個組合件。我看著是個難題。你要是有興趣的話，跟著我過來看看？咱們倆把他做一做？”
這才是劉工的目的啊，李守良可算是知道劉工下午，突然過來找他聊家常的目的了。十有八九是自己做不出來了。
可又不好意思在他一個晚輩跟前‘露怯’。就只能用這種委婉的說法，請他過去‘助拳’。還是以‘提攜晚輩、希望晚輩長見識、漲經驗’的說法。
這下子裡子、面子都有了。李守良如果做不出來，那以李守良最近在廠裡這麼火熱的名頭，也足以遮掩掉他完不成的‘丟人’。
甚至因為他本來就不‘出名’，甚至能掀不起一絲的波瀾。就被大家遺忘。
李守良笑的挺開心，回道：“劉師傅，按理說有這麼個組合件，能讓我漲漲見識，我是挺高興的。但是您也看到了。
我這下午剛開始教他們幾個，還沒學到什麼東西呢。真是走不開。那個組合件。劉師傅就先做了吧。要是以後再有這種機會的時候，您不嫌麻煩的話，就再找我吧。”
嘿，這話說的。劉工在心裡把李守良罵了一遍又一遍。李守良的聰明勁兒，機靈勁兒。他比1車間那夥人熟悉多了。
最瞭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這不是一句空話，為了爭奪‘先進’，爺倆沒少研究了他。李守良厲害在於，他不是那種純研究技術的、實際上‘不通人情事故、心思混沌’，被人一騙一個準。
他是屬於那種‘雙商’都高的人。智商情商都高。這就很難搞。因為人家知道你想幹什麼。並且願意陪你玩。現在不就是這個情況嗎。
劉工知道瞞不過李守良，卻還是想要試一試。這就試出來了，人家聽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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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工當即轉換策略道：“守良，這次是個好機會。咱們車間啊因為是新廠車間、所以在技術上還是差了點。以前車間裡就是我一個7級工。
現在你來了，我感覺這個組合件，咱們可以嘗試嘗試。不行再放棄嗎。”
這話立馬把李守良放在一個檔次上了，不拿著話茬將李守良的‘軍’了。
不過這可還不夠，你求人就要有個求人的態度嗎。這這本來就該有的待遇，被你給‘賞’了下來。
那不成，李守良不是從你下屬走上來的。又豈能如你願。
李守良笑笑沒說話，轉過頭去，正好看到三個學生在那歇著呢。李守良道：“幹什麼呢？不是讓你們好好練嗎。趕緊的，把上午教的東西練一練。”
眼瞅著李守良拿喬。劉工心裡不得勁啊，以前在1車間做工件，到了難點上，找他師父易忠海。
現在才幾年。做工件遇到難點得找徒弟李守良。關鍵是爺倆還都喜歡拿喬。
tm的，合著我到哪都擺脫不了你們爺倆了。
無奈之下，劉工還是決定給李守良點‘好處費’，不然這小子‘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抬眼旁邊瞅了幾下，劉工故作正常道：“咱們車間啊，你們來之前雖然也不定量計件。但是大家態度也還算端正。
但是自從這事兒鬧出來之後，這連著幾個星期的工件出品，絕對是出現問題了。這出品少了至少小一半。
你們‘外調’的師傅隨手做的、鍛鍊來的工件不計入。有人磨洋工太光明正大了。”
李守良起初一聽，就知道是董繼強一夥人幹的，畢竟他們這夥人，人不少，要是有一個壞心眼子，很容易被‘傳染’。
現在這個情況就是這樣。不過李守良突然想到，這事兒給他說幹嘛？他又不管這個。但是轉念一想，這劉師傅大概是覺得他跟董繼強一夥人有衝突。
