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男孩方元是有印象的，依稀間，方元記得他叫趙豆豆。人如其名，在方元短暫的記憶之中他始終都是那個膽小如豆般的怯懦男孩，除了此刻他眼前的這一次。
此時此刻，趙豆豆腳下的血泊之中正躺著一個男孩，或許這個男孩的歲數與他相仿，但在體型上卻是要足足大上了他一整圈。
然而這個男孩露在上面的後背上卻有一個醒目的血洞，這個血洞的形狀又與趙豆豆手中的那根鋼刺恰好完全吻合。
這件事似乎並沒有什麼懸念，很明顯，是趙豆豆用手中的這根鋼刺殺掉了他腳下的那個男孩。但讓方元覺得困惑的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剎那之後，小黑將背上的方元和孩子們都帶進了貨運潛艇艙中，又示意在一旁都已經嚇得傻掉了的孫林州關閉了潛艇艙的艙門。
方元在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就囑咐過小黑，當所有人都進入到貨運潛艇艙之後，最後一道工序就是將閥門開啟，把潛艇艙從這個碼頭中釋放出去。
而控制著這最後一道工序的閘門，此刻就被擋在了趙豆豆的身後。
在周圍的孩子們一臉驚恐的目光之中，小黑卻若無其事地走到了趙豆豆的面前。他的一隻狗爪從趙豆豆的身側穿了過去，輕輕地向下一撥，整個貨運潛艇艙頓時就劇烈震動了一下。
可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黑和趙豆豆的身上，根本就沒人在意這股突如其來的顛簸。
“你……什麼要殺他？”
本打算回到潛艇艙就閤眼的方元一直挺到了現在，就是在等著有人問出這句話來。不虧是老戰友了，小黑也算是深知他的心意。
這麼大的孩子失手殺了人應該是害怕才對，特別是在當大人們詢問起這件事的時候。但和方元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趙豆豆的身體雖然在劇烈的顫抖著，但他的臉上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失措。
“他想丟掉剩下的人逃走，他……罪有應得！”
短短的一句話，讓方元瞬間就明白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經過。估計當時地上的這個男孩想要提前拉下閘門，將還沒趕回來的方元等人丟在這裡，所以趙豆豆是為了阻止他才失手殺了人。
果然，小黑緊接著便又開口問道：“所以……你是失手殺了他？”
趙豆豆卻堅定地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是故意的，否則……我根本就沒辦法阻止他。”
對於趙豆豆的反應，方元感到十分的詫異，這似乎並不是一個性格怯懦的孩子該有的狀態和反應。可方元也只能是詫異一下罷了，因為此時的他已經不再具備大量思考的能力了。
就在這時，一個孩子站出來道：“他剛才假裝和李剛是一夥的，還拿起了鋼刺說是要保護李剛。然後趁李剛不注意，竟然一下子就把李剛給扎死了。”
看樣子，倒在地上的那個孩子，他的名字叫李剛。這麼說來，這個趙豆豆雖然看起來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可做起事來還真是夠機智果斷的。
在李剛要丟棄其他人時他雖然心裡不認同，但卻在表面上迅速展現出了一副極其擁護的樣子。隨後又看準了時機，將在體型上佔有絕對優勢的李剛直接一擊斃命。
然而，這個趙豆豆此時的年齡還不到十歲。很難想象，到底是怎樣的經歷才造就他如此的性格。但方元卻不得不承認，就憑這件事便不難看出，這小子以後絕對是個能掀得起風浪的大人物。
“可是……李剛哥哥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趙豆豆都沒有說什麼，就直接扎死了李剛哥哥……”
“也許……你當時和李剛哥哥好好說說他也會聽的。畢竟我們在暗無天日的囚房裡生活了那麼久，大家當時都有點……有點亂亂的……”
“是呀……而且李剛哥哥和王小義哥哥一樣，當時在囚房時對我們都挺照顧的……”
孩子之中突然出現了許多質疑的聲音，雖然趙豆豆把這個突發性問題處理的確實很果斷，但仔細想想，其他的這些孩子們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儘管出發點是好的，但做法終究還是太極端了一些。
方元倒是很想為趙豆豆辯駁一番，但他的意志卻已經越來越模糊了，他的眼皮也已經越來越沉了。終於，他的雙眼被迫合了起來，身體也熬到了最後的極限。
在他的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他聽到了趙豆豆的口中說出了一句話：“我殺了人，我認。那就……一命抵一命吧！”
朦朧中，方元的意識似乎是在一片模糊的虛無之中甦醒了過來。他的身體像是浸泡在了油膩的泥沼之中一般，依然絲毫無法動彈。
“方元……方元……你還好嗎？方元……”
