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從聽到蔣忠康他們提到這事兒開始,這個念頭就在腦子裡一直揮之不去。
她想上學,想唸書,如卿哥哥手把手教給她的那些東西,她不想荒廢了。
等往後,自己再見到如卿哥哥的時候,萬一他還要考自己呢?她總不能什麼都答不出來,說她都忘記了吧……
小秋想,上了女學念了書,會不會離如卿哥哥更近一些?等他知道了,一定會誇自己的。
“爹,娘,我可以上女學嗎?”
雪娘不知道為何,眼裡閃現一抹複雜的情緒,蔣永林就乾脆的多,“當然能,只要你想,有什麼不可以的。”
蔣永林方才被蔣忠康給氣著了,他的女兒想幹什麼不行?他就是要慣著!別人管不著!
小秋臉上漾出甜甜的笑容來,“真的嗎?謝謝爹!”
“只要你高興,爹做什麼都願意。”
蔣永林越看越覺得自己的女兒是最好的,兒子有什麼好?要生出個蔣忠康那樣的兒子,他怕是會親手給掐死,還是自己閨女討喜可愛。
雪娘牽著小秋的手,“既然你想去,爹孃自然不會反對,也罷,你難得有想做的事情,如今還有些時間,我們去書院那裡問一問便是。”
松香書院是鎮上最知名的書院,誰家想要唸書,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裡。
蔣永林和雪娘帶著小秋過來打聽女學的訊息,被告知確有此事,只是女學收的人不會太多,因此想要上女學,得讓先生瞧了,同意了才成。
他們便想著擇日不如撞日,請先生見一見小秋,書院讓他們在外面稍等片刻,讓人去知會先生。
蔣永林有些緊張,他是個粗人,對有學問的人本能地敬重,又擔心小秋會被選不中,憂心忡忡。
但他還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一邊抖著手一邊故作鎮定,“沒事兒,小秋這麼聰明,先生一定會同意的,就是……就是不同意也不要緊,鎮上不是還有幾家私塾嗎?”
反倒是小秋和雪娘,一臉淡然,特別是小秋,看不出有絲毫的緊張,還能安慰蔣永林。wavv
“爹別擔心,我會盡力而為的。”
三人等了一小會兒,沒等來先生,倒是等到了氣急敗壞的蔣忠康。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這裡也是你們能來的地方?!”
蔣忠康一瞧見蔣永林一家,腦袋上就要冒火,若不是他們不肯給自己錢,他能丟臉丟到這個份上?
“這裡是書院,誰想來,難道還要經由你准許不成?”
小秋也生氣了,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對自己爹孃出言不遜,在書院裡沒人教過他尊重長輩嗎?
“你也不看看你們什麼身份,還不趕緊走!免得髒了書院的地方!”
“學問不分貴賤,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你念了書卻連尊長愛幼的道理都不懂,我看你才是讓書院蒙了羞!”
“你說什麼?你這個死丫頭,我今日非要教訓你不可!”
蔣忠康一肚子邪火找不到宣洩的出口,朝著小秋張牙舞爪地撲過去。
然而半路就被蔣永林拎雞仔一樣地拎了起來,蔣永林是莊稼漢,一身力氣,蔣忠康卻連地裡都沒去過兩日,哪裡有反抗的餘地?
小秋脆生生地聲音還沒停,“讀聖賢書,立君子品,做有德人,你卻處處違背,目無尊長,口出狂言,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蔣忠康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都是他這些年從蔣家學來的謾罵,不堪入耳。
“還不閉嘴!”
一聲怒喝,蔣忠康還沒有收斂,倒是蔣永林將他放了下來,只是仍舊擋在小秋的面前。
沒有了蔣永林的鉗制,蔣忠康就跟瘋了似的,對著蔣永林拳打腳踢,只是也只得逞了兩下就被人拉開。
“放開,你們給我放開,我要打死那個小畜生!”
“住手!蔣忠康,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蔣忠康這才將聲音聽到了耳朵裡,身體猛地一震,轉身便瞧見了先生,滿臉怒容地站在那裡。
他的腿立刻軟了下來,“先、先生……”
“本以為教了你唸書,便能讓你改掉粗俗的性子,卻不想你本性難移,滿口汙言穢語,我已經無法再教你,你去收拾收拾東西,回家去吧。”
蔣忠康嚇傻了,立刻跑過去跪下,“先生,先生!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下次保證不會,你別趕我回去,我不想回去種地!”
