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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回 一刀獨擋三萬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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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來,草原胡虜,屢屢以漢人家園為牧馬之地,殘殺擄掠,罄竹難書!

三百年來,草原胡虜,歲歲以漢人家園為糧草後方,生殺予奪,仇深似海!

一百年來,自宋開國,遼人取燕雲而掠邊關,狼煙四起,鵲巢鳩佔,乃我燕土!

中原漢人與北地草原之人,千百年來恩怨仇恨,一紙史書不能覽全貌,及至金人南下,蒙古崛起,後金入關,漢人衣冠而不得,戰後自是一家之言,戰爭裡,故國難再臨,國破家亡,流離失所,一筆烏墨書就史冊,掩不住漢人血書淒涼。

千古一帝,惟秦皇漢武,不能時刻防備,便走馬擊殺,取之國土為我所有,唯有鑄犁未劍,方是最好防守!

趙楚連殺三人,也不停歇,一把長刀,如吞長虹,拔步竟愈快馬,遼人不料漢人裡也有如此好漢,迎面為之撞入陣中,措手不及,當頭一個遼騎,竟措手先為他所斬,一刀下去,人馬並分,那戰馬也吃不住一刀之威,長嘶揚蹄便要奔逃。

趙楚回手緊抓韁繩,翻身躍上馬背,縱馬往外便奔。

遼人駿馬,自方能立足時便為騎兵馴服,尋常人不得騎乘。

趙楚翻身而上,遼騎心內安定,心道若我遼國勇士戰馬能為你所用,合該我等被殺。

那駿馬,哧溜溜撒開四蹄奔出數百丈之外,猛然趙楚雙腿力,戰馬狂嘶不止,又為他緊拽韁繩,戰馬吃痛要將背上之人摔落地上,左右蹦跳不能如願。

趙楚如松根一般,緊緊盤在馬背,那戰馬折騰三兩個回合,只覺呼吸艱難不能為繼,情知不是對手,烈性也漸漸消了。

趙楚嘿然笑道:果然是欺軟怕硬的畜生!

遼人中,分出十多騎直追而來,另外人等,縱馬往弓弩堆放處奔來。

弓弩之上,都是防水油布,若遼人奔馬跟前,一把火便足以全數燃燒。

所幸驚起的弓弩手,抓起硬弓與守衛營地新兵組成戰圈將營地圍上,弩手快裝填長箭組合巨弩,再給片刻,便可將遼人狙之圈外。

只是遼人不能料到,趙楚竟眨眼工夫竟將烈馬馴服。

那追擊的遼人,眼見戰馬如宋人豢養一般老老實實不敢再出差錯,稍稍一愣神間,趙楚將那長刀雙手緊握長柄橫在身前,一馬飛奔而過,無人能活。

奔襲弓弩的遼騎見狀失色,又分十數人來追殺,趙楚一笑卻不接觸,催馬往遠處便走。

待得追擊者勒馬要回身,驟然暴風一般他卻返身殺到,那長刀在他手內,便是奪命的殺器,一刀過後,無人可留。

如是再三,遼人領頭的終於大怒,將騎兵交付副手率領於弓弩營地之外遊走伺機,親自持一把長矛,率精銳宿衛軍數十人來殺。

趙楚故技重施,眼見遼人追來身前,扭頭便走。

遼人並不驚訝,那將領心內冷笑道:漢人說的,一而再,不可再而三,且看你有甚麼招數,一併都使出來罷。

果然趙楚催馬走遠百丈,陡然回頭。

遼將大喜,揚手一箭直奔咽喉而去。

這遼人弓箭之術確是了得,風雪中常人眨眼只怕也難,這小小百人將,竟一箭不偏不倚正中趙楚,一聲低呼,那遼馬止步,趙楚仰面倒地,一隻腳尚不能脫離馬鐙。

遼將哈哈大笑,縱馬飛奔要取他級激勵軍心。

眼見長矛便在趙楚脖頸外三四尺處吞吐寒芒,陡然一聲大喝,他竟雙足勾住馬鐙腰腹用力,重又坐回馬鞍之上。

遼將暗叫不好,待要躲開,咽喉劇痛,無邊黑暗將他吞噬。

那馴服烈馬早已奔騰開來,遼將身後騎兵猝不及防,待得長刀臨身剎那方明悟,這漢人乃是詐死要賺自己來。

一擊必殺,遼人失卻頭領大驚失措,以遼國規矩,將領戰死,則餘者斬,便是掌握之內的斡魯朵與頭下,也盡皆充公,子孫不得參加每歲四次捺缽。

斡魯朵,原意只是帳篷,遼太祖建國,便合潢河左近部落二十八,分勇士以斡魯朵,而後有遼太祖從侄耶律不古與耶律凸呂不,效仿漢字創立契丹大字,其後遼太祖弟耶律迭刺又參考回鶻造字法闖契丹小字,斡魯朵,便成財產意思。

