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王勐家。
窗外月亮高懸,冷風陣陣,而王遠,王虎,王勐,吳遷,劉輝幾人坐在炕桌旁邊兒美滋滋的吃著燉肉,喝著小酒。
天南海北的各種話題隨便聊,怎麼舒服怎麼來,吳遷家開養雞場,聲情並茂的說他他有一回往市裡送雞蛋的經歷:
“那一天我正好喝了點兒小酒,這條路都走了多少遍了我尋思著閉著眼都能到市裡啊。
我就這麼騎著嘛,結果沒晃過神兒來呢就到了三棵樹那邊兒的土坡子了,那大土坡子多陡啊,嗚~一下子三蹦子直接衝下去了啊。
當時我腦袋裡邊兒第一個念頭是:三蹦子上的雞蛋肯定是全完了,這可咋整。”
“那大土坡子可老危險了啊,後來呢?咋個情況!?”劉輝好奇的追問著,肉塊兒被快子夾著懸在半空中都沒往嘴裡送。
王遠,王勐他們也好奇的看著吳遷。
“別著急啊聽我說。”
吳遷吃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酒潤潤喉:“當時第一個想法是車上的雞蛋要完了,第二個想法是我也要完蛋了啊!
下了大坡的北邊兒就有一個大溏子,裡邊兒的水老深了淹死過不少人,我騎著三輪車直奔著那個溏子就去了,嚇的我啊真的是魂兒都要飛了!
”
“然後呢?”
“他肯定是沒事兒啊,要不現在和咱一塊喝酒的是誰啊?”
“還是輝子你聰明啊~”
“別吵別吵聽我講啊,關鍵時刻也是我命不該絕,前輪壓偏了一塊兒小石頭,輪子一偏,也是我聰明,直接一擰車把三輪車直接就翻了。”
吳遷直直的看著桌子上的菜,想起當時的場面還是一陣後背發涼,額頭冒冷汗:
“你們沒在現場不知道當時有多驚險,三輪兒翻倒的地方就是水坑的邊邊兒上,哪怕再晚一秒,我也要掉坑裡去了,太嚇人了,真的是感覺撿回了一條命。”
“來喝酒喝酒。”
“我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王虎倒吸一口涼氣,呲牙咧嘴的搓搓胳膊:
“今天白天我還看聊齋的書呢,晚上就聽到了這個……噯?你們說會不會是坑裡的落水gui要拉人墊背啊?它好去轉世投胎去。”
“臥槽,趕緊閉上你的嘴吧,越說越邪乎了。”
“巨頭三尺有神明,大晚上的這話可不興議論啊。”
“來來來喝酒喝酒。”
眾人很快扯開了話題,繼續嘻嘻哈哈的喝了起來,一直到晚上9點多眾人才散去,等王遠回到自己家發現不僅張倩在這邊兒,妹妹王小蝶和大白貓也在這邊呢。
電視上播放著《黑貓警長》,妹妹王小蝶看的津津有味,邊吃著蘋果邊晃悠著小腿。
大白貓蹲在她的右邊,看到王遠回來了連忙踩著貓步靠了過來。
“喵~”
她用毛茸茸的大腦袋蹭王遠的胳膊,還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王遠擼擼她她似乎相當享受。
“他大哥回來了?那行我就回去了啊,天也不早了你們早點睡覺改天我再來玩兒吧。”
張倩回家去了,很快王遠他們也鋪炕睡覺,妹妹王小蝶在這邊兒確實會不方便,不過她非要留下那就留下吧。
熄了燈之後大白貓鑽進了王遠的被窩裡,他只能抱著貓睡了。
時間流逝,月亮西斜。
睡夢中的王遠勐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三棵樹那邊兒的大坡子,他騎在三輪車上,車斗裡邊兒還有大量的雞蛋。
還來不及細想是咋回事呢,嗚~三輪車直接衝下了大坡子,直直的朝著水坑衝去。
不過卻沒有像吳遷說的壓到石頭子,而是直直的從坑邊兒飛了出去,往水裡掉去,王遠整個人也從三輪車上飛了出去,像一隻大蛤蟆一樣往水裡掉落。
就在王遠的臉即將接觸水面的時候,他突然看到黑乎乎的水底有一雙恐怖的gui眼,猩紅,殘忍,瘋狂,怨毒……
