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沈慄一早便直奔才經武的住處。
一進門,才茂正好打裡面出來。沈慄迎頭看見才茂,剛要打招呼,猛然被他臉上鞭痕驚住:“才兄這是怎麼了?”
才茂摸了摸臉,疼的抽了口氣,斜著眼看沈慄,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鼻子中長長“哼”了一聲,狠狠一扭頭,走了。路過沈慄身邊時還特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沈慄:“……”轉頭看向易十四。什麼仇?
易十四咳了一聲:“沈七公子請,將軍正等著。”
到書房外,只聽才經武猶自罵罵咧咧道:“小王八蛋,今日將鞭子浸鹽水,看你怕不怕!”
沈慄:“……”又扭頭去看易十四,罵誰?
易十四愈加尷尬,使勁咳嗦。
才經武立時止住罵聲,片刻之後,書房的門開了,才經武站在門口笑道:“沈公子請進。”
沈慄眼睛一掃,看才經武手上並無鞭子,方邁步進門。
“學生此來是想請才將軍派個人出去辦事。”沈慄開門見山道。
才經武笑道:“想是為了核實那桂豐所言之事。”
沈慄點頭道:“總要證據確鑿才好。”
才經武道:“咱家手中倒是有這樣的人手,只是怎麼能繞開丁柯與安守道的封鎖出去倒是個問題。”
沈慄發愁道:“我等往來書信都不能保證安全,何況是大活人。入晉時學生還在奇怪各地為何不見流民,如今方知,安守道一流封鎖各地訊息和人員往來倒是好手。咱們自景陽帶人過來,口音太過明顯,進來容易,想要悄悄離開卻不容易。”
“其實咱家手裡倒是有那麼幾個機靈的,便是費些勁,也不是沒可能。”才經武坐到沈慄對面,微微遲疑道:“沈七公子,咱家有一言請問。”
沈慄應道:“將軍儘管問,學生知無不言。”
才經武低聲道:“太子殿下執意要自己解決三晉之事,不肯向皇上求救。可咱家心裡總是沒底,丁柯如今倒是好解決了,可安守道手握各衛所兵力,這才是要命的。”
沈慄聽出才經武的意思:“將軍是想趁著此次派人回景陽,順便給朝廷送信。”
才經武點頭道:“咱家原也支援太子殿下的看法,畢竟這是太子殿下頭一次領差事。但如今看來,整個三晉官場差不多都爛了,咱家以為,還是叫陛下心中有個數才好。”
沈慄微微笑道:“將軍以為陛下如今一點異樣都沒察覺到麼?”
景陽。
沈淳年輕時落下的舊傷到底開始找上來,天寒時便微微疼痛,好在並不影響行動。
在前面領路的小太監回身道:“侯爺請快著點,萬歲等著呢。”
沈淳點點頭,跟著他急匆匆奔向乾清宮。
邵英此番召了晉王,首輔封棋,玳國公鬱良業,禮賢侯沈淳和新任緇衣衛指揮使邢秋。
見沈淳進來,邵英一擺手:“免禮,看座。慎之,朕叫你拿的書信可帶來了嗎?”
沈淳忙道:“回陛下的話,臣帶來了。這是犬子沈慄近來命人捎回的書信。”
驪珠連忙轉呈上來。
邵英急急翻閱,半晌不語。
少傾,玳國公也顫顫巍巍地到了。
玳國公是真見老了。盛國第一代武將經歷的戰場太多,能活到立國的也都是傷病滿身,玳國公算是活的長的,這和他的作戰風格有關,他善守不善攻,先帝派他做先鋒的時候很少,受傷的機會不算多,真正下死力拼殺的,如老禮賢侯沈勉,早早就歿了。俗話說“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在冷兵器時代,想做武勳是要以健康和生命為代價的。
玳國公帶來了他的孫子鬱辰的家書,邵英同樣翻了一遍。
幾個王公大臣都有些心神不定,晉王世子,沈慄和鬱辰都是陪著太子下三晉平定大同府之亂的,今日皇帝忽然命晉王等人帶上兒子的書信覲見,難道是有什麼不妥?
邵英伸手叩了叩御案,皺眉道:“朕進來見到太子的摺子,對三晉上下讚不絕口,尤其是副使丁柯與總兵安守道,稱之為治世之能臣!哦,有一個人例外,布政使曲均,太子似乎對他有些不滿。”說著,邵英看向晉王等人。
晉王一愣,微微遲疑道:“犬子似乎也是這個意思。”
邵英又去看沈淳,沈淳點頭道:“犬子以前從不與臣輕易議論政事,不知為何,近來書信偏頻頻提起對三晉眾位官員的評價。”
玳國公微微訝然道:“鬱辰也是一樣。”
封棋皺眉道:“太子殿下和幾位伴讀發回的訊息竟都是一樣的?”
