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元公老先生又蒼老了許多，臉上佈滿皺紋，甚至開始出現老人斑。
木杖於他不再是裝飾品了，每日他都慢慢悠悠的來，上完課，又慢慢悠悠的走。臨近生命的極限，與先前不變的是那一股子從容，時光與靈衰好像只侵蝕了他的身體，這與那些年紀輕輕就渴求長生的年輕人，或是臨到暮年畏懼死亡的帝王是截然不同的心理狀態。
在這學期，老先生第一次用上了擴音器。
是一個戴在耳朵上的麥克風，一個方方正正的小音響放在講臺上，其它老師也常在大課上使用。
“雙生宇宙學說是十分奇妙的，它不同於平行宇宙猜想，平行宇宙僅僅存在於“猜想”上，雙生宇宙學說卻是凌伯新先生通過觀察、計算再結合猜想提出的結果。大家看過我大一推薦給大家的那本書的話，可能就會對雙生宇宙與凌伯新先生的觀察角度、方式有所瞭解了……
“這麼一想，大家都大四了啊，時間過得真快……
“咳咳，簡單提一下——
“所謂雙生宇宙，便是凌伯新先生在觀察到被他稱之為‘靈性力’的影響力與被他稱之為“修正合集”的一系列世間事物執行發展的細節矛盾之處之後，提出猜想：我們這個宇宙天然分為兩份。也許為左右兩位，因此每個位面都將分為左位面與右位面，左右位面各自發展，當出現差異，又在‘靈性力’的影響下趨於同步。也許為前後兩位，因此每個位面都將分為前位面與後位面，兩個位面具有一定時間差，一前一後，後位面總是在靈性力的影響下跟著前位面走，直到前位面遭遇不可抗的挫折，再由後位面來規避……
“凌伯新先生在所著的《關於雙生位面的猜想與穿越》一書中提出，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穿越者，他們就很有可能是從另一個位面來的。
“例如誰？”
老先生看向教室裡的同學們。
看著大家雜亂的嚷嚷著聖祖的名號，只有一個姑娘淺淺的勾起嘴角，他也跟著大家一起笑了，繼續說：
“這個猜想其實很少被人認可，但是諸君請看啊，凌伯新先生的目光和思維多麼開闊，而凌伯新先生提出並驗證這個猜想的過程也是十分了不得的，耗費了他一生的時間，我希望諸君也能擁有凌伯新先生這種仔細觀察、大膽猜想與小心求證的精神。敢於為了某個想法而付出精力，無論是研究的想法，還是生活中的想法，這本身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這是寧清今日唯一認真聽的一堂課，此外在其他課上，她都忍不住走神。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了起來。
這是兩小節課之間的休息時間。
“……”
寧清沉默著，將書合上，擱在中間的鋼筆會記下書的頁數，她抬起右手，杵著下巴，轉頭看向窗外。
窗外的樹葉開始黃了，連帶著初秋的陽光也變得斑駁起來。
如果今年也和往年一樣，現在他們也許會在院子裡坐鞦韆，也許會在校園裡漫步，也許會去城外賞秋，也許他又惹得自己生氣了，水滿了，就整他一次。
校園裡的桂花又要開了。
馬上就是八月了，聽說在今年的中秋，靈安學府要辦一場很熱鬧的晚會，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
他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
寧清安靜的想著，神情溫柔靜美，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她的臉上，雪白精緻有玉凋質感。
偶爾從她身邊經過的同學，不經意的一瞥，都忍不住驚歎。
不知想到什麼，寧清忽然摸出手機，對準窗外上午的陽光與剛開始變黃的樹梢，按了幾次快門鍵，隨即挑出一張覺得看得最順眼的，發給陳舒看。
聊天視窗中已發出了很多訊息了。
……
時值八月。
禁地內的神力一天比一天稀薄，危險程度則來到了極點。
陳舒與月夜女俠剛打完一場。
憑藉著逐步增長的修為和越發精進的戰鬥技巧，此時他們面對較弱的七階修行者，幾乎能做到穩勝。然而這位女俠酷愛挑戰自己的戰力極限，因此他們每次都在勝負的邊緣行走。
這一場勝了，卻也是慘勝。
兩人一個服下療傷藥，正在養傷，另一個閉著眼睛，專心修行。
時間一點點流逝。
陳舒睜開眼睛，結束了修行。
月夜女俠隨他一同睜眼。
“好了？”
“嗯。”
陳舒嗯了一聲，隨即算了算時間：“現在已經八月份了吧，進來六十多天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去？”
“應劫菩薩透過禁地考驗與融合本源的時間大概在八十到九十天左右。”
“所以？”
“至少八月下旬。”
“八月下旬啊……”
“你呢？”
“我得早點出去。”
“為什麼？”
“中秋節靈安學府要辦一場據說前所未有的晚會，要請很多明星來……”
“你追星？”
“偶爾追追，主要是想帶姐姐妹妹去看看，一起過個中秋。”
“明白……”
