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孤雲唇邊的笑意許久都沒有消失,手上的傷口很疼，被利刃貫穿的劇痛彷彿鑽心剜骨，這撕心裂肺般的疼足以叫人涕泗橫流，哀嚎聲不絕於耳。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身體放鬆,面帶笑意,無論怎麼看都閒適的好像坐在陽光滿滿的花園裡，捧一本厚厚的精裝書籍，邊喝茶邊看書,悠閒地享受下午茶時光，而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一隻受重傷的手,看暗紅色的鮮血如泉水般汩汩冒出。
鮮血溫熱又粘稠，濃郁沉重的血腥味頃刻間充斥整個室內,被完全染成紅色的手套溼噠噠黏在手上，稍一擰就能擰出滴答落下的血水來。
左手從傷口的位置上開始失去溫度,逐漸到小臂都開始變得冰涼,手指之間冷而麻木，神奇的是神經末梢的疼痛感仍在。
江孤雲不由自主又低笑了一聲,他看著左手的目光有些奇異,真的是……非常、非常美妙的疼痛感。
在夢境中肉.體上的痛感極為遲鈍，幾乎等同於無，與之相對的是精神、心理上的痛苦被無限放大。
他記得夢中也有受傷流血過，但幾乎沒什麼感覺,就像隔了一層紗一樣,僅僅只是知曉自己受了傷。
既然在夢中受傷無感，那麼相對的，如果他是清醒的,那疼痛感定然是清晰猛烈的。
即使他仍在夢中，只是這次的夢又是特殊的，有了痛覺，那在如此強烈的痛覺刺激下，他也該醒過來或是又陷入新的夢境裡才對。
然而現在周圍的環境沒有絲毫變化，綜合推斷，他現在是真醒過來了的機率高達八成。
江孤雲唇邊含著柔和的笑意，他垂下眼，喃喃自語：“疼痛有益……”
一號懷疑自己的主人徹底瘋了，不然怎麼會突然無緣無故捅自己一刀？捅完還挺開心？
他瘋狂刷起了屏，希望能引起主人的注意：
是否呼叫120？
是否呼叫120？
是否呼叫120？
……
一號沒有許可權直接溝通外界，必須先得到江孤雲的許可才行。
江孤雲瞥了眼電腦屏幕上的刷屏，淡淡道：“不需要，叫二號把地下室的奈米醫療機器人送上來。”
一號不贊同地回覆：“主人，那還只是未經測試的實驗品，您的傷……”
江孤雲打斷了他的話，“正因為是實驗品才選它。”
他渾不在意地晃晃自己被扎了個對穿的左手，輕描淡寫地道：“我避開了主要地方，只是皮肉傷而已，正好可以測試一下它的效果。”
一號無法違抗他的命令，只得照做。
江孤雲摘掉手套，放平左手，接受肉眼看不見的奈米醫療機器人的治療。
無數奈米機器人勤勤懇懇地進入傷口，開始有條不紊地麻醉、清創、縫合。他一邊觀察左手的治療情況，一邊在平板上進行相應的實驗記錄。
一號默默關注江孤雲的體徵狀態，深深覺得他之前對主人下的定義極為準確，現在看來他的主人還不是普通的變態，分明已經變態到了一定的境界，變態到不是人了！
江孤雲寫完實驗記錄以後，治療還沒有徹底結束，他用右手摘下眼鏡，捏了捏自己的鼻翼提神，身體靠到椅背上休息，大腦卻沒有停止思考。
為何噩夢內容會發生變化？
數十年如一日，沒有變化過的噩夢偏在今天發生變化，這樣的出乎預料，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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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孤雲厭惡地皺起眉，在意和不快同時被直接激起，他想他非得探究個清楚，讓事情重回掌控之中不可。
江孤雲閉著眼，眼皮不時輕顫，證明他沒有睡，正處在思考之中。
每一次都是同樣溫馨相愛的開頭，也每一次都以慘烈的結局收尾，這算什麼？是大腦潛意識裡再告誡他不要陷進去，要保持距離嗎，否則就會落得那樣難看的下場？