頭下,乃遼人貴族有所州城,或尋常遼人擁有地域之內,三番數次擄掠來漢人或渤海奚人奴隸,乃財產之外所有。

捺缽,原意乃遼人建國後皇帝每歲四季的遊獵,其後成為皇族組織的大型誇功活動,每一個遼人,都有資格於捺缽大會上耀武揚威誇耀功勞。

若這三者沒了,一生所求的帳篷錢財於榮譽,便都沒了,遼人縱然如今不比開國當年,人也以勇士自詡,如何能忍受三者都被剝奪恥辱。

怒火攻心,那副將棄弓弩於不顧,返身揮舞長槍直取趙楚,隨後數百騎緊緊跟上。

趙楚心道記憶裡遼人規矩果然不差,若不將遼人引開帶動奔騰起來,如何能衝破圍住弓弩營地縱馬伺機縱火敵人。

於是轉頭繞著營地便跑,卻不侷限小小範圍,頭一圈只是很圓一圈,第二圈便成橢圓,遼人要圍追堵截,左右尋不著空隙。

弓弩營地守衛的士卒越來越多,外間為戰馬踏碎營帳裡,死傷只怕不少,所剩的望見四面大旗,心內有了方向,便不再沒頭蒼蠅一般亂竄亂撞,有軍中老卒,呼應人手聚攏成團,一步步往本陣裡殺來。

亂戰之中,失卻本陣,若非有霸王一般本領,不能活命。尋常士卒,望見大旗,便知去向,心內有了希望,性命也便有了希望。

漸漸聚攏,弓箭手眼見身邊沒刀斧手與長槍手層層護衛,心內難免慌張,頭一波亂箭射去,竟不能射殺許多便在眼前晃悠的遼人,反倒上弦時候,為數百個遼人奮勇殺將進來。

遼人一聲歡呼,宋軍方聚攏起來軍心,又亂糟糟成就一團。

只是尚未崩潰,也算未到山窮水盡地步。

遼人見已突破弓箭手防禦進入宋軍弓弩手陣地,一聲歡呼都叫於越,趙楚不知甚麼意思,只看遼人面紅耳赤如充雞血般模樣,心內猜測只怕便如萬歲一般稱呼。

他也猜測不錯,遼人建國之前,聯盟頭領便稱於越,乃威嚴與本領結合,也可當作萬歲之意來解。

這幾聲歡呼,遼人營地那廂一聲吶喊,寒冷風雪裡,只見一團雪浪飛滾而來,似地裡一條土龍遊蕩,眨眼已到宋營門口,循著前鋒撕破口子,上萬人一起殺將進來。

宋軍驚恐,便是趙楚趁隙一箭又射殺一員副將,擋不住有人大呼逃命。

危難之際,與趙楚分開那數十個大漢飛奔而出,自小卒手內接來大旗,跳上高處厲聲叫道:敵騎如火,避之不及,索性回頭來殺!奉將軍號令,有敢亂我軍心者,斬!

他數十人,竟團聚來上千個老卒,那老卒都是行伍中極有眼光的,眼見遼人趁夜便是風雪也不顧全數襲營,心內定然有全殲宋軍念頭,若不能殺退遼人,背靠斷橋之河哪裡也去不得。

只見這老卒,一大半飛身上了營壘高處呵斥新兵列隊放箭,將長槍手與刀斧手調動起來,哪怕站不穩也得死守自己位置。

另有小半老卒,手持鋼刀口叼短刃,拔步飛奔往動亂軍心的二區,只待看見,便是一刀,決不容開口再說第二聲。

連殺上百,亂哄哄這廂數千人竟奇蹟般安定下來,老卒有條不紊指揮新兵,將弓箭手放置最後,前方有盾牌手掩護長槍手擺成拒馬陣,隨後刀斧手半跪於地,雖是準備砍斷遼騎馬腿。

至於突破進來那數百遼騎,為佈置下絆馬索胡亂放倒,一頓亂槍戳去,片刻便無聲息。

這一番動亂,宋軍又為遼人衝殺致死上千人,滿地屍體,宋人居多。

眼見這廂安定,趙楚望遠處一望,火光綽綽中,飛騎來回奔走,呼喊聲亂成一片,比不得這廂安定,只怕那兩萬人中,為亂軍所殺遼騎所殺不是少數。

畢竟都是往後家的依仗,趙楚一咬牙,將鋼刀叼在口中,飛馬而過時候自地面撿起一面大旗,那大旗好生重量,高大三丈旗杆足有碗口粗細,旗面迎風抖開宛如巨幕,竟然是原雄州軍主將大纛。

眼下也管不得那麼多,趙楚將這大纛往手中一擎,見這廂矩陣已成,揚聲叫道:此間託付諸君,某往那廂裡,多殺些遼人!

