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他是脫口而出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說。嗯,讓太后上城牆觀戰,好像也不妥。
正要收回自己說得話,沒想到楊太后已經答應了。
“官家可得記住自己說的話,明天,我就等你過來喊我上城牆觀戰。”
看她的臉上還有欣喜之色。
“好。朕記住了。”所謂皇帝聖旨口,趙昺只能答應。
黎明時分,瓊州府以北的海面上,數百艘戰船鼓帆前行,船頭破開海浪,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居中的指揮艦上,張弘範在親衛的簇擁之下,站在甲板上,凝眸眺望漸漸逼近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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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的心中異常平靜。他已經想透澈了。如果此次行動仍然失敗,那麼,他就主動向朝廷負荊請罪。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他非常清楚,如今的宋軍已經跟一年之前的宋軍完全不一樣。以他的四萬多兵力前往攻打,無異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然而,朝廷之命,他又不能違抗。
此次的行動,他是籌劃了好幾個月,在朝廷一再催促下,才正式實施。他把希望寄託在了先期登島的那支隊伍,期盼他們在主力登島時,能夠出其不意地從山裡殺出來,給宋軍一個措手不及。或許,還能有一線取勝的希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至昨天下午,他的那支被寄予厚望的軍隊,已經被宋軍徹底消滅乾淨。
在微明的晨曦中,前頭部隊的十來艘戰船已經抵達臨高角。
只所以仍然選在這裡登島,是他認為已經有兩次在此登島的記錄,宋軍在心理上會放鬆對這裡的警惕。
士兵們已經跳入淺淺的海水裡,正向岸上運動。四周一片寂靜,一切都很順利。
然而,張弘範的心裡並不輕鬆。他不是擔心宋軍在這裡設埋伏,那樣他倒心安一些。他是擔心宋軍又在挖新的坑讓他跳。想起前幾次登島作戰慘敗的經歷,他不寒而慄。
先頭部隊已經佔領臨高角,正像縱深滲透。後續部隊也陸陸續續上岸。張弘範也不再多想了。
是的,想多了也沒用,能佔領一塊陸地總是好事。至於後續怎麼演變,再說吧。
有手下前來請示,先頭部隊已經全部登陸,沒有遇上抵抗,大部隊是否繼續跟進。他做了個同意的手勢。
當他踏上臨高角堅硬的泥土時,有人前來報告,先頭部隊已經到達新城城牆前面三百多步的地方。一路沒有遇到宋軍一兵一卒。
他聽了,眉頭皺的緊緊的。這是他最不想遇見的情況。因為,新城城牆堅固,要攻進去談何容易。宋軍這是明擺著逼他們攻城,從而消耗士兵的生命。
再有,如果宋軍一直龜縮在城牆之內,他的事先埋伏在山區的兵力也無法發揮作用。
好在,他接受了前兩次的經驗教訓,已經打造了一批攻城器械。
於是,他揮揮手道:“按照第一套作戰計劃行事。”
有人立即跑步過去傳達他的命令。所謂第一套作戰計劃,是當宋軍龜縮在城牆之內時,便將攻城器械從船上拉上岸,參與進攻。
當那批攻城器械完好無損地運到陣地上時,連張弘範也有些驚訝。
大部隊一路過來平平靜靜,這還說得過去。畢竟招惹大部隊是吃力不討好,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但現在運送攻城器械,尤其是其中還有拋石機這些大殺器,怎麼也是不加騷擾阻止,讓其順順利利到達陣地?
難道是宋軍將隊伍全部龜縮到城內,外面不留一兵一卒?
“娘娘,您就站在這個垛口後面,站累了,可以靠在城牆上休息一下。”
趙昺扶著楊太后一步一步登上城牆,走到一個垛口後面。垛口外面掛著一面大網。
趙昺本來是要在垛口前面放一張椅子,讓她站累了能坐一會兒,但楊太后在看到之後,即讓趙昺給搬走。
“娘娘,老站著會很累的。”趙昺勸道。剛才出來時,她說要從頭看到尾,不在中途退出。
“士兵們不也是站著的嗎?”楊太后用手指著前面不遠處的那些士兵道。
“他們也會累的,他們累了,會坐在地上休息。”趙昺解釋道。
“那我也不能搞特殊,士兵們坐地上休息,我為什麼不能?”楊太后固執地道。
見此,趙昺不再堅持。
“娘娘,禪丫和顏如玉會一直陪著您的。待會兒戰鬥要是打響,槍聲會有些響,別害怕,聽一會兒您就會習慣的。”趙昺交待道。
屍體、鮮血和廝殺,楊太后這些年見過不少,早已免疫。但燧發槍的槍聲她還沒有聽到過,故而趙昺特意強調。
說著,趙昺將一個望遠鏡遞到楊太后手裡,自己也拿著一個,往另一個垛口走去。
楊太后接過望遠鏡,沒有轉身,卻一直呆呆地看著正踮起腳尖,將望遠鏡抵近眼睛,正要往外看的小皇帝。心裡五味雜陳,卻又非常的暖心。
她自己的兒子死了。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這個繼承自己兒子上位的小皇帝卻如此能幹。本來,她對復興大宋已經不抱希望,這也是她同意來瓊州的原因。然而如今,她卻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大宋的希望。
況且,她能感覺到,他雖然對鄭二嚴厲,甚至要殺他,但對她卻是關心的。這種關心是真心實意的,沒有虛假。這又讓她多了幾分暖心。
趙昺舉著望遠鏡,從垛口看出去。他看到三百多步之外,密密麻麻的元軍隊伍,也看到被一大幫親兵簇擁著的張弘範。他的嘴角往上翹了翹。笑了。他想起去年,自己戲耍張弘範的情景,有趣。他想。
突然,他的臉色變了變,一雙小手抓緊望遠鏡,緊貼著眼眶,又往遠處看了幾眼。
“小雅,馬上讓張帥前來見朕。”他道。頓了頓又指著不遠處背對著他們站著的南允道。“順便把南連長也叫過來。”
“諾!”孫小雅答應一聲,跑走了。
“官家,出什麼事了?”站在另一個垛口的江鉦見趙昺神色嚴肅,趕緊過來道。
“你自己看吧。”趙昺不願意說話,敷衍道。
江鉦也舉起望遠鏡,朝前望去,瞬間,他的臉色也不好看了。正要說話,張世傑已經氣喘吁吁地趕到。
“官家,出了什麼事情?”
“你先看吧。”趙昺面色不豫地道。
張世傑立即舉起望遠鏡,只看了一眼,臉色也變了。
他們看到元軍陣地左側,一幫元軍士兵正手忙腳亂地裝搭拋石機。顯然,那些拋石機是剛剛從船上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