……
呼~
王遠勐然驚醒從炕上坐了起來。
月光朦朧,眼睛慢慢的適應了黑暗後才發現老婆李豔在左邊睡著,李豔左邊依次是小亭子和小蝶。
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大家都睡的很好。
窗外冷風嗚嗚嗚,嗚嗚嗚的吹的,偶爾還有一些石頭子兒,土坷垃,碎木頭被冷風吹的到處翻滾發出譁啦譁啦的響聲。
“原來是夢啊,嚇死我了肯定是聽了吳遷講的那個故事。”
王遠搓搓臉他現在是一丁點兒睏意都沒了,披上棉襖,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看著窗外朦朧的月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喵~”
大白貓本來趴在他身上睡覺呢,王遠冷不丁的直接起身讓大白貓被捲進了被子裡。
她撲騰著小爪子好不容易才從被子裡爬出來,扭著圓滾滾的身子繼續挨著王遠臥下。
現在已經早上三點多了,不久之後天就會亮的,王遠抽著煙又坐了一會兒,直接穿上衣服離開了屋子。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隱隱約約的還能看到幾顆不願意消散的殘星。
“真冷啊~嘶~”王遠裹緊棉襖在屯子裡轉了一圈,小小的屯子彷彿還在沉睡中,連公雞都還沒打鳴呢顯的非常安靜。
一個人影也沒有,王遠便起身往南邊的窪裡走打算去看看自家的地。
剛出了村子沒多久,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穿著軍綠大衣的人走來。
“誰啊?吳遷!?”
“是我,王遠你咋也起這麼早啊。”吳遷拎著兩個兔子走來,看清楚是王遠後也很意外。
“嗚~”
吳遷把手指頭放進嘴裡打了個口哨,幾隻獵狗從農田裡飛速的跑出來,哈吃哈吃~的吐舌頭。
“地裡的野兔子可是真不少啊,看,這就是今天早晨的收穫……王遠,也把你的那幾條狗帶來,咱一塊追兔子啊。”
吳遷興奮的提熘著兩隻兔子,他早就看上王遠的三條獵狗了,尤其是聰明的大狼。
不過他也明白那三隻狗子是王遠從小狗崽兒的時候一點點的訓練出來的,在王遠手裡才能“人狗合一”,發揮出全部實力。
即使吳遷得到那三隻狗子,也不可能如臂使指的,能發揮出80%的實力就算是燒高香了。
“行啊,今天是不行了改天吧。”
吳遷還要回去餵雞呢所以便提熘著兔子回去了,王遠繼續往窪裡走,從南邊兒繞了一大圈兒才回來。
好長時間沒來地裡逛過了,走過小時候跑過的田間地頭子,心似乎也安靜了。
走過一條排水溝的時候他還看到一隻野兔子,雖然野兔子離著他只有10來米遠,可惜拼了老命的去追也沒追上,他自己反倒是差點兒崴了腳。
回到家把這事兒和李豔一說,李豔笑話他道:
“誰讓你不帶狗去的,要是帶著狗子去了,狗子一口就能叼住兔子了。”
悠閒的日子過的很快,李豔大著肚子做啥都不方便,而且還嗜睡,所以王遠每天就幫著做做飯,看看孩子,打掃打掃衛生之類的。
其他空餘時間就打打獵,釣釣魚,看看電視,日子過的逍遙又自在。
不過一週後的一天上午,王遠剛要帶著小亭子去釣魚,但是村長帶著一男一女走來了。
一男一女拉著老長的驢臉,彷彿誰都欠他們八百大萬似的。
“小遠啊,這是管計劃生育的兩位同志。”村長似乎是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王遠一眼,語氣中有著無奈。
嘴角有一顆痦子的中年女人直接開口:“你就是王遠吧?你家現在幾個孩子?”
“一個。”
“嗯?你不要騙我!我告訴你這是沒用的!有人舉報你了,說你家兩個孩子!”