所以他把這事兒告訴李守良，就等於幫李守良提前整理了犯罪證據。覺得‘幫忙很大’。
李守良反問道：“劉師傅，這事兒肯定隱秘啊。你怎麼知道的？不然人家還能讓你在這個車間保持住現在的地位？”
劉師傅尷尬一笑，隨後自嘲一笑。這事兒實在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剛來的這個車間的時候，劉工，小劉工爺倆還信心滿滿的想要大展拳腳，特別是因為車間主任給爺倆畫的大餅，很好！
來了之後，剛開始也沒看出什麼弊端來，像欺壓學生這種事兒，根本沒有爆出來。
劉工自己對‘老一輩’的師傅進行‘摸底’。小劉工對年輕一輩師傅進行‘摸底’。本來想著都是一個廠裡出來的，技術應該不會斷層。
可萬萬沒想到，這技術他就真的斷層了。老一輩的大多踏實、肯幹一些。因為現在能吃飽飯了。比啥都強。
但是這稍微年輕一點的師傅，諸如董繼強這一些人。就不行了。好歹是幹了這麼多年了。結果呢，普遍在2、3級卡主了，這一派人最高的不過是3級。
糾其歷史原因都是因為中間一段時間，這些人不幹活造成的。都偷懶耍滑慣了。這技術可不就漲不上來嗎。
隨著老一輩的技術經驗漲不動了，自己的工作量也在逐漸的下降。董繼強這一輩人的技術沒有上漲。那工作量、工作任務完不成，自然廠子的效益只會越來越差。
而他們自己也能察覺到廠子的效益越來越差，可自己也沒本事，沒有門路，沒有自信去別的廠幹活。只能混，再加上一直怕倒閉。
所以在新來的學生那裡，就是‘剝削’、‘要錢要糧的教活’。直到這廠子倒閉，被紅星吞併重組。自然這些壞毛病也就被帶了過來。
劉工、小劉工爺倆得出了‘技術斷層’這個結論之後，實在是很難以想象的。但是事在人為，爺倆隨後也想了很多的辦法。
來改變這個車間的現狀。中立的那些老師傅都沒有奮發的心氣了。只是老老實實的完成工作，他們自己倒是不磨洋工。但是也絕對不管別人磨洋工。
董繼強一夥就是純粹的改不過來了。不然劉工爺倆本來打算傾囊相授的，結果愣是沒找到個好的。
無奈之下，只能是攏了一批學徒學習。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畢竟學徒還得從頭教，而且這麼多呢。這些有基礎的‘師傅’們，要是能學點真東西。不也傳播的、學的更快嗎。
劉工一愣神，看到眼前晃著一隻手。才想起李守良正跟他說著話呢。只能是苦笑的搖搖頭，沒說出什麼來。
難道說自己爺倆對這些人摸排了一番，很是熟悉。你李守良看出一個人磨洋工是靠對工件的熟悉。也只是察覺到幾個。
他們爺倆對這些人熟悉，是因為知道他們的正常做工速度。再看現在這段時間的表現，都不用猜測，就能下肯定的結論。
劉工道：“這事兒，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好歹也是在這裡幹了這麼長時間了。還能不瞭解，看不出來？怎麼樣，守良，剛才這信兒夠不夠。”
李守良心想：我又沒打算狠狠的整治人家。鬧了這麼大，還不夠嗎。我都準備回車間的人了。你告訴我也沒用啊。
不過也沒再要求什麼，‘殺人不過頭點地’。李守良點點頭道：“夠了，劉師傅。走著，我跟你過去看看，這是什麼件？”
李守良回頭看了一眼，囑咐了一句：“這個件，等會兒看我回來的時間長短，你們的水平我都有數，等會兒我回來的時候，要是沒達到你們的水平做出來的工件數。以及工件應有的質量。你們仔細著。”
說罷兩人往劉工的位置走去。這車間裡技術最高的兩個人站在一塊聊了得有小半小時的話。能不受車間裡的關注？
此時兩人一動，大家的心思也都跟著過去了。尤其是眼見，劉工遞給了李守良一張圖紙，兩人手裡還拿著一些不算成品的工件對比、對照，觀察，討論。
