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將近之時,伐遼大軍終於是到達了宋遼邊境。
在此之前,童貫就已經命宣撫司向遼國境內張貼榜文。
榜文上寫著:
幽燕一方本為吾境,一旦陷沒幾二百年。
比(同彼)者漢蕃離心,內外變亂,舊主未滅(天祚帝還沒有死),新君纂攘。
哀此良民重罹塗炭,當司(宣撫使司)遵奉睿旨,統率重兵,巳次近邊。
奉辭問罪,務在救民,不專殺戮,爾等各宜奮身早圖歸計。
有官者復還舊次、有田者復業如初。
若能身率豪傑別立功效,即當優與官職,厚賜金帛;
如能以一州一縣來歸者、即以其州縣任之;
如有豪傑以燕京來獻,不拘軍兵百姓,雖未命官便與節度使、給錢十萬貫、大宅一區。
惟在勉力,同心背虜,歸漢永保安榮之樂,契丹諸蕃歸順亦與漢人一等。
已戒將士不得殺戮一夫,儻或昏迷不恭,當議別有措置。
應契丹自來一切橫斂悉皆除去。
雖大兵入界,凡所須糧草及車牛腳價並不令燕人出備,仍免二年稅賦。
一篇榜文寫的洋洋灑灑。
童貫妄圖憑這一篇榜文,十萬大軍在邊境一停。
遼國人便會紛紛投降。
可他等了許久都沒有任何訊息。
其實遼國人早就看到了童貫發出來的榜文,但幾乎所有人都對榜文的內容嗤之以鼻。
北地漢民與契丹人、奚人、渤海人雜居兩百餘年,民族融合十分頻繁。
遼國皇室也早就對契丹人和漢人分而治之。
沒有將契丹人的習慣強加在漢人身上。
反而自己十分積極的學習漢人的文化。
還有部分遼國貴族改漢姓,稱漢名。
兩邊慢慢的融合,直到遼國末年,除了部分特別注重契丹血統和習俗的貴族,其他各民族早就不分彼此了。
榜文上還說幽燕之地本是宋朝所有。
遼國人可不同意。
宋朝從未佔據燕雲十六州。
這麼說無非是覺得自己才是中原王朝正統。
遼國也覺得自己是正統。
遼太宗耶律德光甚至是在東京汴梁登基稱帝,改國號為遼的。
童貫這榜文過於理想,根本就無人理睬。
趙良嗣為了自己的官位,常年給童貫和趙佶灌輸遼國漢民有多心向大宋。
其實都是忽悠人的。
為的只是讓宋徽宗高興,給他封官進爵而已。
可笑的是這兩個宋王朝最高權力的掌控者竟然輕易的信了。
童貫尚未在意,還以為是時候未到,榜文的內容需要一段時間發酵。
他先去雄州軍營視察河北禁軍的裝備情況。
劉延慶和辛興宗這兩個童貫的心腹也跟隨而去。
三人只領著數十個護衛,一路來到了雄州軍營。
到達軍營之外的時候,三人卻吃了一大驚。
軍營的轅門十分破舊,木頭受潮發黴,旗幟又髒又破,不知道有多久無人修整。
下面的土地也是坑坑窪窪。
昨天剛剛下過一場春雨,滿地都是小水坑。
連個落腳的地方都不好找。
門前沒有一個軍士值守,往裡面看去,也只有兩個老軍正靠在柱子旁邊曬太陽。
童貫面色一沉:“這就是雄州大營?”
辛興宗連忙問旁邊的軍士:“這是雄州大營嗎?你不會帶錯路了吧?”
那人連忙道:“我問了州衙的公人,他們說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是,應該沒錯吧!”
童貫吐了口氣,心中有了些不好的感覺。
他早就聽說河北禁軍不堪戰,武備廢弛,不事訓練。
原以為禁軍畢竟是精銳,再爛也應該有個底子。
沒想到竟然這麼爛的這麼徹底。
“進去看看。”
眾人駕馬進去。
那兩個老軍看到了,趕緊跑來應承。
童貫幾人身上穿的都是宋軍的衣甲,而且品質極佳,一看就是高階軍官。
這些老軍年紀雖大,也沒有老眼昏花。
知道童貫一行身份肯定不一般,得趕緊招待。
“幾位相公從哪來啊?咱這裡可沒什麼好看的。”
童貫問道:“你們兩個是這裡的士卒嗎?”
