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忠海不敢託大趕緊走上前去，低著頭小聲的說道：“我就是今天二級工考核的主考官！”
聽到此話，楊老拄著柺杖，緩緩的走到易忠海的身邊，強忍著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告訴我，身為工人和考核官的準則是什麼？”
聽到此話易忠海強忍著心中的恐懼，他知道現在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做戲那就要做全套，隨後大聲說道：
“身為工人，我們要自覺執行安全生產的方針，要努力學習和鑽研技術，不斷的突破自己。”
“而做為考核官，我們身上肩負著同志們的升級調控，考核應當為國家負責，需要不徇私枉法，不舞弊，為國家挑選有用的人才。”
楊老一言不發的輕輕點了點頭問道：“你覺得，你真的做到了嗎?”
這是楊老給他的一個機會，他知道這易忠海從一個學徒工最後升到八級工到底是多麼的不容易，整個紅星軋鋼廠據他所知，這就才十來個八級工。
所以想給易忠海一個機會，希望他可以自己認清錯誤。
可易忠海顯然並沒有聽懂楊老的意思，反而認為他還可以推卸責任。
“楊老，我自認為自己做到了，這付健的螺絲給我的時候我仔細認真的看過了，完全合格！”
“您現在看它有問題，很有可能是因為我查驗的時候恰巧碰到了開著的機器.....”
“你放屁！”
這一下子，這個七八十歲的古稀老人，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光是這第一次內部斷紋這沒有跟上的就足足有三段！”
“第二次加工痕跡則是完全跟著第一次的線槽走的，你真當我老眼昏花瞎了是不是？”
“意外？你給我意外一次試試？”
這易忠海心裡再清楚不過了，這楊老說的他根本就做不到，剛剛自己在加工自己徒弟的螺絲的時候，儘管他再怎麼裝作演示，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子。
但事實上，他必須要對準原有線槽，因為原版實在做的太差勁了，所以就算他再仔細還是有了紕漏。
“易忠海，你年紀也不小了，咱倆差不多，你這樣徇私，難道就不怕升上來的工人做出的零件有問題提嗎？”
“你也知道這些零部件，以後是要走到各個崗位上面去的，他所生產出來的機器，街上的車，海里船，天上的飛機，如果因為這一個螺絲出問題，那可是會要人命的！”
“你也從那時期走過來的，你這個王八羔子，你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的！”
看到楊老大發雷霆，宋建業也不忘默默的補刀，他一臉譏笑的拿起剛剛給楊老看過的周安做的考核品。
“楊老，您剛剛說做的不錯的這個，因為易忠海這個老家夥要給他徒弟留名額，所以給他判了失敗。”
“我是真的不願相信，身為一個主考官居然為了給自己徒弟留位置，居然可以打壓那些真正努力的工人。這簡直就是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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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易忠海陰沉著臉默默的低下了頭，聽著宋建業所說的話，恨不得上去打死他！
都是宋建業這個小兔崽子，如果不是宋建業，自己今天怎麼會受到如此這般的屈辱，被一個老頭指著鼻子罵？
“好好好，真是好樣的！”
此時楊老整個手氣的都是抖的，想當年自己在歪國求藝，那些洋人不停的壓自己的等級，為了防止他技成回國。
可現在這一幕居然出現在了他的同胞兄弟之中，她又豈能不生氣呢？
見到此狀，一旁的楊廠長連忙上前扶住楊老忍不住怒罵道：“易忠海，看看你這個狗東西幹的什麼好事！”
“全廠通報！易忠海涉嫌在考場舞弊！罰三個月工資！”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譁然。
“我去！這個事太大了啊！”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這個工資都是國家給定的，國家給發的，所以只有是沒有什麼重大過錯，這工廠按理說不能扣罰工人工資的。
這楊廠長現在這麼說，顯然就是要把考場舞弊的事情給上報上去，這樣一來易忠海的名聲那可就全都毀了！
但一旁的楊老顯然對這個處罰十分的不滿意，冷聲道：
“哼！罰他三個月工資頂個什麼用？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做考官！”
聽到楊老此話，這易忠海的臉上陰晴不定，都已經要被扣工資了，難道還要繳了他的考核官的身份嗎？
要知道，這一年一次的二到五級考核，從二級到五級，足足需要考上三天，這三天裡不說別的，就單單這考官的工資都能頂得上兩個月工資了。
他去年考核官被頂了，他就已經十分窩火了，如果後面幾天也不能做了...
