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不會太盲從了？”範紅才反問道，他說道，“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永遠英明神武，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一直成功。若是郝廠長他失敗了怎麼辦呢？”
張鐵心摸著大理石的檯面，他說道，“那就等小郝廠長失敗的時候，我們頂上去就好了啊。他給了我們這麼多研究的自由，給了我們那麼多經費，我們難道研究不出來一個能夠賺錢的產品麼？”
張鐵心繼續道，“就像紅才你剛才說的你想要實現絕大多數漢字在學習機上的顯示和閱讀，我覺得就是個好思路啊。而且，我還覺得你可以做的更進一步。比如……為什麼不在真正的微型計算機上，把這套漢字顯示和漢字輸入的方法也實現了呢。”
“唉。”張鐵心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覺得給學習機這個概念就是騙家長的錢，讓小孩子們拿去玩遊戲。可要是你開發的這套東西，真的能夠在學習機上練成，最終還能應用到真的微機上。那不就會真的有許多人成為打字員、錄入員，真的成為優秀的人才了麼？你看，這樣的話，學習機還算是騙人了麼？”
“不……不算了……”範紅才沒有想到張鐵心這個他過往都覺得有些木訥，不擅長言辭的老友，如今卻能說出如此有說服力的話。
張鐵心繼續道，“紅才啊，哪怕是上學讀書，最後能夠考上大學改變命運的也只是極少部分人。你覺得遊戲機害人，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哪怕是沒有遊戲機，他們也會沉迷其它的事情，該一事無成的還一事無成。反倒是如果你為學習機真的新增一些有用的軟體，能夠在微機上用到，那說不定會讓一部分人改變命運，過上更好的生活。”
“也是。”範紅才說道。
讓一個成年人承認自己做錯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許多人哪怕明知道自己錯了，也會找一些牽強的理由來證明自己做法的合理性。
範紅才在如此多手下年輕孩子們面前不想承認自己錯了，可是他轉念一想，“我的面子有什麼用呢？”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你說得對。我嘴上說不想給郝廠長添麻煩，其實是我自己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範紅才望著天上的燈說道，“我剛來的時候，覺得遊戲機就遊戲機嘛，也沒有什麼，誰小時候還不玩遊戲呢？”
他看著縈繞在燈光周圍的飛蟲，“可是當我看到新誠出貨的遊戲機越來越多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那些真正會對人產生益處的事情，興許能夠讓零星的幾個人產生極大的興趣從而上癮，可是哪會讓那麼多人上頭呢？”
他問道，“你喜歡學習麼？你喜歡上學的時候學的每一個科目麼？我不喜歡，可我知道我不管再怎麼不喜歡也應該學。所以別人丟沙包的時候我做題，別人爬樹的時候我背詩。我覺得能夠讓人過上更好生活的事情一定要吃苦，一定要付出艱辛和努力。就連從古流傳至今的故事裡，那些獲得奇遇的人，不也是飽經各種考驗，才最終成功的麼？就連西遊記，唐僧取經不也是如此麼？”
張鐵心聽著這些話笑了，他等範紅才說完後說道，“我原本也是以為如此，直到我來到了新誠電子廠，見到了小郝廠長。我當時想的是如何能節衣縮食，用最低的成本做出最大的成果，我想勸小郝廠長不要對所有人那麼好。你知道他如何對我說的麼？”
張鐵心停頓了一下，但卻沒有等範紅才說話，他又繼續道，“小郝廠長和我說，沒有人是鐵打的。明天回更好如何？明天回更壞如何？我們是生活在現在，還是生活在明天呢？為什麼我們要為虛無飄渺的明天去犧牲今天呢？只有今天活得好，明天才會更好。我當時覺得他說得不對，但是他是廠長，廠子是他的，他想要堅持怎麼做，那就這樣做唄。”
張鐵心站在窗邊，望著窗戶外面說道，“現在你們也看到了，新誠電子廠是這個樣子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條件是現在這個樣子，也都是因為小郝廠長覺得有好的今天才有好的明天。”
“紅才說我盲目的相信小郝廠長了，這沒錯。可是，你們要想到你們剛從全國各地來的時候，住的小房間裡有電視、有空調，都是小郝廠長這樣思路下賺過來的。既然他昨天成功了，今天也還在成功，那我們就相信他明天能成功咯。哪怕不相信，最多情況下能夠做的事情，也就是在等明天不那麼成功的時候，我們站出來，讓明天的今日依舊成功。”
範紅才站在那裡沒有表態。
跟在他身後那些年輕了一些的科研人員們反倒是頗有感觸。
他們與範紅才和張鐵心不同，他們二位雖然付出過很多，但真得到了回報。
可是，這些年輕了一輩子的技術人員們，只有付出，沒有回報。
他們之前肚子正餓著呢，就有過人過來和他們喊讓他們付出，讓他們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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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說當時沒有感覺到什麼，可是此刻聽張鐵心一說，不禁留下了眼淚，甚至有一些哭出了聲來。
範紅才回過頭，看著自己身後這些年輕人們。
他知道不管自己所想的事情到底會不會發生，這些和自己一起來的小夥子們，都會因為鐵心的這些話，跟著郝莽一直走下去。
範紅才不禁駭然，哪怕在他以前待過的那些超大企業裡，有這樣影響力的人也屈指可數。
但是他知道，這樣的人，哪怕是一點實際技能也不會，單就他這一副凝聚人心的能力也能夠成功。
就如同《三國演義》中的劉備，他會什麼呢？
他打仗如關張，還是智謀比諸葛，但是他卻能把這些頂級人才凝聚在自己的身邊，這就是其他人都不曾擁有的頂級能力。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郝莽忽然出現了，他看著哭成一團的技術人員們，他好奇地問道，“空中是有風油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