兩人點頭道:“正是。”
童貫嘆了口氣:“你們的將軍在哪,讓他來見我。”
兩個老君張了張嘴吧。
“相公您有所不知,自從前幾年都監相公調走了之後,朝廷一直沒有委派新的武官前來接管。
軍中事宜,目前一直是由知府大人兼領的。”
童貫又是扶了扶額頭,沒想到雄州竟然連將軍都沒有。
“算了,你們先去吧。我隨處逛逛。”
兩人這才回到剛才的位置。
童貫等三人領著護衛在軍營裡轉了一圈。
來到一片營帳之前,卻見武器架上的兵刃全部生鏽,用手一摸都能沾一手的鐵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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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的軍士們沒有一個在鍛鍊體魄,練習軍陣。
不是躺著休息,就是在做一些閒活。
更有甚者聚眾賭博,真是不堪入目。
童貫氣沖沖的回了雄州,當即便將知府和冼叫過來痛罵了一頓:“河朔兵馬如此不堪,你等罪責難逃。”
和冼倒是光棍:“太師容稟,河北兵馬百年未經戰事,驕縱怠惰,在所難免。整個北方都是如此。
我等無能,無法整肅軍紀。
請童太師責罰。”
他這種耍流氓的方法倒也好用。
我就是不行,大家都這樣。
要不你罰我吧。
童貫又不能真的處罰他。
首先和冼是一州知府,不是什麼小官小吏。
必須得皇帝同意,才能對和冼進行職位調動。
再者童貫徵遼要以雄州為大本營。
強龍不壓地頭蛇。
和冼怎麼也是本地知府。
到時候給他使點絆子他可吃不住。
“算了,知府請回吧。”
童貫遣走了和冼,隨後便將自己在河北的所見所聞寫成奏摺,連夜送到了東京。
那摺子寫道:“臣仰遵睿訓,付以北事,寅夕竭慮,深恐不逮,上辜委寄之重。
臣竊惟復燕大計,昨正月間,女真下中京,餘睹(人名)往雲:“中契丹分力枝梧女真之際,我乘機會進兵,收復殊省事力,既失此便,巳為後時。”
臣奉詔來北,星夜倍道,於四月二十三日到高陽關,整促行軍之備。
即見河朔將兵驕惰,不練陣敵軍,百無一用。
其軍糧粗不堪食,需用簸萁旋顛,僅得其半。
又多在遠處,將輸費力。
軍器甚缺,雖於大名、開德支到,封椿各件不足、或不適用,至於得地版築之具並城戍守御之物悉皆無備。
蓋河朔二百年未嘗講兵,一旦倉促,責備頗難。
臣近聞易州軍民萬人延頸引兵以獻城壘。
又西兵未來,未敢出應,致彼復疑。”
宋徽宗見了奏摺,才知道河北禁軍竟然如此不堪。
原本那開國之初,可以和遼軍精銳硬碰硬的強大邊軍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兵員老化,不練軍陣。
整天吃摻了土的糠,軍器裝備也不全。
連守城用的武器都沒有。
易州都出城投降了,他們都不敢去接受。
這打起來怎麼能行?
只是他現在也沒辦法幫童貫立刻解決問題。
索性童貫手裡還有十萬西軍。
應該足以應對當下的情況。
這些問題,可以等童貫回來再慢慢解決。
徽宗如此想到。
童貫寫這篇奏摺也不是相讓趙佶給他解決問題,只是發發牢騷罷了。
過後不久,他便再度召集西軍諸將。
匯聚帥府商議進軍之事。
童貫坐在主位。
其餘兵馬按東西路分為兩邊。
一邊是以种師道為首的東路軍。
一邊是以辛興宗為首的西路軍。
和冼也在場旁聽。
童貫道:“本帥正欲進軍,諸將有策,速速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