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森林裡,孤獨才是最大的恐懼。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在這恐懼中變成了盲目的期待。
而這期待,是慘劇的開始。
甘樂坐在火堆前,兩隻手指頭搖晃著手中劈成細小的木塊,過幾分鐘,扔一根進火堆裡,看著那火焰噼裡啪啦的燃燒。
篝火照亮的地方,並不代表安全。
昏暗的森林裡面很危險,未知的讓人恐懼,篝火亮光以外的地方不能去……
這不就好像人把自己囚禁在了篝火中了嗎?
至於甘樂……對此表示無可厚非。
繼續默默地唸叨著在失物門西街買的那家烤肉,金黃嬌嫩撒上豬油實在是美味,而且價格居然意外的低。
現在幾日在叢林中天天吃的都是那種肉厚的小鳥,看著細皮嫩肉的,卻很厚實,跟幹牛肉一樣難嚼,雖然很耐餓,卻實在是說不上什麼美味。
今天的夜晚……
也是平靜的一日。
輕微的樹葉聲帶來的是享受般的寧靜,和煦的夜風微涼的讓人發睏,沙沙地聲音如同大海般貫徹在耳邊,一切都安靜的……
甘樂輕鼾著,將頭彎進臂彎裡,潛意識中他或許是抗拒的,只可惜身體和大腦是完全不相干的東西。
篝火……安靜的跳著。
跳著……
跳著……
火苗在搖晃……顫動……抖動了一下……又一下……又一下……
如同是有節奏的鼓聲,一聲聲的顫著,如同波動一般從地底——或者從空中傳來。
越來越近了!
那種……地震一般的恐怖窒息,讓一名士兵養的名叫克勞斯的小巧軍犬嗷嗚嗷嗚的叫喚了起來。
鎖鏈卡住了它的脖子,讓它急得近乎亂竄。
唰啦啦……樹葉開始大把大把的掉落,鋪了滿地都是,而且幅度越來越大,那種波動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每一次震動,樹葉都會像沸騰一般呼啦一下湧落。
甘樂……終於醒了。
他醒來的那一瞬間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因為他正好在波動停息的那段時刻醒來,而就在這模糊的數秒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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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降落。
一大片黑壓壓的天空就這麼直直的壓了下來,籠罩了營地……
山崩地裂的巨響和氣浪讓甘樂的頭腦在嗡嗡的轟鳴著,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直到那片黑暗忽然緩緩升起,暴漏在明亮的月光下。
是一個巨大的怪物,模樣……很呆澀。
還活著的人都醒了,他這一腳踩掉了足足四分之一的營地,遠處衣著不整的士兵們驚慌失措的向它身後跑去,大家在本能的命令聲中舉起了槍。
開始了整個噩夢。
本能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鋪天蓋地地彈幕傾射向那只怪物,爆炸在它的皮肉上,照亮了這片森林的上空,兇猛的火勢近乎淹沒了怪物的胸口!
只是……它依舊在慢吞吞的,一步一步的邁出著,雙眼呆澀而無神。
火光消退後,依舊是青色的皮膚,沒有一絲的傷痕,甚至連白色的痕跡都沒有。
你……知道什麼叫無力嗎?
談不上絕望,只是忽然間索然無味罷了,火舌漸漸弱了下來,所有士兵放下槍靜靜地站著。
目送著這個殺死數十萬的傢伙慢慢地走遠。
現場一下子有些安靜,只是還不待有人開口打破尷尬,漆黑的森林中陡然冒出了無數雙燈籠一般的巨大眼睛。
如同審視籠中的美食一般審視著他們。
是狼群。
北邊沼澤特有的……亞巴狼。
它們的皮膚上塗有劇毒,那是毛髮中的分子滋生的,擁有殺死絕大部分生物的毒性,它們的大腦容量是猩猩的兩倍,知道如何捕食……交流……藉助地勢……以及利用它們身上的劇毒。
不得不說如果不是因為它們有的是爪子而非手的話或許它們會拿上有毒的標槍。
當然最致命的……是所有進化生物固有的特徵——
比原來大的多的體型。
如同一座低矮的平房一樣,它們緩慢而有力的接近人類,渾身鼓動的肌腱呈現出一種流水般的美感和力量,帶著濃濃地威懾力……
面對著這些完全淹沒在它們陰影中的渺小生物……
它們露出了獠牙!
火舌劇烈的噴湧著,在那些巨狼身上有的濺出了火星,有的濺出了血花,狼們發出了振聾發聵的怒吼聲,讓周圍士兵的雙耳都出現了流血與失聰,以及大腦的眩暈。
高昂的分貝不是人類脆弱的聽覺系統能抵禦的,後方的狼群撲身而上,在人們的掙扎或放棄中咬斷了他們的喉管。
死去人們的槍支無力的從手中滑落掉在一旁,人們含著淚,邊開槍邊後退,四面八方都衝出了巨大的狼群,打亂了撤退的隊伍,人們三五成群的混戰著。
人與狼翻滾,撕扯,扭打,火舌不斷的噴吐,還有血液,這一場戰爭瘋狂到了極點。
有的人殺死了狼。
有的人殺死了人。
這種場合,誤傷是再正常和讓人痛苦的事情了,就像那句話說的一樣:
槍口可不長眼睛!
甘樂在這混亂中噴跑著,子彈有的擦著了數木,零零散散的燃氣了火焰,他看到不遠處,幾個人正在一隻巨狼身下死命的抵擋著,痛苦的大吼著。
他看到了,想也沒想的對著那只亞巴狼開了槍。
子彈在它的腦袋上開了花,這一擊奏效了,帶出了不少血漿,巨大的衝力將它的半個身體推開了,幾人迅速的從地上爬起來,又因為巨大的壓迫力導致血液不迴圈重新跌倒在地。
甘樂著急了。
那幾個人……不是別人,是他的隊友啊!作為一個小隊的同伴……他不能捨棄。
同生共死的情誼……是難以想象的沉重的。
他大吼一聲,撲了上去,在那巨狼起身前狠狠的將匕首刺進了它的眼眶。
巨狼尖聲哀嚎著帶著甘樂一起翻滾著,掙扎的利爪在他的肩胛留下了一道道猙獰的傷痕,甘樂拼命的忍耐著,在心中不斷的對自己默唸……
在堅持一會……
在堅持一會就好了……
只要在堅持一會……
只要在堅持一會……毒性就會發作了……
他們。
是軍人。
只是在這片人命如草芥的地方,任何手段……
都只是必須的!
他在自己允許的範圍內,做了這種卑劣的手段。
不管如何,他們都得活下去!
在漸漸發白的瞳孔中……巨狼的掙扎開始無力了起來,它的嘴巴大張著似乎想要呼吸。
卻就此死去了,再也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