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是正當防衛啊，為什麼不放了他？”守望質問道，可是薛行天卻不說話，只是把眼睛飄向了視窗。
紅木桌底下，守望的拳頭已經緊緊的攥了起來，青筋暴起著，因為用力過大而顯得白青。
他已經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看守官虐待戰士這件事薛行天應該是不清楚的，他大概只是覺得那座監獄足夠隱蔽才這麼做的，只是沒想到出了這樣的狀況。
而伏夕殺了看守官逃了出來。
薛行天並不是想抓他，也並不是不願意放了他，畢竟真的說起來伏夕只是正當防衛罷了。
可是他不能不抓他！
他想放，只是不能放。
如此尷尬的時間點真是讓人感慨是否這就是命運？
巴別魯裡面還有數萬的戰士們，他們每一個都目睹了看守官瘋狂的行為。
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見了錯誤的人，幹了錯誤的事情。
真是荒唐……守望簡直對此嗤之以鼻，哪怕理解薛行天他也不能認同！
一切只是因為戰爭就要臨近了。
然而戰爭開始前，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放出伏夕是絕對不可能了，這件事情在表面上是對權威的挑戰，士氣是很重要的，決定著戰爭的走向。
薛行天只是做了最正確的決定罷了。
全殺了那些士兵嗎？不殺的話又不能放，放了的話失物門的聲譽就會跌入谷底！
所以他把他們囚禁封鎖了起來。
這無疑是最正確和完美的決定，各種方面都考慮到了，守望覺得無論是誰瞭解事情的前後之後都會認同。
前提是，忽略人性的話……呢。守望臉上的冷笑更甚了。
這件事誰都會認同，唯獨那些戰士不會。
他從柔軟的沙發上站起身來，準備離開，這間房子他已經看膩了，枯燥的對話他也已經聽膩了，現在他要去聽聽自己的內心，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等等，守望！”薛行天忽然叫住了他。
“什麼事？”守望回頭問道，薛行天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件事，你準備怎麼辦？”
對於薛行天的這個問題，守望有些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還用說嘛？當然是去救他了？”
“救誰？”薛行天的微笑慢慢僵在了臉上。
“你明白的吧守望，我不會讓你去的，你去了……會怎麼樣你知道嗎？”
守望瞥了他一眼，他知道這不是威脅而是勸告，他很明白。
——所以他也在從心底的猶豫著。
守望現在有兩個選擇：
如果他救了伏夕的話，那麼就是與薛行天的決裂，這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打臉的行為，是挑釁與背叛，作為失物門的領袖無論願意與否都得從大局觀出發。
而不救的話就什麼也不會發生。
“守望。”
“我給你考慮的時間，這不是威脅，而是作為朋友的勸告。”
“我把你當成朋友，是因為你很合我的胃口，直率……或許算不上，但你很真實，從不會隱瞞自己。”
薛行天用複雜的眼神看著他，眼中的光彩是他所不理解的東西。
那是一種，類似於嘆息與黃昏一般模樣。
“不論是慾望，還是想法，你從不隱瞞自己，也從不隱瞞他人，守望，你太強大了。”
他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嘆息，彷彿嘆入了人們的心底，如同沉入海底的礁石。
——出自真心的誇讚著。
守望有些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那棟房子裡面出來的了，他在思考，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是一片他不認識的陌生地方了。
薛行天的話語還在記憶中清晰的回放著。
“守望。”
“我會給你時間考慮的，在處決之日來臨之前你都可以考慮。”
“作為你的朋友我不會阻礙你的決斷，但我必須告訴，那樣做會發生什麼，以及你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薛行天深深的嘆息著，那時的聲音如同守望那模糊不清的父親，不是慈祥，而是那麼的溫和。
帶著無比沉重的信任。
這種信任讓守望茫然了！
不，是恐慌！
守望感到了一股發直心底恐慌，他居然有些害怕——害怕著失去。
他的腳步又恢復到了以前的時候，與許許多多的時刻重疊……
在漁港的時候……離開染血鐵軌的時候……在星城的時候……埋葬巨鷹的時候……以及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和那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
那股揮之不去的茫然啊，讓他的感覺一片空白。
可是守望覺得這樣也很好啊，因為他從這茫然感受到了如同火焰般溫暖的安心。
“我說過了，要成為一個遵守自己本心的人。”守望停頓著，似乎在強調著什麼，一字一句，一句一頓。
他看向天空，夜晚的星空已經消退了，樹葉的縫隙間是清冷的白，總是讓人想起什麼，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走的話，也許他正好看到黎明的第一縷晨曦。
所以守望沒有停止腳步，他踩在樹葉和綠草上，不急不緩的往前走。
“我曾經迷茫過。”守望說。
“我也曾經後悔過。”
“我有過夢想，也有過理想。”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低著頭，語調一直那麼平淡，像是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我曾經想過自己要做什麼，可是我沒有想到。”
“面對認真考慮了一夜的自己，我能給出的答案——只是自己在清水中看到了茫然。”
“自己當時真覺得：呵，我真沒用啊。我自己都不自己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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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類吧？”守望低聲的問著自己。
“人類都是會變得，我想自己現在一定比那時候更像人類，那時候的我是個會行走的人類，現在的我是個會思考的人類了。”
“我很懶。”他說。
“所以思考這種事情太過麻煩了。”
守望笑了，因為他走出了這片森林，遠處是升起的巨大太陽，太陽底下是響起雞鳴的城市，高低不平的樓層在清冷的陽光下閃動著新生。
“慶祝新一天的到來！”守望放聲大笑，笑聲並不豪邁，卻很清朗。
“我也許不算是人類吧。”守望收起笑容後，臉上還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因為我比所有的人類都自私的多。”
“我只為自己而活，只為別人而過，只為想幫助的人伸出援手。”
“我，其實一直都是個遵循本心的人嗎？”
“正是因為一直滿足自己。”
“所以才會感到空虛。”
“正因為茫然。”
“所以才會去想幫助別人吧。”
PS:正因為茫然，守望才會去做那麼多不可理會的事情吧，希望看完這一章後，能夠讓你們更加瞭解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