“還有一個沒生出來呢!”王遠也不耐煩了,他很厭煩別人這種居高臨下的和他說話,之前林都市的市長都不會對他這麼個態度:
“說吧要多少錢?麻熘的趕快點兒,我還要去釣魚呢。”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女人瞬間也惱了,王遠隨意的態度讓她感覺被輕視了,越發的惱怒起來。
就在女人還要說什麼的時候,男人卻是拉了女人一把,小聲的耳語道:
“別這樣,他哥是農業口的王副主任,他妹妹是清華的學生,以後畢業了有可能會分到咱們鄉。”
瞬間女人臉色一變。
王遠聽力很好,他沒想到自己這個即將要見全省老大的人,還需要靠著大哥王文和妹妹王晴撐面子。
最後女人沒再說什麼,而是直接給王遠開了一張超生罰單——罰款2500塊錢。
孩子沒出生就開罰單?王遠總覺得這不合規矩,因為如果孩子中途夭折了的話,相當於沒有這個孩子,那交的錢不就白交了嘛。
當然他不會詛咒自己孩子會夭折,而且也明白基層的很多事兒吧並不會那麼合規矩。
王遠也懶的和他們掰扯,交完錢趕緊讓他們走了。
村長看著計生辦的人走了,嘆了一口氣:
“哎~小遠你是得罪了啥人了吧,要不別人咋會舉報你啊?”
“這個……我的罪過王帥,有可能是王帥舉報的?我現在就去揍他一頓。”
看著王遠拿著棍子就要走,村長大爺嚇了一跳連忙拉住他,王遠扔掉棍子哈哈大笑其實他是逗村長大爺玩兒的。
村長大爺也發現這一點兒了,氣的跳腳:“你還笑的出來呢!兩千五百塊錢一眨眼,沒了!”
“哎呀沒了就沒了唄,生活嘛總有些溝溝坎坎兒的還是需要樂觀面對的,再說這政策也不是只給我一個人制定的,大家都要交嘛。”
王遠很是積極樂觀,他知道與很多人相比自己已經算是相當幸運了,東北地區的城市化程度非常高,又是重工業基地,城市中有非常多的國企工人。
他們已經被拿捏住軟肋了……敢生二胎?直接開除!
包括公wuyuan也是,很多要生二胎的就只能想各種招兒,不上戶口,寄養,或者是把戶口上到叔叔的名下等等,五花八門兒。
“小遠,沒事兒了吧?”
李豔在屋裡喊了一聲,她也很是擔心會出什麼事兒,民不與官鬥面對計生辦的人她總是提心吊膽,覺得矮人一頭。
只是王遠可不怕他們。
“沒啥事兒啊,交了錢他們就走了。”王遠進屋安慰著李豔:“放心吧啥事兒沒有,該吃吃該喝喝,不用把這事兒放心上,保持個好心情最重要了。”
“嗯嗯那就行,你不是要去釣魚嗎?那你去吧,釣條大魚回來咱燉著吃。”
李豔溫柔的衝王遠笑了笑,然後緩緩摸摸肚子,她能感受到肚子裡的小生命在動。
王遠還是能感覺到李豔的擔憂,主要是周圍幾個屯子也有超生的事情,遭遇嘛……被扒房都是輕的。
王遠帶著女人和狗子們去釣魚了,回來的時候果然帶回來兩條大鯉魚,李豔可開心的,中午的時候直接燉一條,另一條養在水缸裡。
……
時間流逝,轉眼來到1992年10月中旬,今天是領導來視察的日子,昨天王遠就來到了省城哈市,一大早的和孫大剛以及其他的公司中高層等在樓下,準備迎接領導的到來。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些警衛和便衣也提前過來了,除此之外就是記者和攝影師。
孫大剛天天胡吃海塞的腰圍大了一圈兒,在樓下只是站了二十來分鐘就有點站不住了,額頭冒汗腿打擺子。
“大剛,你這身體咋虛成這樣了?這可不行啊。”
“嗯嗯,不是啊,剛才我站的太板正兒了就像是軍姿一樣,太累了。”孫大剛還有心情開玩笑,壓低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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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遠,你說我要是在衣服兜裡藏一把手槍,等會兒他來了直接biubiubiu~那是不是全中國都知道我孫大剛的名字了?”
