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沙沙落下，浸溼散落在天台的幾頁稿紙。
老王把唐傑的腦袋按在地上，虎目圓睜，吼道：
"你現在明白了吧，殺人不是藝術，我們的表演，才是藝術！"
唐傑的目光充滿怨毒，死死瞪著那幾頁被雨水打溼的稿紙，那是李清歡開會前列印出來的劇本。
"...給我個機會。"
唐傑發出微弱而低沉的聲音。
"怎麼給你機會？"李清歡問。
唐傑趴在潮溼的地面上，懇求道：
"以前我沒的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李清歡鬱悶道："好，你去跟警察說，看他們讓不讓你做好人。"
"那就是讓我去死。"唐傑咬了咬牙。
李清歡怒道："不想死就告訴我，林姿在哪？"
唐傑半邊臉浸在骯髒的雨水裡，雙肩微微顫抖，嘴裡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詭異的笑聲迴盪在雨中。瞧見死到臨頭的唐傑，還能笑得這麼開心，老王和陸小超互望一眼，以為他徹底崩潰了。
"林姿在哪？"李清歡逼問道。
唐傑的嘴角微微上揚，回答道：
"...她在我褲兜裡。"
老王把手伸進唐傑的褲兜，從裡面掏出一部小巧玲瓏的紅米手機。瞧見那部手機的瞬間，李清歡瞪大眼睛，只看那手機掛件就知道是林姿的手機，連忙搶了過來。
瞧見李清歡急迫的表情，唐傑由大笑逐漸變成狂笑，笑得肚子發疼。瘋狂的笑聲越來越大，肆無忌憚的笑聲蓋過滂沱的雨聲。
李清歡感到不祥的預感。他發現林姿手機的通訊錄裡，只有一個聯系人號碼，立刻撥打那個號碼。響鈴五次後，電話接通。
"喂..."
李清歡剛說了一個字，手機裡立刻傳出林姿充滿恐懼的顫音：
"小李子！"
聽見她還活著，李清歡心頭一喜，忙問：
"你在哪？"
林姿斷斷續續地回答："不知道...這裡很黑...我好像被關在一個鐵箱子裡...滿地都是水...好冷..."
"你報警了嗎？"
"我現在用的是那種老式的按鍵手機。大部分按鍵都失靈了，只有一個接聽鍵能用，不能撥號，不能上網，不能發短信，只能接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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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歡轉頭瞪了一眼唐傑，想必這變態故意毀壞按鍵，就是為了防止林姿報警。
這時，手機裡傳出嗚咽的聲音，李清歡覺得她應該在哭。
林姿啜泣道："謝謝。"
李清歡一愣，"謝什麼？"
"一直想跟你說句謝謝，再不說就沒機會了，手機快沒電了。"
李清歡的瞳孔微微收縮，那種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林姿帶著哭腔："小李子，我們一起在平安小學讀書那幾年，班裡同學都笑我胖得像頭豬，所有人都討厭我，只有你願意幫我減肥，我才能活出個人樣..."
聽她提起減肥那件事，李清歡感到無地自容。想到現在不說有可能沒機會再說了，他終於鼓起勇氣把欠她的那句道歉說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想再騙你了。十五年前，一個星期四的下午，第二節課是數學，我趁下課教室沒人的時候把一張寫著'你是豬';的紙條放在你書桌上...因為我跟一個不認識的小孩在遊戲廳打《拳皇》輸了，誰輸了就..."
不等李清歡說完，林姿搶著說："那件事不怪你。"
李清歡又愣了一下，沒聽懂她的意思。
林姿解釋道："那個找你打《拳皇》的孩子就是唐傑，那時你還不認識他，而我早就猜到了。"
李清歡掃了唐傑一眼，問道："為什麼，他這麼恨你？"
"因為我爸毀了他的家，讓他變成孤兒..."
