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 整個客廳還是被清空了。
直哉當著惠的面,用影子將整個房間包裹起來。當影子整個籠罩過頭頂時,惠忽然感受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彷彿這個地方他也曾經來到過。
或許影中的世界本就是相似的, 又或許, 他們本就是通向同一個空間。
黑色的陰影如潮水, 退去之後, 只有直哉想留下的還在原地,剩下的全都被捲進了陰暗無光的影中。
他將一切傢俱收到影子裡, 又將它們吐出到臥室中。
不能讓這些東西一次性在影子裡待太久了, 說實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虛無腐蝕掉。
直哉不是沒錢賠, 只是不想看到甚爾回家後看到傢俱全壞了的恐怖表情。
大魔王, 害怕。
在雙胞胎興奮的催促下, 他笑著對月迅龍說:“茶茶,可以了!”
“嗚——”
月迅龍輕吟一聲回應他, 緩緩站起來, 抖了抖身上的皮毛, 然後伸了個舒展的懶腰。
在真希真依的歡笑聲中,以及惠不可思議的注視下,它慢慢放大到五米的長度。當它再次俯臥下來的時候, 背脊後半段和自然垂落的尾巴便形成了一個圓滑的弧度,變成了天然的滑梯。
月迅龍的尾巴上原本有戰鬥用的尖刺, 但此時完全收斂起來,緊貼著尾巴,根本看不出來危險。上手順一遍下來,完完全全是光滑的手感。
直哉站在它的身邊, 一臉無奈地對三個孩子說:“好了,小祖宗們,請吧——”
真希歡呼一聲,第一個衝了過去。
她熟練地趴到月迅龍的翼膜上,只見它溫柔地豎起翅膀,順勢便將她送到了自己的背上。
真希‘哧溜’一下子從它的背部滑到尾巴尖,最後又被靈活的尾巴勾住腰部,輕輕放到地面上。
她咯咯直笑,迫不及待地跑到惠的身後排起隊來。
接下來是真依,直哉對看呆了的惠說:“看會了嗎?”
惠拼命點頭。
說話間,真依已經滑下來一次了,她臉上紅撲撲的,拉著真希的手說:“姐姐!下一次我們一起滑!”
這一輪是惠的次序了,他咽了咽口水,鄭重其事地小心靠到月迅龍的翼膜上。
那薄薄的翼膜看上去脆弱,實則韌性十足,托起一個幼小的人類孩童完全不成問題。惠感覺自己像是乘著一片柔和的風,呼啦一下子就飛到了高處。
月迅龍的皮毛很光滑,內裡有著獨特的中空結構,可以在霧氣深重的夜晚反射月亮的光線。在無需戰鬥的時候,它的皮毛也擁有絕佳的質感,可以隨心所欲地調整角度,撫平成一片毫無阻力的滑面。
惠感覺自己就像是坐在了一片滑溜溜的絲綢上,無處著力,一眨眼就順著月迅龍背脊的弧線滑了下去。
輕微的風聲在他耳邊響起,大約是失重感讓人有種飛翔的錯覺,當他恍惚地被月迅龍纏住腰部,緩緩放回地面時,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惠靜靜回味著滑下來那一瞬間的心跳感,然後在下一個瞬間,被一起滑下來的雙胞胎大笑著擁入懷中。
“惠!我們三個一起滑下來吧!”
直哉黑著臉阻止:“喂,那樣做很危險啊,不許三個一起知不知道……”
“知道啦知道啦,切,直哉好囉嗦哦!”
“喂!!”
……
於是,當甚爾和彌生回來時,看到的就是眼前被清空的客廳,和盤踞在客廳中央的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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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迅龍機警地回過頭,弓起背盯著甚爾。
甚爾也默默地看著它。
直哉:“……”完蛋,玩得太投入,忘記時間了。
同時,他下意識看向彌生,擔心身為普通人的她會被月迅龍嚇到。
可誰知,彌生竟像是完全沒察覺到一隻體長五米的怪物有多兇險一樣,看著它幽藍色的華麗皮毛感嘆道:“啊!好漂亮的大貓!”
甚爾:“……”
雖然正是因此,他們倆才能走到一起,但他還是想問,該拿什麼拯救他老婆的粗神經。
直哉見她沒生氣,提起的心瞬間就放下了,同時三個小腦袋一齊從月迅龍的背後探出來。
髮型像海膽一樣,尖尖地豎起來的惠開心地叫道:“媽媽,歡迎回家。”
“惠醬!”彌生單膝跪下,朝惠張開雙臂。
惠飛快地迎上去,把自己撞進媽媽的懷抱裡。
“今天過得開心嗎?”彌生笑眯眯地問他。
惠點頭,“嗯!很開心!小叔叔帶我們玩滑梯,像飛起來了一樣……”
彌生動作自然地將他從地上抱起,認真聆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而甚爾則是漫不經心地環顧一圈,問道:“我們家傢俱呢?”
直哉趕緊用影子再把所有東西運出來,原樣擺回客廳裡。
他將月迅龍召回影子裡,假裝自己啥也沒幹,平平無奇地帶著三個娃過了一下午。
彌生和惠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除了惠的臉是典型的禪院家風格之外,母子倆從髮型到神情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倆一同‘哇——’了一聲,星星眼看著直哉像變魔術一樣把所有東西都變出來。
“直哉君好厲害!”
