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中趕路並不容易, 就算有直哉在前面擋風,炭治郎還是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
見雪勢太大,直哉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塊厚實的斗篷, 遞給炭治郎叫他披上。
見他半天只掏出一件斗篷, 炭治郎本來想推拒, 卻被他好笑地握住了手掌。
“我不怕冷。”
直哉說話時口鼻冒出白茫茫的霧氣, 睫毛上雖然也掛著雪,鼻尖和眼梢卻絲毫沒有被凍紅的徵兆。
他只是微微握一下, 很快便鬆開了手,炭治郎被他掌心的溫度燙了一下,凍得紅通通的手指不自然地縮了縮。
“那就失禮了……”他將斗篷披在肩上, 再戴上兜帽, 身體瞬間溫暖了許多。
“是我要你帶我上山的,”直哉輕描淡寫地說,“總不能把你凍著。”
炭治郎抿抿嘴,低下了頭。
他在回想剛剛聽到的那番對話。
鬼、劍士、鬼殺隊……這些詞語聽上去是那麼的陌生, 可偏偏以已故的父親為連接點, 與自己一家聯絡在了一起。
一切聽上去都是那麼的荒誕, 可偏偏撲面而來的寒風告訴他,今晚發生的全都是現實。
他忍不住望著前方的背影,為即將發生的事惴惴不安。
忽然,直哉頭也不回地問他:“炭治郎,你家裡都有什麼人?”
炭治郎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回答:“有母親、三個弟弟,和兩個妹妹。”
“所以你是大哥咯?”
“嗯, ”炭治郎小聲應道, “我是……長男。”
“辛苦嗎?”
“不會, 禰豆子……就是大一點的妹妹會幫我照顧其他弟妹,所以一點也不辛苦。”
提到體貼懂事的妹妹,炭治郎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輕柔。
“真不錯啊!”直哉的聲音被風雪吹得有些散,聽在炭治郎耳朵裡有些失真,但那聲調裡的笑意是真切的,“我家裡也有兩個妹妹,是雙胞胎來著,現在正是喜歡玩鬧的年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長大。”
……他在想辦法安撫自己的情緒,炭治郎能嗅到那股小心翼翼的味道。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憂慮了吧,直哉試圖用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與此同時腳下的速度分毫不減,看得出同樣救人心切。
“直哉先生是個好人。”他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嗯?”直哉驚訝地回頭看他。
炭治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聞得到的,您身上有一種很溫柔的味道。”
直哉茫然地眨眨眼,雖然聽不懂,但還是點點頭:“哦,是這樣嗎?謝謝你。”
等回過神來之後他就在心裡悄悄對世界意識說:聞得到溫柔的味道是什麼意思?
世界意識也半懂不懂:呃,應該就是字面意思?
有善逸那樣聽覺靈敏的,那再有個炭治郎這樣嗅覺過人的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天選之子嘛,總要有點特殊之處。
直哉鄙視道:你怎麼連自己的天選之子都這麼不瞭解。
世界意識很委屈,但找不到話語來反駁他,只好悶悶不樂地嚥下這口氣。
嘴上聊著天,可直哉腳下的步伐卻一時半刻也沒有放慢,一直保持在炭治郎所能跟牢的極限速度上,穩穩地朝著山上前進。
大雪掩埋了道路,這也是直哉沒有立刻選擇上山的原因。這種雪夜除了寒冷之外,最要命的就是容易弄丟方向,迷失在深山之中。
不過炭治郎每天上下山燒炭賣炭,對路途已經瞭如指掌。不誇張地說,就算閉著眼睛,他也能靠記憶和嗅覺摸回家去。
有他給直哉指路,二人不必擔心走丟。
很快,他們便回到了灶門家附近,冬夜寒冷,家裡便燒著炭火,熟悉的味道讓炭治郎提著的心一下子放回肚子裡。
他忍不住跑到直哉前面,拍響大門:“母親!禰豆子!是我啊,我回來了。”
屋裡沒有點燈,只有微弱的火光,一個晃動的人影很快提著燈從裡屋出來,給他們開門。
“哥哥!”面容清麗,和炭治郎有三分相似的少女驚喜道:“我還以為你被困在山腳下了!”
看來鬼王暫時還沒發現他們,這一家人在雪夜中過得暫時還算安穩。
直哉的視線越過兄妹倆,在眼前一望見底的小院中掃了一遍,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見禰豆子看到他發愣,炭治郎趕忙解釋道:“這是直哉先生,是他帶我上山的,要不然我還真要在三郎爺爺家裡躲雪回不來了。”
直哉觀察完這間院子,向禰豆子點頭微笑:“今晚風雪太大了,可以和你們借宿一晚嗎?”
聞言,少女趕緊讓開門口的位置:“快請進!”
直哉跟在炭治郎身後進了院子,又被安排著進了裡屋。灶門家其他的孩子們都睡著了,只有母親葵枝還在火光下縫補著冬衣。
聽到長子的聲音,她剛放下針線往外走:“禰豆子,是哥哥回來了嗎……”
結果一打眼,看見的不是冒雪歸來的兒子,而是個頭挺拔的直哉。炭治郎被斗篷裹得像個灰撲撲的毛球,就連她都沒注意到。
“呀,”她驚得掩嘴,“你是誰?!”