他們說話的當口,蔣忠康的幾個同窗和苗柳也都趕了過來,苗柳一看到蔣忠康跪著,立刻不淡定了。
“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她扭頭看向蔣永林,“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居然下作到來書院編排我家忠康的不是?你們會下地獄的!”
“先生,你別聽他們的,他們不安好心,他們是故意的。”
小秋靜靜地看著苗柳表演哭鬧,心裡居然隱隱有些想笑,這一家人真是,從大到小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蔣忠康可顧不得別的,一個勁地懇求先生不要趕他走,苗柳聽明白了,頓時一蹦三丈高。
“先生,可不能啊!我家忠康犯了什麼錯你要趕他出去?他向來是最老實的,也是我家最出息的孩子,先生,這些殺千刀的都黑了心腸,你可千萬不能聽他們的啊!”
苗柳尖叫著就想去扭打蔣永林,“你們不得好死,你們……”
“夠了!簡直荒唐!”
先生氣得臉都青了,“他們只是來詢問女學的事兒,我瞧的清清楚楚,蔣忠康見了人就謾罵踢打,滋事挑釁,與旁人何干?這樣的人,我可教不起!”
“先生,誤會啊,都是誤會,忠康、忠康一定也不是故意的,這是他三叔,他們、他們與我們有些過節,對,他們對忠康的祖父祖母不敬,所以忠康才會氣不過,才會一時激動……”
苗柳的腦子轉的飛快,三言兩語就將事情又扯到了蔣永林身上。
她不管,她的兒子絕不能被書院趕回去,如今就因為蔣忠康在唸書,往後一定會有出息,她在蔣家才有些地位,若是蔣忠康是被趕回去的,苗柳都不敢去想蔣家人的反應。
她開始全力指責蔣永林一家背信棄義,不忠不孝,說他們目無尊長,忘恩負義,怎麼難聽怎麼說。
蔣永林臉都黑了,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解釋,倒是有個意料之外的人幫他們說話。
“大伯娘,你這話說了,不覺得心虧嗎?”
蔣忠全不知道何時站在了人群裡,他跟翠嬌一樣,表面上瞧著很是老實,來書院不久便結交了不少友人。
此刻他臉上帶著些許不忿,走到了先生面前,朝先生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先生,此事在我們村子裡也不是個秘密,隨便打聽一下便能知曉,我三叔一家,是被趕出去的。”
“我三嬸操持家務,卻仍舊被苛待,家裡非要三叔休了她,三叔不同意,便被趕了出去,並且什麼都沒有給他們,雖然是家醜,但我也只能說出來。”
“我娘前些日子來找我,說了一件更加荒唐的事情,家裡惦記著三叔的月錢,居然找了個青樓女子硬要三叔娶回去,休了三嬸,我娘實在不願意助紂為虐,也只好從家裡分出來單過。”
“我家三叔三嬸都是好的,就連我的束,都是他們私下給的,大伯娘是在含血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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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柳呸了一聲,“你這個小畜生,是不是很高興看到忠康被趕回去?我告訴你,我家忠康是長孫!你永遠也別想越過他!”
蔣忠全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樣,“大伯娘,我從沒那麼想過,我不過只是想唸書,我沒有別的想法,先生,若我方才有半句虛言,就叫我天打雷劈,永遠無法考中!”
這在書生裡算是最狠的毒誓了,先生看向苗柳和蔣忠康的目光更加厭惡。
他吩咐了一聲,很快便有人將蔣忠康的東西統統收拾好拿了出來。
“今日起,你就不是松香書院的學生!”
“先生,先生!”
先生一甩袖子,憤而轉身,小秋在心裡嘆了口氣,她的女學八成也是要黃了。
“小姑娘,你跟我進來。”
小秋聽見先生的話眼睛一亮,莫非她還有機會?
“是。”
小秋趕忙跟著先生進了書院,來到一個屋子裡。
“可會寫字?”
“會一些。”
“那裡有紙筆,寫兩個字我瞧瞧。”
小秋走過去,寫字是她平日裡做慣了的事,尤其拿了筆在手裡,她的心便定了下來。
寫了幾個字,先生走過來看見之後點了點頭,“很不錯,雖然稚嫩,卻極有風骨。”
“先前可念過書?”
“跟著一位兄長念過一些。”
“哦?那背一段我聽聽。”
小秋信手拈來,將蘇如卿讓她背的那些書隨便挑了一篇背出來。
先生的臉色越發驚異,“你從前上過女學?”
“不曾,這些都是那位兄長教我的,他教我讀書寫字,教我道理學問,如今我與他分別,卻不想忘記這些,因此聽聞這裡開設女學,才前來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