直哉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啊哈哈,還好啦……”
今天他來,主要就是為了幫惠徹底完成術式覺醒,將玉犬召喚出來。至於之後陪他們玩的一下午,純粹就是想多陪陪惠,這個身世特殊,而且未來幾乎註定了會不平凡的孩子。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都會在東京,所以雙胞胎被他繼續留在了甚爾家。
在甚爾開口前,他主動遞出一張卡:“託管費。”
甚爾其實想說的不是這個,但他還是從善如流地收下了。
臨走前,直哉蹲下身,挨個和三個孩子抱抱,“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真希真依,我不在的時候,要記得別讓甚爾欺負惠哦。”
惠沒吱聲,儼然是預設了自己在被混賬老爸欺負。
真希豪氣沖天地拍拍胸膛,“交給我吧!”
甚爾雙手抱臂,斜倚在門邊,嗤笑一聲:“就你?”
“就我,怎樣?”
真依的體術是直哉教的,雖然打遍同齡人無敵手,但是在大魔王甚爾面前顯然還是不夠看,單論體術,連直哉都打不過甚爾。
幸好甚爾只是逗她玩,連百分之一的認真都沒用上。
於是直哉的特殊計數法重出江湖——真希,不到百分之一甚。
但他叮囑的可絕非真希一個人,她從出生開始,就有著自己的堅定的夥伴。
見真希吸引了甚爾的注意力,真依撒腿就跑,來到廚房門外大喊一句:“彌生小姐——甚爾在和姐姐打架!!!”
甚爾:“?!”
彌生當即拎著飯鏟子就從廚房走出來了,環顧一週,正好看到被甚爾拎在手裡,無助地撲騰的真希。
這位整個屋子裡唯一的普通人,冷笑一聲,指著全屋最強的男人,“還不把真希醬放下!”
甚爾:“……”烏雞鮁魚。
他冷冷地看了真希一眼:“跟我玩這套?”
彌生更加嚴厲地喝道:“快把人家放下!”
“……”最後,最強的大魔王屈服了,屈服在妻子攻擊力為五的飯鏟之下。
他憋屈地把真希放下來,眼睜睜看著這小姑娘在彌生看不到的角度,得意洋洋地朝他挑了挑眉。
玩這套又怎樣,有用不就行?
甚爾:“……”靠。
直哉忍笑忍得肚子都要破了。
彌生穿著圍裙走出來,一眼就看到穿上了鞋子,打算離開的直哉,她驚訝地挽留道:“直哉君,不留下吃頓晚飯再走嗎?”
直哉搖頭謝過她的好意,說:“有點事要去辦。”
他對彌生解釋了自己逃家出來,好不容易有一段屬於自己的時間,必須抓緊查明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樣啊……”彌生的失落都寫在了臉上。
要是沒親眼見過,直哉大概也不會相信世界上會有這種人。心裡想的什麼全都寫在臉上了,開心就是大笑,難過就是皺眉。
沒有偽裝,沒有隱瞞,得到她的愛就得到了她的一切。
他再次感嘆道:“甚爾,你可太幸運了。”
甚爾抿唇,“我知道。”
最後,直哉還是沒有選擇留下來一起吃一頓晚飯。
他獨自走在去往東京高專的路上,從暮色四合走到夜幕降臨,東京街頭的霓虹燈照亮了整個夜空。
半路上,五條悟給他打來了電話。
“喂?……嗯,辦完了,馬上就回去……”
有人忽然走到直哉身邊,朝他遞了個什麼東西。
直哉垂眸一看——‘傑〇斯事務所’。
他用眼神拒絕了遞名片的星探,朝對方歉意地一笑,然後很快又轉頭對著話筒說:“少欺負我學姐,她本來就很慘了……”
星探被他那一笑晃了眼,回過神後,鍥而不捨地追上來,繼續跟著他。
他沒說話,只是用無比誠懇的眼神看著直哉,請求他考慮一下自己的經紀事務所。
直哉:“……”
他對五條悟說:“稍等一下。”
他用手掌蓋住聽筒,小聲對星探說:“不好意思,我真的沒有這個意向。”
這已經不是第一個給他遞名片的星探了,也絕不是直哉拒絕名單中的最後一個。
這就是為什麼,自打十歲以後他就習慣戴著口罩上街……雖然有時候,戴著口罩也沒有用。
星探深深鞠躬,雙手舉著名片,抬過頭頂:“拜託了!請務必考慮一下!這是在下一生的請求!!”
直哉:“……”
他轉手掏出一張自己的名片,放到星探的掌心裡,“雖然我對你們的請求沒什麼意向,但我覺得你可能需要我的幫助,有空再聯絡吧。”
星探再一抬頭,直哉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他茫然地低頭看向手心裡的名片,只見上面寫著——
——除靈驅咒,轉運賜福;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中間印著‘禪院直哉’這個名字,以及一個聯系電話。
最下面一行小字:‘價格面議’。
星探:“………”
所以,他是需要哪方面的幫助???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我是不是很早!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