炭治郎趕緊出聲,把剛剛對禰豆子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直哉先生是路過的旅者,今晚會在我們家住一晚。”
直哉非常有禮貌地向她彎腰致意:“給您添麻煩了。”
聽了炭治郎的解釋,灶門葵枝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知道了眼前人是幫了長子大忙的人。於是她連忙整理儀容,匆匆朝直哉回了一禮:“怎麼會麻煩呢?多虧您出手相助,炭治郎才能及時回來,不然我一直擔憂著這孩子的安全,今晚恐怕連覺都睡不好。”
“應該的。”直哉直起身,向四周看了看,“我覺得那裡就很好,我可以在那休息嗎?”
他看向的是進門的玄關旁的小火爐,上面小火煨著驅寒的湯,咕嘟咕嘟直冒泡。
灶門葵枝臉色一急:“這怎麼行,您是客人……”
可直哉已經自顧自走過去了,他把凍硬的衣角一掀,盤腿往榻榻米上一坐,一派自來熟的樣子,“我覺得就很好!”
靠近門口,才能更快地察覺到屋外的動靜。雖說灶門一家現在還平安無事,但接下來的一整晚會不會再發生什麼,誰也不好說。
直哉給炭治郎遞了一個眼神,少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替直哉解釋道:“母親,您不必擔心,直哉先生是非常厲害的劍士,他不怕冷的!”
灶門葵枝不明所以,狐疑地看向他:“真的?”
她瞭解自己的兒子,這孩子天生就不會撒謊。可炭治郎知道自己說的都是真的,所以正直地回答:“當然!”
禰豆子在一旁‘啊’了一聲:“是不是就像父親那樣,可以在冬夜裡跳一整夜的神樂?”
直哉的視線悄然落過去,炭治郎連忙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
其實對不對的,他心裡也沒底。可當他偏頭看向直哉,發現他在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沒做錯。
他清了清嗓,借脫斗篷的動作擋住母親的視線,同時不動聲色地把她往裡屋推,“啊,那我們就別打擾直哉先生了,讓他安心休息吧。”
灶門葵枝還覺得不踏實:“好歹讓客人吃點東西……”
禰豆子敏銳地察覺到哥哥的異常,不動聲色地幫他解圍:“我在爐上煮著湯,等下哥哥可以和客人一起喝,您不用擔心。”
兄妹倆你推我搡地把母親送回禮裡屋去了,在屋門關上前,還能聽到裡面小孩子因為外面的動靜而睡不安穩的嘀咕聲。
最小的孩子又哭起來了,灶門葵枝沒有辦法,只能留下來照顧他,炭治郎就趁機關門溜出來。
可還不等他徹底脫身,門縫中便伸出一隻手,機敏地卡住了他關門的動作。
炭治郎:“!”
“嘿呦!”禰豆子像只靈巧的小老鼠,一下子鑽了出來,同時把門扇徹底掩好。
“哼哼,哥哥,你可別想瞞著我。”她調皮地眨眨眼睛,“你和直哉先生有什麼秘密吧?”
“禰豆子——”炭治郎小聲哀叫。
直哉靠在牆角,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炭治郎:“直哉先生,怎麼連你也——”
直哉忍笑朝他們倆招手:“沒關係,都過來坐吧。”
有他在,灶門家今晚會很安全。
屋外,風聲依然在呼嘯;屋裡,三個人卻伴著火爐的咕嘟聲圍坐著,分食著一鍋寡淡的驅寒湯。
禰豆子將料都堆在直哉那一碗裡了,可他卻只是捧著碗沒有動,似乎只想借點熱乎勁,時不時低頭輕吹一口湯。
所以大部分的食物還是進了炭治郎的嘴,等到鍋裡見底,直哉才開口:“你們家在這裡住了多久了?”
兄妹倆面面相覷,最後是炭治郎出面回答:“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們就在這裡了。聽父親說,不僅是他,我們的祖父,甚至祖父的祖父,世世代代都是在這山上燒炭的。究竟有多久,我也說不清。”
冬天燒炭,夏天賣柴,活計雖然辛苦,卻一直能養活一家子人,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
這就是灶門家數百年來的生活方式。
直哉聽完後,若有所思。
身為日之呼吸的寶貴傳承人,卻一直困守這座貧瘠的山。究竟是不想離開,還是不能?
他又問道:“那禰豆子之前說起的‘神樂’,也是你們家祖輩傳下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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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炭治郎就很清楚了:“是的,因為我們家是燒炭的,所以每年都會祭祀火神。獻給火神的祭舞,就叫做‘火之神神樂’。”
“能讓我……”話說到一半,直哉忽然頓住了。
他緩緩抬起頭,向門外看去,炭治郎剛想問他怎麼了,就聞到一陣突兀的血腥味。
就彷彿,有什麼危險的野獸正在靠近這個屋子一樣。
“直哉先生!”
直哉專注地盯著門外,抬手擋在他們兄妹面前。
“炭治郎,帶著禰豆子回裡屋去。”他輕聲說。
“等下不管聽見什麼,都不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