這更讓大家感興趣，這是兩大高級工聯手了？中立派技術水平最高的靳師傅，此時已經放下了手裡的活計，徑直來到了二人的身旁，想要看一看。
靳師傅是老師傅了，雖然因為在以前的廠的時候，沒有接受過更高階師傅的教育，但是自己天資也不能算俗，一路‘摸爬滾打’的上了6級。限於年齡，精力和手都跟不上高階的‘穩準狠’了。
儘管技術是上不去了，但是有這種學習的機會，靳師傅還是不吝嗇漲漲自己的見識的。
靳師傅開口道：“劉師傅，李師傅。我能在旁邊看一看嗎？您二位放心，保證不打擾二位。”
這話說得，李守良看了劉工。畢竟是他的活。劉工笑道：“靳師傅，看你說的，這圖紙您也看過。是一份組合件。你隨便看。哪有打擾一說，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靳師傅也不說話，點了點頭，在旁邊伸頭看了李守良手裡的圖紙一眼。知道自己確實看過，想起來了。
李守良則是拿著圖紙，和劉工做的不成功的工件在那對照。他大約模的知道劉工的水平，兩人差不多哪裡去。李守良的手當然是更巧，在‘高精尖’上略過一籌。
但是在組合件上，未必有劉工見識的多。
此時一對照，看到劉工失敗的地方。兩人結合實際。商量了商量。還真給商量出來了一個方案。
隨著方案的出爐，兩個人討論的聲音一直不停，這周圍聚集過來不少的師傅。都想著聽一聽，高級工之間的討論。哪怕聽不懂呢，說不定哪一句就把自己給點透了呢。
這一片是劉工說的居多，李守良的經驗少。大框架給討論好，倆人又開始討論細節方面，這一方面就是李守良來說了。
主要就是幾點：能不能做、能做到什麼程度，以及李守良要是做出否定，說這個地方做不出來，劉工就得換種方式。
一張圖紙，對照失敗的工件，兩人就討論了將近半個小時。最終出了一份完整的方案出來。讓周圍的人聽了也是感覺‘大有裨益’。
畢竟劉工就不是文化人，說的話含有專業術語的程度不高。李守良雖然具有專業術語的儲備，但是在車間裡早就熟悉了說大家能聽懂的。
不然車間裡這麼多人，考前都來請教李守良，這些大老粗怎麼聽得懂？查安平怎麼聽得懂？所以兩個人在討論的時候，一些做工件時的‘小技巧’。
就在談話中‘廣而告之’了。
商量方案的時間長，這做工件的時間也不短，李守良為了保證第一組組合件的成功，也沒讓劉工親自下手，自己全程完成了一組出來。用時不短，磕磕絆絆。不夠熟練。
成功之後，兩人一對照，可以沒問題。隨後開始合作了一組出來。用時短。也沒有什麼問題。劉工能上7級工也是有‘真才實學’的。不是‘送錢’上來的。
就這麼完成之後，劉工意猶未盡的放下了。
李守良看著劉工不再動手了笑道：“劉師傅，不再動手自己做一做？”
劉工笑道：“行了，剛才做的那一組，我就知道在哪失敗了。一是有一些精度上的問題，我還是不行。另一個是。另一個問題咱們剛才解決了。
還是繞了回來，就剩下某些地方的精度問題了。我是不如你們這大小夥子手穩準了。沒別的難點點了。今天真得謝謝你。
不然我還在心裡覺得不只是精度的問題，還有點僥倖呢。”
李守良擺擺手，說了句：“那我就先回了，您再突擊突擊，我覺得沒有問題。”
隨著李守良回到自己的工位，眾人也就散了。劉工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李守良做的那個組合件，和兩人合做的那個。
有句話沒說出來：這是我8級工要考核的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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