林姿沉默了一會兒，坦白道："以前每周五放學的時候，我爸都會和一個陌生女人去學校西牆外的小樹林，讓我在樹林外等著。我第一次遇見唐傑就是在那個地方。他一直蹲在地上哭。後來，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時，我們都還小。唐傑不能對我爸怎樣，只能報復我。現在他做到了。我死後，下一個就輪到我爸..."
李清歡對著電話呼喊："不！你不會死的！"
"嘀...嘀...嘀..."
手機裡傳出一陣盲音，林姿的手機沒電了。
李清歡錯愕片刻，腦海裡的記憶片段漸漸拼湊起來。他想起自己把字條放在林姿桌上以後，心裡始終埋怨那個策劃惡作劇的孩子，於是在劇本《我有18釐米》裡把那個孩子寫成一個被惡靈附身的反派，也就造就了現在的野戰殺手。
想到這裡，李清歡緩緩垂下頭，低沉道：
"唐姐，你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我..."
唐傑戲謔道："呵，那我還得謝謝你，感謝賜予我力量的大魔王。老實說，就算不會隱形，我照樣會做同樣的事。這正是開膛手選擇我為宿主的原因。"
不等他說完，老王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厲聲喝問：
"林丫頭在哪？"
唐傑微笑道："想知道就放開我。"
李清歡使了個眼色。陸小凡立馬在唐傑身上補了一招老漢推車，保證他的兩條胳膊完全不能動彈，老王才肯鬆手。
唐傑用頭支撐地面，緩緩站了起來，笑道：
"嘿嘿，我就喜歡你們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李清歡淡淡道："我不想幹你，只想知道林姿在哪。"
"她在哪？她在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說著，唐傑走到天台的邊緣，雙腳點在10釐米寬的水泥沿上，鞋跟懸在外面，猶如一個搖搖欲墜的走鋼絲演員。
老王和陸小凡同時踏出一步，卻被唐傑制止道：
"都他媽別過來！"
李清歡心急如焚，一旦唐傑掉下去就再也別想知道林姿的下落。
唐傑轉身面向天台對面的教學樓，盯著教室裡面的兩個人影，喊道：
"王局長，來啊！朝我開槍！"
高雪棠眉頭緊皺，看向不動神色的王局長。
"他手裡還有一個人質，別開槍。"王局長朝對講機吩咐道。
老王疑惑地望著唐傑，問道：
"你早知道對面有警察？"
唐傑神秘地一笑，忽然向後邁出一步，整個人掉了下去。
李清歡臉色一變，及時撲過去，緊緊拽住唐傑的手腕。
"李哥，我跳樓這事，在不在你的劇本裡？"
唐傑笑著問，一條胳膊被李清歡拽著，另一條胳膊吃力地抬了起來，緩緩掏出一把手術刀。
老王目瞪口呆，原來唐傑身上還藏了一把刀！
陸小凡亦是吃驚非小，想不到唐傑的胳膊挨了一招"老漢推車"居然還能動彈。那條胳膊抖得厲害，雖然難以做出什麼大動作，但足以砍傷李清歡的手臂。
"你剛才怎麼不用這把刀來反抗？"李清歡疑惑道。
"因為這把刀，不是用來殺你的..."唐傑的表情落寞下來，黯然道："誰都能設計別人的死亡，那毫無意義，而我要親手設計自己的死亡，讓我的死成為藝術！"
"自殺不是藝術！"
唐傑不以為然地笑道："自殺，不僅是藝術，還是最高級的犯罪，可以殺人，又不會遭到法律制裁。我的死，將把你的劇本改寫成一部悲劇，因為最高端的藝術作品都是悲劇。感謝我吧，你將在失去她的痛苦中度過餘生。你悲劇的後半生是我最後的作品。"
李清歡緊緊拽著唐傑的胳膊，罵道：
"你丫真的瘋了！"
"瘋的不是我，瘋的是這個世界..."
唐傑微笑著，狠狠往李清歡的手背上劃了一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