月夜女俠點著頭，有面罩遮擋，看不清她的表情：“那你該走就走吧，那時候也差不多快到尾聲了，我正好一個人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有你在，雖然能體會到與七階戰鬥的感覺，卻總是差一點點。”
“你要單挑七階？”
“再說。”
“好吧……”
陳舒站起身來，進入靈力暗默狀態，免得被人發現。
月夜女俠也撤掉了隔絕。
兩人迅速往禁地邊緣跑去。
與此同時，禁地其它地方——
張酸奶一身玄色輕甲，勾勒出她身材的曲線，她一手持著一柄長劍，藉助神劍之利、神甲之固，孤身迎戰七階復生者而不落下風……她對自己這兩個多月以來的進步十分滿意，決心出去之後，就再找陳舒打一場。
同燈法師躲在地底，整個人被一層虛幻的金鐘所罩，可讓他不被發現。
玄貞師父也藉著玉安觀的至寶，每次都與周邊的復生者擦邊而過，他和同燈法師所用的方法不同，兩個人卻是一樣的穩健，躲起來潛心修行。
一頭白虎已現出原形，靜靜躺在樹蔭下，已經躺了有段時間了，屍體殘破，生機全無。
姜來、嚴苛綾和狐妖則已經退出了禁地。
這時候禁地內的神力也很稀薄了，收益降低，風險又急劇提升，他們透過討論，便決定撤出禁地，在相對安全的禁地外部活動，並趁此機會尋找一些外界不常見到的天材地寶。
這些天來，收穫也很豐盛。
即使三方均分，各自也都能分到不少。
嚴苛綾在修行過程中需要用到不少天材地寶，因此每次有所收穫，都是她先挑。姜來實力最弱，但如果遇上對武者淬體有幫助的天材地寶，他也擁有優先選擇權。狐妖則是狐神的傳人，不缺這些，只有遇到那種在外界已經滅絕的或極度稀少的天材地寶，他才會感興趣，此外他只要幾人挑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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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往後推移，就連禁地外部的危險程度也在急劇上升，他們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不慎翻了車。
“我就說吧，早該出來了。”
青衣劍客的聲音依舊在姜來腦中聒噪：“你看你們，在禁地裡找這麼久，挨那麼多打，既沒找到同伴，也沒找到合適的高階異獸，還不如早點出來搞點錢，要想得到合適的高階異獸的精血，去朝廷當差啊……而且這個小姑娘不是御宗的弟子嗎，御宗還缺異獸精血？”
姜來沉默不語，身後揹著一杆長槍、一柄長劍，一邊走著，一邊警惕四周。
“啊……”
前方傳來嚴苛綾的聲音，壓得很小聲：“千年靈玉結香……”
姜來和狐妖同時看去。
果然——
前方地上長著一大片靈玉結香，比姜來狩獵節看到過的更大、枝幹更粗壯，花瓣如玉，靈氣濃郁，也許真的已經在這裡生長了上千年了。
“好美啊……”
嚴苛綾小聲感嘆道。
“完了！”
青衣劍客的聲音自姜來腦中響起：“恭喜，你們掉入了復生者的包圍圈，三爺我早就提醒過你們的，這些復生者雖然腦子生了鏽，思想極端，但還是有腦子的，哎呀恭喜，三元法剛剛現世，又失傳了……”
“閉嘴！”
重甲將士斥責著道。
姜來則將警惕拉到了滿值，左看右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倒是林間大人低吼了聲。
“！！”
嚴苛綾毫不猶豫：
“危險！跑！”
兩人一妖瞬間撤去。
然而森林中已出現了許多身影，有人在林子裡閃爍，有人在低空飛行，並逐漸朝他們靠攏。
“篷……”
嚴苛綾和狐妖身影都已騰空。
一人一妖都飛得不低，分頭逃走，且並沒有使出全力——
由於現代飛行法術的優秀性以及一人一妖出眾的天賦，死在這裡的六階復生者中，除了少數六階巔峰或者擅長飛行的傳統劍修，很少有比他們飛得快的，因此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若是遇到圍攻、打不過的，便由嚴苛綾和狐妖將圍攻的復生者引開。至少引開一部分，避免姜來被圍攻，等他們脫身後再折回來，幫姜來解圍。
“倏……”
眨眼之間，兩道身影便離開了。
姜來沉默著，隱蔽身影。
這種自己是個拖累的感覺，讓姜來有些難受。
“難受嗎？”
青衣劍客的聲音：“我有時候也想，憑什麼武者就不如修行者啊？哈哈，還真就不如……”
“閉嘴！”
重甲將士再次打斷了青衣劍客的話：“小心，藏好，還有一名修行者沒走！”
“完了。”
青衣劍客語氣依舊輕佻：“看剛才他們的飛行速度，多半是六階巔峰的修行者，真可惜啊小子，你的武學天賦是三爺我生平僅見，你這人我也挺欣賞的，嘖嘖，這麼年輕就要死了，看你這性格，不會還是個雛吧？三爺我倒是什麼都享受過了，當然，也早就死了……”
“閉嘴！”
重甲將士再次斥責。
姜來則一聲不吭，放下身後的長槍與長劍，握緊了拳頭，不慌不忙的活動著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