邵英哼道:“何止!那浩勒與才經武的奏本也沒什麼區別,雖不至於言辭相同但大體意思是不變的。都是稱讚丁柯、安守道等人,貶斥曲均。朕也派人去玉琉公主府問過,霍霜捎回來的訊息也是一個意思。”
“糟了,太子殿下三晉之行怕是出了紕漏!”封棋驚道。
晉王一拍大腿:“各人看法總有不同,怎會眾口一詞!別人不提,那浩勒一個酸文人怎麼可能與才經武想法一致。”
邵英微微點頭:“看來太子等人怕是有些不妙,以至於奏摺與書信中不能言明。”
沈淳皺眉道:“難不成書信被換了?”
邵英搖頭道:“想模仿這麼多人的筆跡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書信好換,奏摺卻不易動手。”奏摺是要用印的,官印不是隨便找個匠人就能仿的。
封棋道:“那就是有人能檢查和截留太子殿下等人的信函。”
“何人竟敢如此大膽?”玳國公怒道。
晉王冷笑道:“看書信中太子殿下為什麼人美言,便可知了。”
封棋臉色越發沉重:“那豈不是三晉上下都有份?”
沈淳沉聲道:“太子殿下有一萬兩千禁軍隨行,能威脅到殿下,恐怕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到的。起碼,太子殿下如今必然無法召集三晉各衛所的兵力。”
邵英冷笑道:“前幾天,朕接到太子忽然要前往太原府的訊息就覺得奇怪,他不趕緊去大同府,往太原跑什麼?如今看來是被裹挾去的!哼,朕原以為大同府一地官員有問題,沒想到啊,怕是整個三晉都要爛了!”
沈淳倒吸口氣:“陛下,大同府北接北狄,僅此一地還不怕,但其後的三晉其他地方若是也亂了……”
玳國公立時起身道:“陛下,太子殿下危矣,三晉危矣!臣請立即發兵三晉,平息禍亂!”
封棋道:“不可!”
“為何?”玳國公急道。狄人若是趁機襲取大同府,景陽都要受到威脅,何況親孫子鬱辰如今又隨行太子,憑這兩條,於公於私,玳國公都急不可耐。
封棋爭執道:“國公如陳兵三晉,太子殿下才真的危矣!您別忘了,太子殿下如今正被困於太原府。如果那些人被逼急了,以太子殿下的安危來威脅可怎生是好?”
到時候是要不要妥協?不退步,太子殿下八成要完;退步,朝廷的臉面往哪裡放?
玳國公猛然噎住。
邵英沉思道:“這件事的確不宜聲張。北狄若是得知三晉實情,必然趁機入侵,就是湘王也不會老實的。”
玳國公洩氣道:“難道咱們就這麼看著?”
晉王看向一直未出言的緇衣衛指揮使邢秋:“三晉的情況,緇衣衛一直不知道嗎?還有太子車輦被巨石砸壞之事,可有結果?”
邢秋苦笑道:“下臣罪該萬死。”
邵英道:“他的前任蒼明智把緇衣衛弄得烏煙瘴氣,不然大同府之事也不用等到曲均揭蓋子!”
邢秋低頭道:“如今看來,三晉一地的緇衣衛都不能用了,臣正準備向那裡重新派人。”
邵英道:“這件事抓緊了辦,先想辦法保證太子的安全。”
“臣遵旨!”邢秋微微遲疑道:“臣等是否要先將太子殿下秘密帶出三晉?”
邵英沉思一會,出言拒絕道:“不,若是能夠保證太子的安全,就不要出手,由得他自己拿主意。直到形勢惡化,不可挽回。”
邵英派太子出行是為了給他養望的,灰溜溜被人救出來和力挽狂瀾之後回駕對東宮的影響是絕對不同的。如有可能,邵英自然還是希望太子能自己解決問題。
“仔細試探三晉還有多少衛所在朝廷控制之內。”邵英道:“此事萬分重要,你親自去辦——那邊有沒有認得你的?千萬不要被人察覺。”
邢秋道:“陛下放心,臣從沒往三晉那邊去過,估計識得微臣的人不多,臣會小心變裝。”
邵英點頭道:“多加小心。可以與晉王世子、才經武、沈慄等人聯絡,至於那浩勒……他有點迂,你看著辦。”
那浩勒忠於皇帝,忠於朝廷,可未必看得起緇衣衛。
太原府三晉承宣布政使司衙門,才茂哭咧咧向丁柯道:“就因為喝了點酒,你看,你看,我這臉哦。”
你可別“哦”了!
丁柯這個膩歪,面上還要一臉同情“嘖嘖嘖,才公公這可太過了,就算不是親子,也不該下此狠手。”
才茂把眼淚抹了丁柯一袖子:“……還專向臉上抽,我不會被毀容吧?我的臉!”
丁柯忙道:“老夫家裡存著些宜容膏,是個致仕的老御醫手中流出的,待老夫命人給賢侄取來。”
才茂眼淚汪汪感激道:“丁大人,你真好,比我義父待我都親。”
丁柯:“……”有點噁心。
老夫要是有你這麼個兒子……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