“楊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楊廠長您幫我求求情，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以後一定認真考核！”
可楊老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憐憫，他剛剛已經給過他機會了，可他並沒有珍惜，像他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覺得是自己的錯，就這麼簡單的完了，以後肯定還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易忠海，徇私舞弊，從今以後永遠都不許再主持考核工作，罰扣三個月工資，並且三年不再給予獎金和福利補貼！”
“並給予降級處分，暫定六級，扣工分三十分！”
“全廠通報，留廠檢視，並記大過一次！”
這一條條說出來，整個考核場的人，還有被熱鬧吸引過來的，其他車間的人，都越發沉默，聽到最後這易忠海的臉色比墨水還要黑。
整個人都要被炸的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眾人卻從絕對的沉默瞬間就炸開了鍋。
“我去！這易忠海這是捅了馬蜂窩了吧？”
“是啊，這易忠海這才多大，這麼一來後面升遷的事簡直就是連想都不用想了啊！”
陸陸續續來看熱鬧的人剛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好奇這人到底犯了什麼錯，居然懲罰的這麼重。
這記大過，那可是要寫入政審的！
“從八級到六級，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中間隔著何止好幾條街。”
“你們不知道啊，咋們廠裡那個八級鉗工易忠海為了給他徒弟升級，偷偷二次加工了配件，結果被人家保衛科的給查到了！”
“不止這樣呢！這易忠海為了給他徒弟留名額，還把人家好好的東西給硬生生的判成失敗品了呢！”
“那我也只能說這易忠海真是活該了，別人憑什麼給他徒弟讓路？他徒弟算個什麼東西？真不知道這易忠海是怎麼升到八級工的！”
“哎，肯定也是走關係唄？我看啊這六級工就正好適合他，完全符合他的實力！”
“哼！我看就應該把他趕出軋鋼廠才好呢！”
一時間整個考核場議論之聲不絕於而，易忠海知道，事到如今不管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他也只能低頭認錯，只求徵求一個寬大處理。
希望能把自己的損失給降到最低，最起碼工級不要降，六級和八級只見差的可不僅僅就是工資和福利。
此時的易忠海更加憎恨宋建業了，不止在心裡將宋建業罵的狗血淋頭，甚至想要將這宋建業折磨上一百遍都不解氣的意思。
“楊老，楊廠長這件事是我錯了，我鬼迷心竅，我不是個東西，這付健平時表現不錯，今天忽然出現失望，我就是有些關心則亂了。”
易忠海表面一臉委屈的這般說道，可心裡卻忍不住的怒罵道：“宋建業，你這個狗東西，我易忠海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
“從今天開始，我易忠海就和你勢不兩立！”
楊老聽到易忠海此話，以為這易忠海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過程，轉頭看著易忠海，卻發現此時的易忠海正滿臉怨恨的看著宋建業。
看到這易忠海直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那裡，楊老氣的直敲地面說道：
“易忠海，你知不知道，身高一級乃是立身之本？”
易忠海聽到此話心一橫，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低著頭一臉懺悔的模樣。
“公平公正是給每一個人機會，不搞特權注意，堅決杜絕貪汙腐敗！”
“易忠海你連這些都做不到，難道還有什麼升遷的必要嗎？”
“這一次降級已經是看在你在廠裡幹了這麼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才對你網開一面，你可別給我不識好歹！”
聽到楊老的話，這楊廠長嚇得趕緊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他剛剛還想替易忠海求情來著，幸好剛剛沒開口，要不然只怕自己自身難保了.....
“楊老您說的對，等過會我就把訊息給如實的上報上去，明天就全廠通報！”
雖然楊廠長不想失去一個八級工，但為了討好楊老，更是為了討好楊老背後的勢力和將自己的兒子介紹給楊老的女兒。
這事要是成了，那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
所以楊廠長絕對，立刻就把下令處理易忠海的事情，堅決的撇清關係！
但不管怎麼說，在這工廠裡面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八級工，這些年這些七級工還上來了好幾個，正好可以趁機敲打那些偷雞摸狗想要不勞而獲的人。
好好培養難道還怕沒有人才嗎？根本沒有必要為了他開口求情啊？
楊老也是不由揉了揉眉心，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才十幾年，居然能就已經到走後門的程度了。
“剛剛那個被二次加工的是誰？”
這付健此時被嚇的可以說整個人都是抖的，看到他師傅易忠海的處分，已經嚇得要尿褲子了，但這是在軋鋼廠裡面，他硬生生給憋住了。
如果這要是在家，估計他褲子早就溼漉漉一大片了，聽到問起自己，付健顫顫巍巍的舉起手磕磕巴巴的說道
“楊老，是我！”
然後緊張的低著頭扣著衣角道：“當時我做的時候，那個螺絲還是很好的，至於後面為什麼二次加工，我是真的沒發現！”
“可能是我師傅怕我過不了，然後就自作主張？”
他並不覺得是自己出賣了他的師傅易忠海，反正剛才易忠海剛剛也說慌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楊老和楊廠長眼裡，像他這樣的小工人本身就沒有什麼好處理的。
也是最容易處理的。
“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次還沒等楊老開口，楊廠長便決定自己先把這付健給處理了，而且一定要處理的讓楊老滿意才行。
“我......我叫付健！”付健小聲的回答道。
“好！全廠通報，付健因考核中弄虛作假，扣罰一個月工資！”
“降為學徒工，三年不準參加選拔！”
對於這個處理，楊老還是十分滿意的，這小工人的工資比較低，處罰的工資太狠，會嚴重影響他們的生活，一個月就剛剛好。
而且這付健學藝不精，降為學徒工重新學習也是很有必要的。
可付健並不覺得對於自己的處理結果並沒有什麼寬大的，這降回學徒工，不就以為著自己這兩年直接白乾了嗎？
而且三年都不準參加考核，這簡直就是在趕自己走，而且比趕自己走都要難受百倍，自己走了，以他這種水平就很難找到這麼好的地方了。
但如果自己不走的話，就意味自己還要幹三年的學徒，這三年不知道要少賺多少錢，他打心裡面對宋建業充滿了恨意。
如果不是這宋建業多事的話，自己今天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透過二級工考試了，這樣自己一個月就有三十多塊錢的工資了，一級工一個月是二十七塊錢的工資。
而學徒工才十八塊八毛錢，這二級到學徒那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的東西，這付健真的是恨的咬牙切齒了......
他不由心裡暗暗發誓，自己以後一定要讓這宋建業今天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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