一個十分熟悉地輕柔呼喚飄飄然地傳進了他的耳中，是小蠻的聲音！聽到了這段聲音方元猛然睜開了雙眼，可眼前卻依舊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他想回應，但他的嗓子裡卻愣是擠不出半點的氣流。他想舞動掙扎，想以此來引起這聲音來源的注意。但不管他的意念如何的搏動，他的身體卻都只是靜靜地懸在那裡，一動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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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元……原來你躲在這裡了呀！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開這種玩笑呢？害的為師一頓好找，還白白地擔心了半天！”
聽小蠻的聲音，她似乎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此刻方元的眼中卻當真是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感覺不到。但值得慶幸的是，他還能聽得到。
“我不是都和你說過了嗎？玄極·天腧八道的功法奇絕、霸道無比，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允許你擅自往下開啟，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小蠻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但又好像是有人回應了她一般。與之相比，更讓方元感到困惑的是，她話與話之間的邏輯似乎並不連貫。
“這個世界註定是要有一場危機的，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受到了命運的驅使而已。不管怎麼樣，為師都相信你的本性是純良的。”
危機？什麼危機？為什麼小蠻會說不是他的錯？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什麼命
運的驅使？小蠻的話讓方元的腦海之中一片的混亂，他完全不明白小蠻到底在說些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一些破碎的畫面。那是一個彷彿行屍走肉一般的男子，正搖搖晃晃地從一個看不清顏色的階梯之上朝著他走了過來。
樸彬？
難道小蠻是在責怪自己當時沒有處理好樸彬的問題嗎？可是此刻的他，應該已經永遠葬身在無際的海底之中了才是呀！怎麼可能還有什麼機會引發危機呢？
又過了片刻，小蠻的聲音突然變得更加輕柔了起來，彷彿是在方元的耳邊低沉地耳語一般：“放心吧！有師父在，沒事的。可別忘了，你師父我可是傳說中的那個會拯救世界的大人物呢！”
“只不過……這麼一來的話，可能就要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個世界上了。很抱歉呢！當初在你家許下的約定，看樣子是我先做不到了呢……”
方元再次被小蠻的說辭弄地一頭霧水。約定？什麼約定？做不到了又是什麼意思？
“方元……我要走了。”
依稀間，方元似乎感覺到了小蠻的臉上露出了一記淺淺的笑意。沒錯，他不是聽出來的，更不是看見的，而是感覺到的，是用心……感覺到的。
“以後，你可一定要生個女兒呀……然後給她取個名字……就叫小蠻吧！”
這句話說完，小蠻的聲音驟然消失在了方元黑暗的世界裡。剎那間，方元的心頭像是被成千上萬根細細的尖刺扎穿了一般，一股難以言語、令人窒息的疼痛忽然佔據了他每一寸的神經。
冷……
周圍盡是一片潮溼陰冷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這是方元的身體表層傳遞給他的唯一一道感覺。眼淚從他的太陽穴間滑落，方元的腦海之中只迴盪著一句話，那就是——不要走！不要走！
帶著這股無比強烈的執念，方元的身體猛然彈射了起來。連眼睛都來不及睜開，他就拼了命似地朝著一個方向橫衝直撞了過去，直到一道冷冰冰的牢籠擋住了他前進的道路。
直到這時，方元的意識才算是真正有些清醒了過來。他心有餘悸地四下環顧了一圈，像是一個剛剛經歷了恐怖夢魘的小孩子一樣。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方元才漸漸地徹底反應過來。原來剛剛的一切，真的就只是一個夢而已。他忍不住長長地出了口氣，然後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他接觸到地面的瞬間，下身卻突然傳來了一股陰冷潮溼的感覺。方元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這裡看上去……似乎又是一間囚房。
這時，身體的空虛之感驟然襲來。與此同時，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的種種記憶也都漸漸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就在方元正試圖著梳理一下腦海中剛剛回憶起的碎片之時，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驟然出現，壓得他一時間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可算是醒了，我都等了你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