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公彎著腰小跑進來,停在獻帝一步開外的地方,垂首道:“啟稟陛下,御史中丞裴大人求見。”
獻帝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妹和四弟,沉聲道:“宣他進殿。”
“宣——裴大人進殿——”薛公公握著拂塵,高喊了一聲。
六十多歲的瘦高男子疾步走了進來,他的顴骨很高,眼窩深陷,像是剛從難民窟裡跑出來一樣。可他也沒辦法,自己就生了這麼副皮相,就算怎麼吃也吃不出個富貴樣兒來。
裴景不動聲色地瞄了眼跪在一旁的公主與王爺,心裡默默嘆了口氣,一掀衣襬跪了下去,高呼:“老臣叩見陛下。”
“裴愛卿,快快請起。”獻帝端坐在龍椅上,隔空做了一個虛扶的姿勢。
裴景是發動天佑政變協助獻帝登上皇位的大功臣,獻帝對他很是倚重,封他為御史中丞,又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只要掛了後面這個頭銜,那就等同於宰相。
“老臣前來,是想請問陛下審問得如何了。”裴景的聲音很老邁,像是從亙古流到至今的河流,帶著深深的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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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問題有些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審問一事本就該御史臺過問,更何況他身為宰相,更應該關注這等皇族謀反的大事了。
“哎……”
獻帝長長嘆了口氣,垂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知不覺中已經攥緊了。他低垂著頭,無限傷感地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這話等同於治了安平公主與相王楚旭的罪。
裴景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雖然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但對眼前這個帝王不免還是有些失望。
“陛下——”裴景退後一步,躬身垂首道:“您富有四海,難道就容不下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嗎?當年,陛下從嶺南回來,相王殿下還是皇嗣,他以絕食相退讓,堅決擁立陛下為太子。手足情深,陛下全然不顧念了嗎?”
獻帝臉色一變,沉默著沒有說話。
安平公主已經由大哭轉為了抽噎,幾度差點哭暈過去。
相王楚旭面無血色,早已出了一身一頭的冷汗,根本不奢望自己今天還能活著走出這宮門。
大殿悄無聲息,突然的寂靜讓空氣都彷彿凝滯了,像是有什麼東西重重壓在了眾人的心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許久,獻帝嘆了口氣,幽幽道:“皇弟素來敦厚,皇妹也向來聰慧,朕是知道他們為人的。廢太子一事就此作罷,不必再審了。”
裴景深深鞠了一躬,高呼道:“陛下英明——”
安平公主喜極而泣,磕頭謝道:“臣妹謝皇兄不殺之恩!!!”
相王楚旭愣了一瞬才如夢驚醒,忙磕頭大呼道:“臣弟叩謝皇兄隆恩,皇兄萬歲、萬歲、萬萬歲——”
甘露殿外。
楚臨淵一直守在臺階下,看見相王楚旭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來了,他連忙過去把人攙扶住了,低聲問道:“父王……”
相王楚旭忙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聲音顫抖著開口道:“等回去再說。”