“嗯?”
王遠震驚的看著孫大剛,這種玩笑能開嗎?而且到底是什麼樣的腦袋會有這種想法的啊?
“你快別扯犢子了。”
王遠近距離面對黑瞎子的時候都沒這麼害怕,直接動手開始搜孫大剛的身,警衛和記者都看過來了他也不在意。
要是孫大剛真的出了問題,那他絕對會受到牽連,大記憶恢復術一上,沒問題的恐怕都要交代出點兒什麼來。
“同志,需要幫忙嗎?”
警衛隊長看不下去了,連忙上前來檢視情況。
“沒事兒,這小子偷偷藏了一包煙不給我抽,我看看能不能翻出來。”王遠笑著回了一句,警衛隊長瞬間都無奈了——在這種場合兩人怎麼還這麼鬧騰呢?
王遠沒有多說,他感覺自己要是說在找手槍,那恐怕能把警衛隊長嚇的一撅咧。
沒有找到手槍王遠便松了一口氣,不過他還是考慮要不要找個精神病醫生給孫大剛看看,畢竟早發現早治療了,不能諱疾忌醫。
不久之後。
“來了來了!”
領導的車緩緩開來,記者開始錄影。
很快車門開啟,一個60多歲,身材高大,面容富態的老頭下了車。
“孫書記,您好您好,歡迎您位臨我們公司指導工作。”
王遠立馬露出笑容,熱情的上前握手。
“真年輕啊!”孫書記有些驚訝的看了王遠一眼。
一行人進了辦公樓,先簡單看了看員工們的工位,隨機逮了兩個員工聊了聊。
其中一個員工就是“大壯”,平時牛批轟轟的但是現在連話都說不完整了,磕磕巴巴的急的滿臉通紅。
王遠連忙笑著打圓場,語氣偏柔,恭敬中透著一股自信與不卑不亢:
“孫書記您不要怪他,他沒見過您這麼大的官,很緊張。”
“噯~這有啥嘛,慢慢說不要緊張。”攝像機錄著呢,孫書記於情於理都會表現出親民,溫和的一面的。
他親切的拍拍大壯的肩膀,讓他坐下慢慢說。
他首先問的就是薪資待遇問題,大壯緩了幾秒,看了王遠一眼才繼續道:
“俺是三級員工,一個月基礎工資180塊,績效的話大約有50塊到200塊,要看具體月份了有的月份比較忙績效就高。”
大壯咽了一口唾沫,他感覺和這種大官說過話就是一種榮幸。
“哦,還有分級的?”
孫書記很驚訝,王遠手上的養雞合作社出乎他意料的規整,其實九十年代的很多公司,管理上真的是一團亂麻,亂七八糟。
所有才有了改革——不僅是引進先進的技術設備,還有管理經驗。
“對的,我們公司的員工分九級,一級最低,九級最高,一般新人在實習期就是一級工,轉正了就是二級工……每升一級,一個月多30塊錢的基礎工資。”
王遠語速適中,字正腔圓保證對方能聽的清清楚楚。
“哦?那這麼說新人一個月就是120塊錢的基礎工資?要是再加上績效的話,那工資相當高了啊。”
“這個確實是高一些。”
王遠知道孫書記年輕的時候當過很多年的會計,所以簡單的算數脫口而出並不奇怪。
“不過我覺得工資給高一些也是正常的,第一就是與純正的國企相比,我們集體企業劣勢很大,人們都不願意來這邊工作。
第二就是,我們的員工都比較累,公司成立沒幾年又是快速擴張階段兒,他們要經常出差往鄉下跑的,風吹日曬的蹬著輛破腳踏車到處跑非常累。
如果工資不給高一些的話,人恐怕要跑光了。”
孫書記瞬間笑了,點點頭表示認可了王遠的說法。
又聊了幾句後眾人就下樓了,乘坐汽車去火車站,打算去白霧鄉實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