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吐出那口堵在胸口的鮮血之後，她的臉色倒是不像剛剛那麼難看，恢復到和往常一樣的慘白色。
白色的夢跡劍消散於空氣中，只剩下恢復原樣的星痕。而她也不敢收起星痕，失去星痕的支援，只怕她現在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
陌陌深深吸了一口氣，除了傷口有些開裂，身體的狀況並沒有變得更糟糕，只是在剛剛的戰鬥中有些脫力，這應該是同時使用星痕夢跡的後遺症，休息一天應該就可以恢復了。
她看了一眼依舊躺在沙發上入睡的婉兒，似乎並沒有要轉醒的痕跡，看來剛剛自己與墨的戰鬥並沒有驚擾到她。陌陌從口袋裡掏出絲巾，三下兩下把嘴上的血跡徹底抹得乾乾淨淨。脖子上的已經幹了，需要她用水才能清洗掉。
婉兒依舊蜷縮在沙發中，像一隻安靜乖巧的小貓。一頭栗色長髮如雲鋪散，熟睡時眉間時而舒緩，時而緊蹙。不過她的眼還是安安靜靜的閉著，狹長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蓋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你真的在乎婉兒小姐？”
“有你這樣的姐姐，我忽然有些可憐婉兒小姐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裡總是回想起剛剛墨說的一些話，然後心裡就一陣又一陣的暴躁。
陌陌咬著牙，在心裡惡狠狠道：“不過是個外人，明明什麼都不懂，還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只不過和婉兒待了幾天，就自認為自己已經瞭解了所有事情？
真是可笑至極！
平復了心中的躁動，她看了看地上和劍上的血跡，還有空氣中帶著的一絲絲血腥味……還是在婉兒沒醒來之前讓冽微處理掉，省的有些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就在她正打算離開的時候——
“唔……”一聲低音自婉兒的嘴裡吐出，而她本人也霍然睜開眼睛，帶著恐懼的驚呼，“姐姐！姐姐！”
陌陌腳步戛然而止。醒了？
她回頭看向婉兒，卻發現她一臉驚恐，像是看到了什麼非常不好的東西。陌陌皺皺眉，因為婉兒的反應像極了她小時候做噩夢醒來時的樣子。
“怎麼了？”陌陌問道，只不過自己聲音虛弱的讓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婉兒似乎被那噩夢嚇得不輕，玫瑰紅色的瞳孔裡有各種莫名的色彩。她小心翼翼的問：“姐姐？”
“是我。做噩夢了嗎？”
她垂下眸子，雙手緊緊揪著胸口，點了點，“我記不得是什麼夢了，但是……但是好害怕。”
陌陌安慰道：“沒事了，夢裡發生的事都是假的。”
婉兒點點頭，似乎在姐姐的話語下平復那負面情緒，轉身把那個雞湯端起來，“姐姐，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餓了嗎？我給你弄了雞湯，姐姐……”
原本她想說姐姐要喝嗎？但是這句話還沒說完，喉嚨就已經被徹底卡主了。也不知是剛剛睡醒還有些迷糊的原因，她竟一時間並沒有發現姐姐的脖子上，劍上，地上，哪怕是空氣中都瀰漫著血跡和血腥味……
“姐姐你怎麼樣？受傷了嗎？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這麼多血？”
“沒什麼，”陌陌也不隱瞞，“只不過剛剛殺了個人。”
婉兒一種莫名的擔憂襲上心頭。至於那擔憂是什麼，她不明白，就是沒來由的害怕。“殺……殺了人？姐姐殺了……”
陌陌不耐煩的揮揮手，“墨。”
婉兒手上顫了顫，湯碗從手上劃落，落地發出啪啦一聲，聽著那聲音她整個人也在顫抖中驚醒。她一臉難以置信，艱難的問道：“為……為什麼？姐姐為什麼要殺他？他做錯了什麼？”
“他是冥士。”
“可他並沒有對我不利啊，姐姐為什麼要殺了他啊……”婉兒衝上去緊緊抓住姐姐的手，“姐姐……為什麼……”
看著眼前這個樣子的婉兒，陌陌忽然感到心裡十分暴躁，一時間眸子裡燃燒起冰藍色，一把把她甩開，衝著她咆哮道：“別像個傻子行嗎？！冰婉！”
“能不能不要做一些讓人覺得你很愚蠢的事？！能不能不要擅自主張帶莫名其妙的人回來？！”
暴躁的劍氣不受控制四處分散，掛在牆上的壁畫四分五裂……所有的圓柱，牆壁，地面上一瞬間也都被割裂的傷痕累累。
陌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要離開。而她還沒走出兩步，一個低語宛若一把刀子，直挺挺的扎進她的心口——
“那你當初可以不要救我。”
陌陌抿了抿嘴，低聲問：“你說什麼？”
婉兒抬起頭，突然變得一臉猙獰，“我說！你若是嫌棄我拖累你！太麻煩！太傻！你當初為什麼要救我？！你讓我在那個時候死了算了啊！”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你為什麼要救一個傻子呢？我這樣的廢物你大可以拋棄！不是更好嗎？！”
她雙手握的很緊很緊，“你是我姐姐，我尊敬你。你拼了命把我救出來，我更是感激你……”
“可你們滿口都是為了我！可你們誰真的考慮過我的感受？！永遠都是什麼都不說就決定我的命運，我是什麼？我是你的人偶嗎？”
“每天擔驚受怕，每天什麼自由都沒有的人偶嗎？”
……
看著婉兒一副看著仇人的目光看著自己，陌陌的心口忽然像是被什麼深深捅了幾刀，讓她感到無盡的痛楚，哪怕之前被墨一劍穿了腹部也沒有這麼讓她難以忍受。
她覺得自己照顧得妹妹很好，可是，如此盡心盡力的照顧，卻換不來妹妹的認同，甚至認為這是一種束縛，一種不自由的羈絆。
婉兒大哭，再次失控地尖叫起來:“雖然你把最好的東西，最好的寶貝，都讓給了我，但是，我知道，就算我得到再多再好的，也永遠沒有自由！我也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照顧，你給了我最好的，但我一點兒也不感激你！為什麼不放心我？為什麼要安排我的人生？我，我又不是你們的棋子，我可以證明……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做得很好很好！”
聽見妹妹的心底話。
她的心。
震動很大。
陌陌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要把周圍所有的空氣吸乾淨。她從來沒有想過，妹妹有著這樣的想法，也從來沒有想像過她有一天會這樣猙獰。
婉兒看了一眼依舊面無表情的姐姐，心裡像是被什麼深深刺痛了，眼淚再次不爭氣的落下，轉身推開房門，向著黑暗深處一去不復還……
“咳咳……”彷彿要說什麼，然而陌陌卻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忙從口袋裡拽出一個絲巾，卻不曾想連帶出一堆。她也顧不得落在地上的東西，忙用絲巾掩住嘴角，方一接觸，一個白絲巾頃刻間就變成了醒目的紅色。
她的手指探入懷內，痙攣的抓住了一個白玉小瓶，然而因為手指不停顫抖，一開啟，瓶中紅色的藥丸便灑了一地。
但是當她看到婉兒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時，心口忽然變得空蕩蕩的，一個人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宛若凝固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