宋軍這廂裡將士一驚,都心下驚訝,道是此人莫非敢單騎衝陣麼。

眼睜睜只見那大纛飛舞,趙楚又尋驚馬數匹,將馬韁繩死死捆在一處,尋個長些繩索充作引導,飛身往最中央那駿馬上一騎,俯身讓開大部風雪,轟然直奔左近一處動亂而去。

那廂裡,沒個主心骨撐起大旗,遼人數百,便將營地踹翻,宋軍人數雖多,怎奈心無鬥志,有的眼看著兵刃臨身喪命當地,有的眼見同伴慘死,驚呼四散奔逃。

遼人正廝殺間,趙楚數騎趕到,那大纛迎風飛舞,望定迎面而來一騎抖手一卷,活生生一個人,竟為一面大旗捲住身軀,望定天空一拋,落下時正撞在那旗杆之上,腦漿飛迸,即刻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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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匹戰馬並肩奔騰,宛如連環馬一般雄壯,趙楚大纛卷死一人,不及回手,戰馬便已撞入後方而來遼騎之中,戰馬確是欺軟怕硬,眼見昔日同伴紅著眼睛橫衝直撞,為背上膽怯騎兵輕攏韁繩,急忙往旁邊便讓。

趙楚單臂捲住旗杆,一手接住長刀,馬背上來回縱躍,所過之處,遼人盡忘。

他這一番悍勇,驚動遼騎自不必提,宋軍眼見他縱馬如飛無可抵擋,大喊一聲也見了主心骨,漸漸往他這廂奔來。

只是趙楚衝陣,憑的便是戰馬奔騰開來度,哪裡能靜待宋軍聚集身邊,眼見數百人漸漸抱成團,血淋淋長刀指定一人喝道:命此人為,率你等堅守此處,殺退遼人,論功行賞,有天雄軍將士作了榜樣!

那人群裡有人問道:如何能信你?

趙楚大笑道:便是我一身本領,若是不信,儘管亡命去罷!

馬群縱橫,繞這廂營地轉將一圈,趙楚一纛一刀,殺敵已逾百人,多為戰馬撞死。

他縱馬奔騰間,不及俯身,忽然靈機一動,長刀挑起地上遼騎級,胡亂往馬鑾鈴上勾住,轉眼之間,已有上百怒目不瞑遼人級。

風雪之中,血腥撲面,人尚未到,殺氣凜然。

如此聲勢,極為駭人。

宋軍忙亂間,見他殺人如俯身探囊,手下無有一合之將,漸漸也有些膽氣,敢與落單遼騎拼命,遼人聲勢,為之一滯。

此處稍緩危機,趙楚抬眼去往,另有一處營地裡,乃是大營最北,如今遼人全營來劫,當其衝自是最亂,只見遼人鐵蹄踏破木柴鹿角,宋軍奔走也不見幾個影子。

當下往第二處宋軍聚攏處喝道:此處並無可抵禦地形,你等往弓弩營地處集合,不可先亂了分寸!

他一番廝殺下來,數匹戰馬浴血染身,那一把長刀如燃燒兇焰一般,又以他面目上火光裡猩紅如怒,強似地下魔人復生,誰人敢不聽話。

為他指定幾個暫且領頭的,大聲喝叱臨時手下快步往弓弩營地而去,相距不遠,也不虞路上有個差池。

趙楚低頭瞧瞧戰馬,渾身熱氣蒸騰,自己額頭也有白霧嫋嫋騰空,直似方自溫泉裡洗個身子,七竅裡都是舒爽。

斷喝一聲,催馬再奔,望定遼人數萬大軍迎面而去。

休說宋軍,遼騎也驚駭欲絕。

此人獨身持一大纛,口中叼一柄長刀,最可怖乃是他戰馬鑾鈴上,如草繩亂顫上百顆級,若是有心,安能不怕!

