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無盡的黑暗裡,點進去了一束光。
世界就此被照亮了,漸漸地展開,如同水灑的畫卷一般,模糊的,重新出現在少年的眼前。
守望躺在病床上,四周是儀器精準的滴滴聲,一聲接一聲,如同時鐘般固定,身上綁滿了繃帶,他輕輕扭過頭部,掃視著這個安靜屋子。
一個人也沒有,手上插著輸液管,他支撐著坐起來,撕去了手上的膠帶,將針頭拔了出來。
摸索著下了床,身上穿著嶄新的病服,走到門邊推開了門,和安靜的病房不同,門外是雜亂的過道,醫生病人們不停的走過。
有幾個路過的醫生會對他報來疑惑的目光,但腳步並不會停下,很快便走開了。
守望疑惑的看著四周,不遠處有人在交談,聲音模模糊糊,在過道中迴盪著……
“……好的。”
“……我明白了。”
“嗯……應該不是大問題……”
“我們已經為他注射了……藥劑……縫合了他的傷口,應該很快就會……啊咧?!”
那穿著白袍醫生模樣的人大驚失色,連忙對著守望揮手,“喂,你怎麼能出來呢?快回去躺好!”
“我想出去透透氣,不會亂跑的,可以嗎?”守望走到醫生面前,輕聲的詢問道。
“嗯……好吧,不可以到處亂走哦,感到不適要立刻回來或叫附近路過的護士。”那人思索了一下,便輕輕地點頭笑著同意了。
守望看了一眼眼前的醫生:與他差不多的年紀,看起來很和善的臉上滿是開朗的笑容,帶著眼鏡,嘴角總是彎起一抹弧線,似乎有點笑意,一種很輕鬆的感覺圍繞著他,雖然歡樂,但並不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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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笑著回應。
大概……是個好人吧。
守望穿著棉質的拖鞋走出了病樓,四周是個小型的如同花園一般的地方,有噴泉與白鴿,茂密的灌木叢和怒放的鮮花,也有一些乘涼的草地。
最多的是路邊設定的如同白玉一般的木質座椅,病人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休息著。
有相依的老人,有攜手的青年伴侶,有懵懵懂懂的幼兒在追逐歡鬧,抱著檔案的護士一路小心躲避著快步前進,穩重的醫生詢問著路上遇到病人的情況,一邊不急不緩的向辦公樓走去……
守望靜靜地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醫院,是個好地方。
有人的人生在這裡終結,有人的人生在這裡重新開始,人們不會掩飾自己,又或者更深層次的掩飾自己,這裡不會有悲傷,又或者這裡的悲傷實在是太過悲傷……
然後喜悅也是。
在這裡人生百態,世間萬物,濃縮成一起,擠在這小小的醫院中,上演著現實版的天堂……
守望淡然的看著,想要記住這一切。
因為這裡每一個人某一個瞬間的某一個表情……
展露的是驚鴻一瞥的真實。
那或許是他們一生……都不會再擁有的東西。
其實看似平凡的東西都很珍貴。
不知是白鴿還是鳥雀的聲音在鳴叫,守望看了看天氣,現在應該……是春天嗎?還是說秋天?
略微涼爽的空氣,讓這個地方顯得如此的安靜。這片地區是不對外開放的,如同淨土一般,即將失去生命的讓你在這裡享受生命。
是的,這是一個美好的地方。
守望已經看出來了,這似乎沒有惡的地方,灰白色的眸子掃過所有,那些虛弱的面龐?
卻有著那麼神采奕奕的神情和開心的笑容,他們最重要的人陪伴在身邊。
關懷。沒有一絲虛偽的。
醫院嗎……
守望慢慢地踱著步,他從未來過這種地方,疾病與他遠離,如同永不交匯的平行線。
所以他無法理解那些病人的痛苦和對生的留念。
身體還有些虛弱,只是守望覺得自己似乎與之前有了些不同,說不清是哪裡……
但卻改變了什麼一樣。
他走到了樹林後方的草坡上,那裡居然有人比他先到了,身體坐在輪椅上,嘴中在輕哼著一首童謠。
守望並不在意的走到一旁,躺在草地上,聽著草葉的搖擺,大腦漸漸冷卻了下來,讓他忽然多了幾件在意的事情。
似乎……要開始戰爭了吧?
應該是薛行天的人的將他帶回來並讓他接受治療的,只是黎許和那個銅鏽呢?
雖然記憶並不太清晰,但他還是很清楚他們都受了傷。
還有……
他坐起身體,將視野攬入眼底,如同天堂般的醫院就在他腳下,祥和而平靜。
是的,這個醫院。
有點不同……
該怎麼說這種怪異的感覺呢?
——太祥和了。
美好的讓人心顫。
“呀!”草坡邊緣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守望抬起頭,起身走了過去。
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女,身體搖晃的前撐著,試圖夠到被風吹到小樹上的帽子。
輪椅隨著她的動作一點一點的搖晃著,眼看就要掉下草坡,這個高度掉下去會摔的粉碎。
在掉下去的那一瞬間,守望拉回了輪椅,將帽子取下,戴到了少女的頭上。
少女怯生生的抬起頭,如同寶石一般的明澈的眼睛,輕輕地道了聲謝謝。
是一個非常漂亮的人。
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一個非常可愛非常漂亮的柔弱少女。
“你住哪個病房?如果離704比較近的話我可以順路送你回去。”守望忽然想起了黎許,他是該去探望一下。
“我住701號。”脆耳的聲音輕輕地說道。
守望沒有說什麼,推著她沿著來時的路走去,路上的人們依舊帶著美好的笑容,如同忘記了明天的憂愁一般。
沒來由的,守望忽然又想起了將要開始的戰爭。
其實真的覺得好無聊。
內心如同吃了蠟一般索然無味。
因為真的……真的只是一場很無聊的戰爭。
人們都被眼前的生活和未來的美好衝昏了頭腦,而忘卻了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東西。
想著想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他內心深處清楚的明白,他對這些都無所謂。
無論是戰爭,還是種族。
沒人能理解他。
也沒人會理解他。
沒有理想的人生來便很可悲。
可他,
一直都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世界新曆
三月十四日下午
一個不冷不熱的時間上
守望推開了704病房的門
他看到了……
那灑落了一床的潔白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