亦或是又一次警告他不要妄想得到他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他下意識又開始想樓飛星，與樓飛星有關的記憶在腦中掠過，所有事都清晰的歷歷在目。
江孤雲沒有忘記那次電梯事故，也沒有忘記他替一個不值得的人出頭，還因此丟了自己的工作，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怨憤，大方地原諒了那個人所有糟糕的心思。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兩件事裡他的身姿都是同樣的耀眼奪目，美的無人能及。
江孤雲輕輕吐出一口氣，不論是好是壞、不論是男是女、不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那個少年都是同樣平等的伸出援助之手，都是同樣的不求回報，只是單純的付出，純粹的關懷。
像極了他一直所尋找，所渴望的無償的愛，真正的愛。
“真是……”江孤雲閉著眼，嘴唇動了動，話末幾個字被他含在嘴裡沒有說出。
這樣一個完美符合他喜好的人就在眼前，他會被吸引也是理所當然的。
江孤雲的思緒被完成的治療打斷，他看了看左手上被縫合好的傷口，幾乎看不出縫合的痕跡，傷口附近還有些許刺痛。
他又動了動五指，稍顯吃力，牽扯到傷口還會帶來更深的疼痛。
很好，江孤雲滿意頷首，他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取來一副新手套戴上，邊打理自身邊對一號道：“將實驗記錄和機器都送去技術部，叫他們安排臨床實驗，去走該走的手續，來年的新品釋出就這個了。”
一號應了一聲，立刻將事情安排了下去。
江孤雲穿戴整齊後，一如既往的衣冠楚楚，從頭發絲到腳尖都打理的一絲不苟，從外表上半點看不出這人剛剛捅了自己一刀，左手手心上還留著剛剛縫合好的傷。
剛好樓飛星也在此時做完了早飯，叫江孤雲去樓下用餐。他右手拿上同樣擦乾淨的紳士杖，優雅地下樓，邁出的每一步都是相同的距離，如同丈量過一般精準，每次手臂擺動的幅度也都絲毫不差。
樓飛星聽見聲音抬頭朝他笑笑，用力揮了揮手打招呼，一派活力四射的樣子。
江孤雲見狀也回以一個標準的禮貌微笑，他坐下用餐，一切如常，表現的完美無缺，飯量也是一如既往的小，只稍稍吃了幾口就放下了餐具。
樓飛星一直觀察著，他暗自蹙眉，還以為休息好後，江孤雲飯量會大些，今早特意多做了不少，結果胃口還是一如既往的小。
見江孤雲吃完，他也放下了餐具，擦乾淨嘴後不太好意思地道：“江先生，我想請假離開幾天，可以嗎？”
大腦捕捉到離開兩個關鍵字，江孤雲瞳孔微縮，無數噩夢後續與此時此刻不受控制地重合在一起，夢中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也一併重現。
即使明知現在不是在夢中，也和夢中的情況完全不一樣，江孤雲還是控制不住這種條件反射，他呼吸一窒，胸肺劇痛不已，眼前浮現出無數樓飛星離開的背影。
江孤雲閉了閉眼，立刻果斷攥緊左手，左手一下子握緊的瞬間，隱藏在白手套下，沒完全癒合的手心傷口處，鑽心刺骨的疼痛感立時升起，硬生生驅散體內噩夢殘留的影響。
樓飛星見他半闔下眼，半天沒說話，更加不好意思了起來，算算時間，他這剛上工沒多久就要請一段時間長假，確實不太好。
但他又確實不得不請假，樓飛星不禁摸了摸鼻子，小心道：“不可以嗎？扣錢也沒關係的。”
江孤雲已經冷靜了下來，他微微搖頭，聽見自己用平穩的聲音問：“可以，要去幾天？”
作者有話要說：qwq昨晚不小心睡著了沒寫完，這章是補昨天剩下的兩千字，一共加起來是六千字，相當於雙更補上請假的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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