陡然間,身後呼嘯將風雪也壓將下去,趙楚微微抬頭,見比那烏雲更黑,黑壓壓一片宛如百萬蝗蟲,乃是聚攏一起守住陣地宋軍,弓弩手將羽箭往遼人迎頭射來。

此番箭雨,乃是拋射,由是讓過趙楚,落點正在對面奔來不足三十丈外遼騎頭上。

許是趙楚兩番廝殺,宋軍略略升起廝殺勇氣,更有各處老卒聚攏,經驗豐富知曉該如何對敵,又有那數十個漢子,將逃跑亂軍者斬殺,鎮住軍心,方能稍稍有些廝殺模樣來。

趙楚自知,這廂抵抗愈是強烈,那瓊妖納延便愈相信宋軍不曾防備,片刻後萬二大軍自他身後掩殺而出,不定便能一解雄州之難。

一念至此,趙楚催馬狂奔,方堪堪要與數萬遼人碰撞,手腕抖動,馬群擦著雪地滑出一道***至極弧線,自遼人先頭騎兵面前擦肩而過。

便在錯身剎那,大纛又卷兩人,趙楚一心震懾兩軍,回手一送,長刀略過兩人脖頸,又是兩粒級落地。

此後不再殺人,趙楚催馬要奔,俯身單刀一挑,那兩粒級落在手中,探手往戰馬鑾鈴處胡亂挽個死結,回身大喝,一刀直劈,又殺追近身來一員遼將!

眨眼之間,萬軍之前連殺三人,宋軍看得心馳神往,震天價喝彩,雷聲一般震盪!

遼人勢頭,又為之一頓,勇敢的遼人勇士,便是怎樣,也料不到生命中竟能有這一日,眼睜睜瞧見一人,便在己方數萬騎兵面前,殺人如探囊取物,明知是敵,心內卻免不了佩服。

驀然間,趙楚望見遼騎陣中,一面黑旗破眾而出,心下一動,回身又走,猛然勒馬轉彎,將箭壺裡最後一支羽箭,望定追擊最近一人射出,將那略微有些偏軟長弓丟在地上,揚手將大纛狠狠擲出,正落在遼騎面前三四丈遠處。

遼人大惑不解,不知其意如何。

長刀如飲長虹,自趙楚手內探出,輕輕往地面一點,撈起一把硬弓,足足有五石重量,方彈在空中,那長刀又挑起三支狼牙箭,乃是遼人遺留。

長刀叼在口內,左手正接住落下硬弓,三支狼牙箭堪堪升在眼前。

探手一抓,懷抱滿月,趙楚如立足懸崖,高高站立馬鞍之上,望定那一面黑旗,三箭並!

沉悶一聲斷裂,又一人痛呼,趙楚棄弓挽刀,那戰馬群方奔在大纛面前,探手一撈,又是一人一刀一纛,再一次正面碰撞遼人而來。

與此同時,趙楚揚聲大呼:遼人主將,瓊妖納延,已為我所殺!

他這一聲喊,聲震四野,三聲之後,宋軍陣地裡呼應四起,都叫遼人主將已是死了。

口內高呼,手下卻不停頓,一刀之前,大纛先卷,遼人膽戰心驚,只見這馬群之上,那絕代兇人手挽長刀,殺人之後,探身先取級,胡亂往馬鑾鈴上栓定,抬頭又來尋功勞。

一面乃自己主將生死不知,另一面乃凶神惡煞捨生忘死只要人頭的殺神,遼騎剎那慌亂,繼而蔓延,便是戰馬步子,也加快了許多。

趙楚眼見黑壓壓遼騎洩洪之水一般往自己身邊湧來,心下一橫,將長刀死死叼在口內,雙手揮舞大纛,就近一處火堆上點燃,斷喝道:要命的,便閃開!

戰馬也懼火光,尤是閃爍眼前,他這一面大纛,不知什麼物事做成,落在地上為人踐踏,又落了許多輜重營桐油,一旦燃燒,寒風更添火勢,好似一團烈火滾滾而來,雖是遼人數萬,不敢阻擋他一人。

轉眼間,殺透重圍,遼人收束不住直奔弓弩營地而去,趙楚方要返身殺回,忽聞微弱呼聲四起,為遼人踏為泥漿北營裡,殘肢士卒數百人,零星往他這廂聚攏而來,卻不肯扔掉手中兵器,眼見便是宋軍裡老卒。

趙楚心下疼痛,這一萬大軍,只怕剩下的便只有這數百人。

忽然間,大營外雪層漫天飛起,一支騎兵利箭一般直奔遼人大營而去,更多步卒,厲聲大喝:此乃遼人喪命之處!

遼人正心下驚訝,面前不遠處宋軍,分明狼狽不似渡河時候那千多人,莫非冥冥之中竟先給自己殺了?

此念未畢,身後大喝便起,將領回頭一望,只見一支騎兵席捲往大營而去,一手扶額心內都道: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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